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柳葉升和少年站在院子裏,柳葉升正了正麵色問道:“你可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少年肯定的迴道;


    柳葉升看著這木訥的小子,氣打一不出來,心中暗罵“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呀!”有些不悅地說道:“那你還傻愣著做什麽呀?”


    少年雖然木訥卻也了然,不至於蠢到無藥可醫,於是恭敬地行了拜師禮。


    “既然入了我的門下,就要記住我的三條規矩,若有一天我發現你違背了,我會親自清理門戶的。”這柳葉升又嚴肅的重申他那破規矩,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對於柳葉升來說恩情可沒有原則大,雖然在心中的位置都很重要。


    “徒兒,自當謹記”少年恭敬迴應。


    柳葉升故作思索的想了會兒,說:“既然你已經失憶,全然不記得往事,我便為你取個名字,可好。”


    少年迴應稱:“請師父賜名。”


    “我初見你之時,是在這山上的翠林竹海,此處青翠濃鬱,遍地竹葉,如鳥之毛羽,便取複姓‘青羽’,而在你昏迷的身旁,剛巧又有一棵被削尖的竹頭,而你恰巧又避開,可以說是劫後餘生,取名‘生’,喚叫‘青羽生’,正好巧用了典故‘青羽幻化萬物而生’,你認為如何?”


    其實,這都不過是借口,十年前,少年滿月時,青一山敬仰柳葉升的文學才情請他為他兒子取個名字,就叫“羽生”,全名“青羽生”;


    柳葉升隻是思慮到青大哥一家可能已被仇家所害,而自己也不知道仇家,無法為他複仇,更重要的是自己好不容易從八年前假死中脫離江湖,不想再卷入其中;


    但如果直接用少年的原名,將來他一入江湖,就可能被仇家盯上,甚至稀裏糊塗的被殺了;那他就太對不起自己的結義大哥青一山了。可把名字拆開,改成複姓;


    一是可以引起仇家猜忌,引出仇家,羽生侄兒為青家複仇也有望;


    二是可以為他提供足夠的警覺時間,不至於稀裏糊塗的死了;也算對得起青一山當年和自己的結義恩情。


    可少年哪知道這些,隻是欣然接受,感激的說道:“謝師父賜名。”


    柳葉升又說道:“我柳葉升在武學造詣上所學不多,我有內功修煉心法《雲商決》,劍法《雲水劍法》、《小問藏劍法》、《新青羽劍法》,輕功《步生雲》,還有獨門暗器《細影柳葉鏢》,而江湖上的多數人隻知道我會《雲水劍法》,所以日後你若入江湖,少用此劍法,可以為你減少許多不必要的麻煩,畢竟為師仇家太多。”


    青羽生恭敬迴應:“徒兒,謹記師父教誨。”


    柳葉升想了想又補充說:“還有這《新青羽劍法》能不用就不用。”


    青羽生不解的問:“師父,這又是為何?”


    柳葉升有些生氣,說道:“我自有我的道理,你記住就是。”


    青羽生見此不敢多說,隻好低頭迴應:“一切聽師父的。”


    柳葉升停了會兒,又說:“其他武學在我眼裏都是些不入流的,藏書閣也有些你若想學可自學;但是每個人的精力、時間、悟性都是有限的,所以我不建議你學其他的,這些你心中自行定論吧!好了,今日就先到這吧!明日此時開始教你,你今日暫且好好休息。”


    然而一旁的阿夢,可憐巴巴的看著她爹爹,當然,柳葉升又怎麽會注意不到呢?一失剛剛的嚴肅,嬉笑道:“怎麽,阿夢也想學?”這柳葉升就是這樣脾氣古怪,一會兒成熟穩重,一會兒又像個沒長大的孩子。


    阿夢心中生出一股愉悅之色,期待著;


    誰料她老爹話鋒一轉,故作腦殼疼的說:“不是爹爹不想教你,這件事我做不了主呀!”


    阿夢也是冰雪聰明,立刻領會到這件事由她母親決定,便露出一股鄙夷之色,心中想:“爹爹這家庭地位有點低呀!”


