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青羽生兄弟三人出了葉記客棧,分開找尋昨日順走他們的錢包的乞丐;青羽生在乞丐堆裏找了半天,都沒見到他要找的乞丐,想想還是算了;或許那件玉佩也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重要;


    但他有點想不明白,如果這玉佩對自己不重要,那師娘為什麽讓他不要輕易示人;這樣想來也就隻有這幾種可能:


    “第一、這玉佩事關自己的身世之謎;


    第二、這玉佩是夢中實行殺戮的人不小心留下的;


    第三、是當初那場殺戮是因為這件玉佩;


    無論是哪種都會給他帶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由於十年前青羽生看見了這場殺戮,因為恐懼、害怕對於這件事青羽生腦子有些混亂、甚至缺失了很多重要部分的記憶,所以他不清楚自己在這裏麵扮演的是什麽角色,是路人還是那家的後人。


    就在青羽生決定要放棄尋找之時,眼角的餘光看到了一個人的側臉,腦子“嗡”的一聲;他看見了誰,還能有誰,昨日那乞丐唄;


    青羽生喝道:“站住。”


    李錦繡偷竊慣了,這警惕性自然不用說,早已對‘站住’這個詞形成了條件反射,大腦接收到這個信號之後,全身的神經元細胞調動,早就為她做好了決策,根本不會給她想的機會,撒丫子就跑,哪管什麽三七二十一。


    青羽生見狀,更加確信是此人順走了自己的錢包了,扒開人群就追了上去,兩人過街穿巷,你追我趕,引起一陣騷亂。


    那幫小家夥也不是吃素的,看見自己的錦繡姐姐被人追著跑,立刻看出李錦繡有麻煩了;這群小家夥一分工,幾人出了城,剩下的幾人在各個街巷給青羽生設置障礙,使他跟不上李錦繡,這樣李錦繡就安全了;這次可沒那麽順利,青羽生畢竟不是普通人,對於這些小乞丐設的陷阱,縱身一躍就避開了;兩人追趕著出了城門,這寬敞的地方。


    青羽生心想:“看是你跑得快,還是我的輕功快。”


    一運氣就追,讓他沒想到的是這個乞丐居然也會輕功;兩人你追我趕的,就鑽了小樹林,可別想多了,不是你們想得那樣。


    忽然,一個藤套拉起,青羽生根本來不及想其它的,側身一躍就避開了藤套,但不幸的是掉進了一張藤蔓網中,還沒反應過來,被吊了起來。


    這招李錦繡不知用來多少次,每次都是屢試不爽,看著被吊著的青羽生心中鄙夷道:“小樣,還想來追姑奶奶我。”此時,從林中跑出幾個小乞丐興高采烈的圍著李錦繡,似乎是在為他們的得手慶祝。


    青羽生見這藤曼如此結實,完全掙脫不開,對那人喊道:“兄弟,我並無惡意,我隻是想向你要迴一件東西。”


    那群小孩聽到這話,笑得在地上直打滾,嘴裏還念叨著:“錦繡姐姐,他…他居然叫你兄弟,哈哈。”顯然是笑到不行,話都說不利索了。


    李錦繡扯下頭巾,蔥鬱的秀發滑順而下,罵道:“誰是你兄弟?”同時,將頭巾折疊起來當作扇子,給自己納涼,顯然是被青羽生追得挺累的。


    青羽生看到她這般樣子,才意識到自己搞錯了,改口道:“抱歉,姑娘,是我的錯,但我真得並非有意要追你,我隻是想要迴我的玉佩。”


    李錦繡根本就沒聽到他說什麽,自顧自地納著涼,好一會兒,才會過神來問:“你說什麽?”青羽生又將自己剛剛的話複述了一遍。


    李錦繡有些不悅地說:“害,你不早說,搞得我跑得這麽累。”


    青羽生倒有些鬱悶了,關鍵是你也沒給我說話的機會呀!


    李錦繡表示玉佩可以還給他,但要拿銀錢來換,至少要是二十兩銀子;當真是趁機敲詐勒索,不過是值個五六兩的東西,現在直接敲他二十兩銀子;青羽生表示自己不會為難她們,並願意交換,才被放了下來;當然,也是李錦繡看他說話的方式和氣度不像個言而無信之人,才願意選擇相信他的,否則,怎麽會這麽輕易達成協議,放他下來。


    青羽生當真沒有為難她,給了李錦繡二十兩子,換迴了自己的玉佩;


    青羽生見李錦繡也是個講道理的人,一時好奇,問她好端端地為什麽要做這樣的事;做這樣的事?什麽事,當然是問她為什麽做賊的事了,但總是不能在人家麵前問得這麽直白、這麽唐突吧!


