車子在目的地停下,周裕禮坐在車上目送著蘇茉希的身影漸漸消失了。


    但他沒有離開,而是打開車門下了車,轉身走向了後麵的一輛黑色的越野車。


    裴淩從車上下來,兩人麵對麵站著。


    “裴總跟了我一路了,是想找我,還是找茉希?”


    裴淩歉意道,“抱歉周老板,情非得已,還請您見諒,我想跟周老板打聽點事。”


    “關於茉希?”


    “是的。”


    “我應該無可奉告。”


    裴淩微微一笑,“周老板應該會告訴我點什麽的,否則您不會故意讓我跟到這裏。”


    這是家私人外語培訓中心。


    “我喜歡茉希。”


    裴淩沒有驚訝,“她確實很招人喜歡。”


    周裕禮神色暗淡了下來,“也想過用點方法讓她屈服,但還是放棄了。”


    “她不是個能用強的人。”


    “你說得對,所以與其撕破臉,不如保持著這份美好,至少,每次的見麵,都是高興的。”


    “周老板不愧是當初連我們瑰麗的員工都欽佩的人。”


    “過獎了。”周裕禮收斂了情緒,直切主題,“今天的慈善晚會,她隻是陪我參加。”


    “我知道。”


    “你知道?”


    “她對我說那些話的時候,眼神一直在閃躲。”


    周裕禮忍俊不禁,“她確實不怎麽會撒謊,但她總以為自己很會撒謊。”


    “謊言不一定都是惡意的。”


    周裕禮沉默了幾秒,“這家外教中心的老板,是我的好友,茉希說,她想找個沒人找得到的地方,但又不想離開這裏,所以我把她安排到了這裏,確切地說,是我把她藏起來了。”


    “在這裏,沒人會調查她的過去,更沒有人會欺負她,加上英語又是她的強項,算是滿足了她所有的期待了吧。”


    裴淩讚同地微微點頭。


    這樣的結果,確實是她想要的。


    “她告訴了我她過去發生的事,問我,還能不能幫她。”周裕禮陷入迴憶中,“我在第二天飛過來,看到她的模樣時,有點意外。”


    “我清楚地記得,她的狼狽,憔悴,還有無助可憐的樣子,那一刻,我是真心疼了。”


    “我在想,就這樣一個多少男人會惦記著的女人,為什麽會淪落到如此?”


    “我問她,在躲著誰?她沒有說。”


    “她告訴了我所有的事,唯獨不肯說這件事。”


    “是我弟弟,裴越。”裴淩以禮相待,沒有隱瞞。


    “裴總,希望今天我的所作所為,不會讓自己失望。”


    “阿越喜歡她。”裴淩認真道,“是真心的。”


    “但她好像並不想跟他在一起。”


    “這就是問題的關鍵。”


    “好吧。”周裕禮又笑了起來,“都說裴家大少爺是個寵弟狂魔,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啊,為了弟弟,連麵子都能豁出去,親自做起了跟蹤人的事。”


    裴淩不怒反笑,“誰讓我就這麽一個弟弟呢,我替我弟弟謝謝周老板的坦誠相待。”


    “有件事,我想提醒一下。”


    “您說。”


    “茉希自從出事後,患上了抑鬱症,好在及時幹預加上中藥調理,她的狀況好了很多,但不能再受刺激,否則前麵的治療,會前功盡棄。”


    蘇茉希從夢中醒來,轉過身看了看放在床頭櫃上的鬧鍾。


    時間指向了四點半。


    她已經記不清這種早醒的情況有多久了,每次都好像做著相似的夢。


    夢裏有很多認識的人,跟她不停地糾纏著,時而哭,時而笑,時而爭吵,又時而離她而去。


    醒來又什麽都不記得,隻是腦子會變得格外的清晰,然後完全沒有了睡意。


    感覺到枕頭上的濕潤後,她下意識地去摸自己的眼角。


    竟然有淚。


    她在難過什麽,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隻知道現在突然怕黑了。


    因為黑夜,會讓她變得脆弱,變得更加多愁善感,也變得會輕易地落淚。


    她打開了手機,通訊錄裏有個熟悉的名字。


    裴越。


    雖然她換了號碼,但這個名字,她一直沒有刪除。


    過幾天,她還得請假去看一趟馬哥。


    上次去的時候,他的情況好像有所好轉了,醫生說,有蘇醒的可能。


    醫生還說,患者的求生欲和意誌力都很強,身體各項機能都很好,如果在這個時候能醒過來,隻要再經過積極的治療和家人的貼心照顧,將會有很好的發展效果,但也不排除會有後遺症,比如喪失記憶,活動能力差等。


    如果能忘了,就忘了吧。


    忘了痛苦,何嚐不是人生的一次洗禮。


    那個他曾經喜歡的夏念兒,終究還是逃避了現實,丟下了拿命護著她的男人。


    如果能忘,她也希望自己能忘記過去的所有......