    要是柳葉升知道自己女兒心中的想法,怎麽也有點想打人的衝動,不過柳葉升也知道自己被鄙視了,一陣苦笑“尷尬了,被鄙視了。”


    迴頭看了看自己的在露天草棚廚房和丫環們一起忙碌的妻子,阿夢扯著她母親的裙擺,撒嬌乞求的樣子,看著看著他就笑了,想著這就是自己想要天倫之樂吧!在刀尖舔過血的日子,此刻的寧靜和愜意,多是奢望;畢竟,紛爭才是江湖,無論你樂不樂意都會卷入其中。


    就這樣柳葉升教青羽生和柳若夢武學和書法、琴曲等,而何清雪教他們醫毒知識,當然青羽生不是很感興趣就學了些常識。


    說到這裏,要介紹一下這位婦人了;何清雪曾經是藥神穀的傳人,集美貌智慧於一身,十八歲離開藥神穀,闖蕩江湖,二十五歲時,從江湖上消失,期間救人無數,被稱為醫毒雙仙何仙姑,妙手迴春活死人,在她手裏隻要合理利用毒藥也可以成為救人的良藥;當時,江湖上許多年輕的天驕追求她,也不知道這何清雪怎麽就偏偏喜歡上了柳葉升。


    時間一天天過去了,這四人也慢慢的像一家人,雖然青羽生平時看起來麵容極冷,心思極沉;但時間會改變他對人的防備,何況是他的師父一家,尤其是師娘待他像親生兒子一般,雖然他不是很理解,但對於他們的感情自然也是極好的,隻是不是寫在臉上,而選擇將這些默默記在心中而已;


    青羽生每日勤苦練劍,而阿夢則有些憊懶,這性格畢竟是遺傳她父親的,柳葉升也沒辦法,對她溺愛有加,能學就學。何清雪也就在醫學毒藥方麵對她要求嚴格些,因為她想把自己得醫毒知識都傳給女兒,萬一哪天阿生有危險,自己又不能時刻在他身邊,也有女兒能幫得上忙。


    何清雪甚至有想過將女兒許配給阿生的想法,可柳葉升勸說她,這些事看以後他們之間的感情如何再定論,就擱置一邊了。


    阿生對師妹也是寵愛有加,像妹妹般疼愛。


    期間,丫環們也到了嫁人的年紀,何清雪還了她們的賣身契,備了嫁妝遣返她們迴去嫁了人,這山上就愈發的冷清了。因為山上就他們幾人,所以阿夢的玩伴實際上也就師兄一人。


    一轉眼,十年過去了,青羽生也從一個青澀少年長成一個俊朗青年,十八歲的阿夢也出落得亭亭玉立,比她母親年輕時還更勝一籌呢;


    但今年的春雨,好似格外的冷;是否離別之意悄悄來臨了呢?


    屋內一股沉悶的氣息,竹椅上坐著一個鬢角相間些許白發,蓄著胡須,透露著文雅之氣的中年,此時,正眉頭緊鎖,良久,他才看向眼前的青年,青年剛毅冷峻,眉目劍星,此人正是青羽生,不用說這個儒雅中年就是柳葉升無疑了。


    “這件事和你師娘說了嗎?”柳葉升問得平淡,聽不出溫火;


    “未征得師父同意,阿生不敢。”青羽生恭敬地迴應;


    “難得你有這份孝心,但終究是要說的,哪怕你師娘再不舍。”柳葉升有些傷感地說道:“為師知道你去意已決,也不好在攔你,明日再走吧!今日陪為師在練一次劍。”


    “好“青羽生應聲,這迴答倒和他的性格一樣,簡潔卻深沉,令人猜不透。


    翠林竹海深處,毛毛細雨,打在人身上,陰冷沁骨,可沒有誰會在乎,兩人手持竹劍相對,眼神鋒利到可以殺人,似乎誰也沒有在意那幾片竹葉在空中飄落,眼中隻有彼此,但一股淩然之勢早已醞釀,一切蓄勢待發。


    突然,青羽生動了,緊接著是柳葉升,兩人的劍法如出一轍,招招環扣,步步驚心;不得不說,這場比武可以讓無數武學後輩受益匪淺;就在我們都以為會僵持下去的時候,突然,柳葉升招式一變,青羽生在這措不及防之下,來不及采取有效的應對招式,立刻落於下風,下一刻,劍便出現在青羽生的脖頸處,青羽生定定地看著這劍,還未迴過神來;


    “這是我教你的最後一課,武學不在招,在變。”說完,柳葉升收起了劍,拍了拍青羽生的肩膀,走了。


    青羽生若有所悟,定定地站在雨下,良久,不曾離去……


    屋內,四人正吃著晚飯,阿生看了看這個自己如父親敬重般的師父,終究是下定了決心說道:“師娘,我準備下山去了。”


    何清雪被這句沒頭沒腦的話給說愣住了,一時沒迴過神來,她看看青羽生,又看看自己的丈夫;柳葉升不鹹不淡的說了句:“下山便是下山咯。”何清雪才反應過來,想說什麽,但話到嘴邊又僵住了,隻是點點頭,終究沒說出什麽挽留的話來。


    青羽生知道師娘此刻很難受,但自己不是個善於言語的人,也沒有多說安慰的話。隻是默默的吃著飯,沉寂了好一會兒。


    阿夢問道:“師兄,你真的決定要下山嗎?”


