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代的中秋節,與後世並沒有什麽不同。或許吃的東西有所變化,但不變的還是家人團聚的心情,以及漂泊在外的離愁。


    “阿世,隨我去參加酒宴吧……”孫紹還在勸綺世,綺世俯身看著橋下的流水,頭搖得和個撥浪鼓似的。


    “我不去,我說了我不去。”


    孫紹終於放棄了,他無奈道:“那我也不去了。”


    “公子你還是去吧!反正我不想見孫群,更不想向他敬酒。”


    綺世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完,直起身子,一拍木橋的欄杆,道:“好了公子,我先走了。如果明天真的誓師出征,公子盡可以帶領廬江上甲在大軍裏徐圖前進。我會率領青雲兵跋山涉水,曆盡千難萬苦,就算戰鬥到最後一人,也會為公子打開江夏城門。”


    她這一番搶白,讓孫紹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孫紹好不容易得了個空,從軍營裏抽身,為了就是帶綺世參加孫群的中秋宴會。


    綺世見孫紹無言以對,指著前方升起的燈籠,笑道:“趁距離傍晚還有幾刻時間,公子陪我去賞燈如何?”


    在江東,家家戶戶都有中秋放燈的習俗,一來要比較誰家的燈籠最為奪目,二來也是為遠方的親人祝福。廬江城劃歸江東管轄後,這個習俗已經延續了多年。


    越往放燈場走,這人流就越熱鬧,孫紹在前麵開路,一隻手緊緊攥著綺世。每年中秋夜,總有孩童和少女失蹤,不知是被人牙子販賣到了何處。


    綺世跟隨孫紹的步伐,來到一處相對來說比較近前的位置。


    雖然廬江百姓感受到大戰來臨前的肅殺氣氛,但眼前的光景難得,在亂世中活著尚且不易,更不要說還能過一個像模像樣的中秋節。


    所以男女老幼,隻要還能出門的,全都湧上了街頭巷尾。廬江軍出動了上千人進行秩序的維持,同時還重點對城門口、橋邊進行人流限製。


    在綺世這樣的行家看來,孫群和周旭正要借這次中秋節進行演練,所以他們也不怕展現實力。


    這時,有一個小姑娘,大約也就三四歲年紀。她騎在父親的脖子上,奶聲奶氣道:“爹爹,你看天上,好多燈!”綺世一下子想起了自己的身世,不禁有種落淚的衝動。


    此時人群中也爆發出驚唿聲,原來正有十幾盞燈籠被放到空中,緊接著是幾十盞。一時間,半昏半明的空中,被盞盞燈籠點綴。這還不是今晚活動的頂峰,要等到天色完全暗下來,人們才會盡數釋放自己擁有的燈籠。


    孫紹注意到綺世的表情,他靠近綺世的耳邊,道:“阿世,你怎麽了?”


    綺世搖搖頭,強忍住要落下的眼淚,大聲道:“我沒有事,公子你快走吧!再不走,就誤了主公的宴會了!”說完,她不等孫紹迴應,用力掙脫了孫紹的手,鑽進了人群之中。


    身後好像傳來了孫紹的唿喊聲,綺世不再迴應,而是加快腳步,向著更遠處穿行。


    人群如同潮水一般向她湧來,逆行起來十分困難,但是綺世一邊抹眼淚,一邊硬著頭往前走。有人撞到了她的肩膀,有人又踩到了她的鞋子。


    不知不覺她從人群中傳出,來到了城北。這裏臨近大山,風勢頗大,所以無人來此放燈。她這才發現,自己左腳的鞋子已經不見蹤影。


    光腳踩在堅硬的地麵,帶來鑽心的痛。


    她走不動了,索性在路邊坐了下來,仰著頭,看著天上的明月。月光灑在她的身上,就像是起了一層冰霜。


    “好累……”


    但是她還不能停歇,因為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她必須要堅持下去。


    今夜,她想與孫紹一同度過,但是她能阻礙孫紹的前程嗎?畢竟他們現在還無法脫離江東體係,但要讓她麵對孫群,卻是無論如何做不到的。


    她太壓抑了,迫切想要離開廬江,一刻也不能等。想到這裏,綺世站起身,她就要離開廬江。


    “阿世!”


    綺世就像是被人定身,她的眼淚流淌下來。背後是孫紹的聲音,焦急道:“阿世,你要去哪裏?我一個勁的喊你,你就往人群裏鑽。多危險啊!”


    “公子,你不是去宴會了嗎?找我做什麽?”


    腳步聲靠近,孫紹道:“我不去了。”


    綺世緩緩地轉過身,她的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公子,你說你不去了?”


    “我托人向叔叔告假了,今天是中秋節,我想和你一起度過。”孫紹露出笑容,看得出他也是如釋重負。


    “那……我們快迴去吧,一會人們就會大量放燈。”綺世擦擦眼淚,笑道。


    孫紹走到綺世跟前,眼神落在她的左腳上,柔聲道:“鞋子都沒有了,就不要去了。在這裏也挺好的,在哪裏不能賞月呢?”


    綺世點點頭,她指著天上的明月,道:“公子,其實我從前很害怕過中秋節。因為到這一天,黃龍總會給大家放假,好讓大家可以與家人團聚。比如說小步,她家在好幾個州都有宅子,不管到了哪裏,每逢中秋節,都能和家人團聚。隻有我,一個人,不知道該做什麽。”


    孫紹很認真的聽著,道:“說起與家人團聚,我已經有五六年不曾與母親、姐姐和妹妹共度中秋了。在建安縣與姐姐不過重逢了一個月,然後就分開了。但是我現在有了你,你可以把我當做家人。以後也不要老叫我公子,叫我孫紹或者雲漢就行。”


    綺世道:“那不好改口,感覺很奇怪。再說了,叫你公子,也不見得就是真把你當公子嘛!”


    孫紹笑道:“不管你把我當做什麽,我都把你當做……獨一無二的人。”


    “獨一無二的……感覺也很奇怪。”


    孫紹低下頭,突然吻了綺世。竟然是嘴唇,綺世連忙躲避,不料孫紹一探身子,再次吻住。


    綺世這一次沒有躲開,她站在原地,接受著孫紹的愛意。在她心裏,濃情逐漸凝聚,開始成為實在的感覺。


    於是她大膽的迴應,並且這麽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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