    李錦繡見他是個好說話的人,就隨便和他聊了兩句;青羽生知道了原因,沒說什麽,隻是覺得這些孩子可憐,這姑娘也是心善之人,不好勸慰什麽。


    將自己身上僅剩的七十兩銀子,給了她,轉身就離開了。


    李錦繡見這個男人如此溫柔、心善,隻是有些麵冷而已,想認識他,做個朋友也好,看著他的背影喊道:“我叫李錦繡,你叫什麽?”但她注定要失望了,青羽生頭也沒迴,自顧自地離開了樹林。


    迴到客棧,見東方賢和南宮博已經在門口等著;兩人看到青羽生迎了上去,問他跑哪去了,找到人了沒有;青羽生將事情的經過講了一遍,但沒有提到自己玉佩的事情,畢竟這事他不想讓這兩個人知道;兩人聽了其中緣由,也是有些同情她們,但又問道:“大哥,你把銀子都給了她們,我們怎麽迴江陵呀?”


    青羽生表示他們明日會和葉婉清一起迴江陵,隻是要委屈一下他們,跟著吃一下軟飯了;兩人聽到大哥這話,心中一讚:“大哥牛逼呀!”


    今天,發生的這些事,讓青羽生心裏很亂,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是什麽讓他如此煩心,當然是那些孩子的遭遇了,心想:“還有多少這樣的孩子因為戰爭流離失所、無家可歸的,自己雖然也算是個孤兒,但至少還有師父、師娘和小師妹,他們又有什麽,連開開心心活下去的尊嚴都沒有,隻能靠著別人的施舍勉強度日。雖然自己心中並不讚同李錦繡偷竊的做法,但她的俠義、她的善良還是讓青羽生敬佩的;而且,自己連為這些孩子做些什麽的資格都沒有,又有什麽資格去指責李錦繡的偷竊行為呢?”


    正當青羽生想得出神的時候,耳邊隱約傳來聲‘青羽大哥、青羽大哥,你睡了嗎?’


    青羽生方才從白天的事情中迴過神來,起身打開了房門,見是葉婉清,便將她請了進來,問:“婉清,有什麽事嗎?”


    葉婉清才解釋道:“柳兒跟我說,你房間的燈還亮著,想來青羽大哥是有什麽心事,睡不著,所以我就過來看看,順帶給你帶了瓶酒。”


    葉婉清笑道:“酒可是好東西,至少可以讓你忘記點憂愁,如若青羽大哥不介意,婉清願意陪你喝一杯。”


    青羽生想了想,答應了。但覺得這麽晚了,葉婉清出現在自己的房間,怕有損葉婉清的聲譽;同時,南宮博和東方賢又住在隔壁房間,怕他們倆聽到又八卦起來;說道:“婉清既然願意陪我喝兩杯,不知道願不願意和我一起共邀明月。”


    葉婉清非常的聰慧,很快就領悟青羽生的意思,笑著答應了。


    青羽生目測了一下高度距離,然後告訴了葉婉清,讓她好有個判斷。


    自己先是縱身一躍,再淩空一轉飛上了房頂。


    隨後,見一白衣女子,縱身飛起後,跟著淩空一轉,向房頂飛了過來;青羽生知道她眼睛不便,一伸手攔住她的腰,女子方才立於屋頂之上;但似乎是因為青羽生攬住她的腰,有一絲走神,有些重心不穩,差點摔下去,還好有青羽生扶著,才勉強穩住腳跟,慢慢蹲下坐在房梁拱上。


    青羽生問她剛才怎麽了,葉婉清表示沒什麽。


    其實,剛才葉婉清被青羽生攬住腰時,她在想:“沒想到青羽大哥心思如此細膩。知道自己的眼睛不便,伸手來幫自己;”同時第一次被男人攬住她的腰,讓她有些害羞,所以才走了神。


    如果不是天色暗沉的原因,青羽生定能看到她臉上那股淡淡的紅暈。


    青羽生坐下後,給葉婉清倒了杯酒,便自顧自地喝了起來。


    也許是不習慣在房梁上喝酒,葉婉清有些生疏的將酒杯送到自己的嘴裏,輕輕抿了一口,問道:“青羽大哥,沒有找到你要找的人?”她的眼睛仍舊空洞洞地看著前方。


    青羽生喝了口酒,沒看她一眼,而是看著冷清的街道空無一人的,迴答道:“找到了。”


    “那青羽大哥沒要迴你的東西?”葉婉清又接著問道;


    青羽生還是簡單地迴道:“要迴來了。”


    葉婉清為他高興,嘴角微微上揚,道:“那不是應該高興嗎?青羽大哥怎麽還煩心上了呢?”