    青羽生抬頭看看師父和師娘,有些僵硬地對阿夢應道:“嗯”


    阿夢有些難過,不理解師兄為什麽好端端的要下山,問道:“山上不好嗎?”


    青羽生難得露出溫柔的神情說道:“師兄下山,有些事情要處理,等師兄處理完就迴來”


    阿夢還是有些不舍,怯生生地問道:“那···,那阿夢可以和師兄一起下山嗎?”


    青羽生一怔,寬慰道:“等師兄在山下立穩腳跟,阿夢要想下山,師兄便來接你。”


    他們的對話繼續著…


    晚飯後,屋頂上,阿夢一個人靜靜地坐著,看著天上陰沉的月色,不像往日般活潑靈動,而是憂思沉沉的樣子,像是想起這十年來,和師兄一起練劍、玩耍,朝夕相處的快樂日子,也像是為明日的分離而難過。


    後山上,青羽生練著劍,但他今日似乎不再狀態,心中莫名的難受,他走到泉下,任由瀑布打落自己身上,似乎是為這十年來的惡夢而思索,也似乎是為明日的分離而難受。


    寢室內,何清雪在縫補著衣服,卻心不在焉的樣子,柳葉升靜靜地看著書,好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思,仿佛一股不舍在每個人心中沉浮著。


    良久,柳葉升坐到何清雪旁邊,將她輕輕地攬入懷中,感慨道:“怎麽,不舍得了,我也不舍得啊,畢竟朝夕相處了十年。”


    “要不讓福伯,陪他一起下山吧!路上也有個人照應。”何清雪建議道;


    “算了,我們還是不要幹預他的選擇。”柳葉升看著房梁,有些難過,他也提過讓福伯和他一起下山,被青羽生拒絕了。


    何清雪安靜地靠在他的懷裏哭了。


    第二日清晨,山莊門口的下山的小路上,站著三撥人,分別是青羽生和柳葉升夫婦,而他們後麵站著三個仆人福伯、啞仆和聾仆。


    “阿生,這是師娘給你做的衣服,裏麵有一些盤纏,路上省著點用,但也別太委屈了自己。”何清雪說道;


    說著,啞仆便遞上一個包裹,“是師娘沒用,這些年都沒有治好你的病···”說著說著眼淚就來了。


    青羽生安慰道:“師娘,莫要難過,這不是你的錯,是阿生沒有這個福分,等阿生處理完山下的事,便迴來孝敬師父和師娘以報你們的養育之恩。”


    何清雪似乎還是不放心,畢竟是婦道人家,心細如塵,難免會多嘮叨幾句:“江湖險惡,凡是都要留個心眼…,況且你之前從未涉及江湖的是非,一切要小心。”


    “好了,好了,搞得跟生離死別似的。”柳葉升假裝不耐煩地說道,其實心裏也有很多話想交代,隻是覺得矯情就沒說。


    何清雪瞪了他一眼,遞給青羽生一塊玉,交代道:“這是你當年受傷時,身上的東西,這東西不要輕易示人,你好生保管,或許它能幫你弄清你的身世······我知道這十年來你一直被那個夢困擾著了,你想弄清楚你的身世,我也不好攔你,什麽時候想迴來了就迴來,這裏還是你的家。”


    柳葉升接話道:“臭小子聽到沒有,該迴來看看還得迴來看看,煽情的話我就不多說了,下山去吧!”


    青羽生給自己的師父師娘磕了一個頭,起身看了看四周,似乎在尋找誰的身影,但哪裏都空蕩蕩的,就下山了。


    柳葉升懷中的何清雪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又難過的哭了。


    遠處,阿夢一直在青羽生看不到她的地方看著他,直到他遠去,才一路跑來,想要去追,經過柳葉升身旁時,“早走遠了,就別追了。”柳葉升不鹹不淡的說道,


    知女莫若父,他們倆早就看穿女兒的心思,也就阿生這家夥木訥。


    阿夢嬌羞地抱著她娘親的手臂道:“娘親,你看爹爹又取笑我。”何清雪和柳葉升嗬嗬笑了起來,顯然是被自己這女兒給逗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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