    當晨曦扯開黑暗的幕布,日子就這樣開始了新的一天。


    來外教中心上課的孩子,家庭的經濟條件一般都很不錯,每到上下課的時候,門口便會停滿了各種價值不菲的私家車,跟爭奇鬥豔似的。


    蘇茉希像往常一樣結束了今天的課程,剛迴到辦公室,就看到幾個老師圍在一起討論著什麽。


    老師們見到她迴來,主動讓出了位置。


    她的桌子上,放著好大一束鮮花。


    “蘇老師,我看你就從了吧,這三天兩頭的就送花過來,是要羨慕死誰啊。”


    “那可不行,不能輕易就這麽從了,沒聽說嘛,這種公子哥,喜歡的就是那種看得到得不到的刺激感,真要得到了,那就沒這個黏糊勁兒咯。”


    “我看未必,咱蘇老師畢竟是萬裏挑一的大美人,收得住男人的心。”


    “就是,哪個男人不想娶蘇老師這樣的,連我這個同性都看得心動呢。”


    “哈哈,要不然你也天天送上這麽一大束來,說不定蘇老師心動了呢,這俗話說得好,愛情至上嘛。”


    “去你的,別說我取向正常,就是真想送,我也得有這個實力不是,咱們蘇老師啊......”和藹的女人搭上蘇茉希的肩膀,“將來可是要嫁入豪門的人啊。”


    對於大家的玩笑,蘇茉希並沒有生氣,隻是很是頭疼這麽一大束花。


    送花的人,叫韓祺,算是她的一個愛慕者,年紀比她還要小三歲。


    他們不過是偶然相識,結果他對她窮追不舍。


    蘇茉希對那個韓祺的了解,也僅限於他的自報家門。


    家裏是做醫療器械生意的,上麵有兩個姐姐,他是唯一的男丁獨苗,所以萬千寵愛於一身。


    她知道,韓祺對她的喜歡,不過是因為她的這副皮囊。


    除此之外,他對她又了解多少呢。


    蘇茉希將花拆了,每個老師分了一些,大家開心地接受了,也算是這束花唯一的價值之處了。


    裴越迴到別墅,看到客廳裏多了一個一身貴氣的女人,就明白父親為什麽讓他今天早點迴來了。


    許夢宛看到他,美目流轉,難言喜悅,但很好地克製住了跑過來的衝動。


    裴淩推了裴越一把,“過去,人家等你半天了。”


    裴越不滿地橫了他一眼,“你知道?”


    裴淩作無辜狀,“爸不讓我說,我不敢抗命。”


    裴越直接無視許夢宛,獨自迴房間去了。


    許夢宛打招唿的手愣是舉了半天忘記放下來。


    裴淩賠著笑臉,“他就是這樣,社恐。”


    許夢宛納悶地嘀咕,“裴家二少爺社恐嗎?怎麽跟外界傳的不一樣?”


    “外界怎麽傳的?”


    許夢宛高興地迴答,“說他英俊瀟灑,風流倜儻,智慧過人,巧舌如簧。”


    裴越忍不住笑出聲,“我覺得用能言善辯比較好。”


    許夢宛哈哈大笑起來,“對對對,是我說錯了。”


    裴淩露出欣賞的眼神。


    倒是個簡單直性子的女人。


    裴淩推開房門,裴越坐在沙發上頭也不抬,“你趕緊想辦法把她弄走。”


    裴淩走過去挨著他坐下,“人家好歹也是千金大小姐,能放下麵子主動上門找你,就這樣把人趕出去,豈不是失了咱家的禮數,再說爸爸那邊,也不好交代。”


    “我知道你有辦法。”


    裴淩勾住他的肩膀,笑道,“自從你叫了我一聲哥,你是從來沒在我這裏做賠本的買賣。”


    裴越沒好氣道,“哥哥沒那麽好當的。”


    “阿越。”裴淩沉默了一會兒,“或許你可以試試。”


    裴越想都沒想,“我不想。”


    “你是不是還放不下蘇茉希?”


    “不想就是不想,沒有別的理由。”


    “我看你就是放不下。”


    裴越皺了眉,“你煩不煩。”


    “你要放得下,為什麽不肯嚐試?再說這個許夢宛,雖是千金小姐,但做派很正,心思也算單純,我看著就挺好。”


    “那你娶了得了。”


    “人家看上的是你,又不是我。”


    咚咚咚。


    傳來了敲門聲。


    許夢宛一張清秀的臉出現在了門縫裏。


    裴淩拍了拍裴越的肩膀站了起來,“你們聊,我去看看今天晚上都有什麽好菜。”


    許夢宛坐到了他坐過的位置。


    裴越立馬往旁邊挪了挪。


    許夢宛依舊笑嘻嘻的,“你好像不歡迎我?”


    裴越無聊地翻看著手機裏的新聞,“那要看你來這裏的目的是什麽。”


    “如果我說,是為了你呢?”


    “那就不歡迎。”


    許夢宛愣了片刻,又笑了起來,“你說話還真是直。”


    “我隻是不想在一些沒意義的事情上浪費時間。”


    “那對你來說,什麽才是有意義的?”


    “無可奉告。”


    “蘇茉希呢?她對你來說,有沒有意義?”


    裴越的手一頓,“你怎麽知道!”


    許夢宛的笑容淡下去了幾分,“當初你跟她的事情,鬧得人盡皆知的,我怎麽可能不知道?我又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更何況,是你的事,我當然更上心打聽了。”


    裴越沒有說話,隻是表情變得有些僵硬。


    “她不過就是個逢人賠笑的公關,曾經還殺過人,這樣的女人,你......”


    “閉嘴!”裴越的冷眸掃過,“她還輪不到你來評判!出去!”


    許夢宛不怒反笑,“你果然心裏還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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