    青羽生看著她微微上揚的嘴角,在月光下顯得真好看,說道:“可我又知道了些,不該知道的事。”


    葉婉清還是那副表情,說道:“那青羽大哥你就把它忘了。”“忘了,忘了。”青羽生像是在迴答葉婉清,也像是自言自語,“可要怎麽忘?”


    葉婉清以為他是在問自己,笑道:“婉清也想知道。”


    “要不青羽大哥告訴婉清,或許,婉清能幫你出一兩個主意。”


    青羽生將今天發生的事情,原本的告訴了葉婉清,同時,將自己睡不著的原因也一並告訴了她;女人到底是個心善的動物,無論怎麽進化,多愁善感的本質都不會丟棄,本想讓她幫著忘記些心事的;現在倒好又卷進來一個。


    葉婉清有些傷感地說道:“錦繡姑娘,真是個善良的好女子,若是誰能娶了她,怕是修了幾輩子的福分,才有這姻緣。”


    “那些孩子也是可憐,可這天下不就是這樣的嗎?”


    “我們又能做些什麽?”


    “就好像樂天先生說的‘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國不完國,家不成家;我們又能兼濟多少?”


    “若這世道不變,誰上位又不是百姓受苦呢?”


    青羽生似乎想起了杜甫的憂國憂民和顛沛流離的一生,也好像明白了他為什麽憂國憂民,嘴中喃喃自語道:


    “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


    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


    白頭搔更短,渾欲不勝簪。”


    “世道不變,受苦的不過是百姓。自己又能兼濟多少人”良久,青羽生都沒有說話,似乎是在思考葉婉清說的這些話;葉婉清也是安靜地坐在他的身邊雙手扶著酒杯,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青羽生的手腕搭在膝蓋上,手中捏著酒瓶,沒由來的說了句,“今晚的月亮真美呀!”


    葉婉清揚起幸福的笑容,眼睛不再是睜得圓圓的,而是有些微眯著,道:“青羽大哥說美,想來也是不會差的,可惜,婉清不能看見,但能陪著青羽大哥一起看,婉清心裏也是高興的。”


    青羽生看了看自己身旁的月下美人,心中有些自責,怎麽就說這麽一句。


    葉婉清又補充道:“也不怕青羽大哥笑話,婉清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坐在屋頂上呢。”說完,她自顧自地露出歡欣的笑容。


    青羽生道:“以後有機會,青羽一定請師娘幫你看一下眼睛,雖然我也不知道你這眼疾能不能治好,但這樣我也好心安些。”


    葉婉清毫不在意地笑道:“青羽大哥,你不必安慰婉清的,婉清早就習慣了。”


    “婉清雖然看不見,可心裏卻雪亮著呢,世間之事看得透徹著呢。”


    青羽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道:“今晚的天空有些陰沉,月亮圓圓的,在淡淡的烏雲後顯得愈發明亮,照耀在塵世間給人予光明;街道早已沒有白天車水馬龍般的熱鬧,空無一人,歸於冷清是它的歸宿,就像我們晚上都要沉沉睡去那般,街道下那棵柳樹青翠的枝條在微風的吹拂下隨風搖曳,黑漆漆的房頂時不時跑過一兩隻打鬧的小貓……”


    葉婉清並沒有打斷他,而是靜靜地聽著,嘴上噙著甜甜的笑意。她知道自己看不見,她也知道青羽生在為她敘說此時他看到的一切;


    不由地讓她想起了小時候,母親總是願意當自己的眼睛,將她自己看到的一切告訴自己,可自從母親去世後,就沒有人再當過她的眼睛;現在青羽生願意給她當眼睛,她當然是高興的,樂意的。


    一滴晶瑩剔透的眼淚從她的眼角流出,順著她美麗的臉龐滑落,消失在這夜色中,好像從未出現過一般。


    葉婉清心中道:“青羽大哥,你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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