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的雨一直到清晨才停,所以建安縣內的道路多有泥濘。盡管綺世有留心腳下,但迴到青雲巷時,鞋子上還是沾上了泥巴。


    一進宅門,便看到鄭索背著籮筐往外走。“世姐,公子命我去割些青草,一會好喂馬兒。”


    綺世是知道的,孫紹有一匹棗紅色的駿馬,看來午後孫紹要出門。


    她脫下鞋子,赤足走上前廳,隻見中間擺著一隻木箱,孫紹和鄭春娘正在議論著。


    “公子,這是主公贈予的漆器,如今也沒有到山窮水盡,還是不要送人了吧。”


    孫紹笑道:“春姐,我空有一個孫府的名號,平日裏哪有人登門拜訪。這種排場東西,何必留著。”


    “公子若是不介意,春娘可以去縣衙代領那份俸祿。”


    “無功不受祿,若是我立下功勞,那還拿的心安理得。嗯,阿世來了。”


    綺世本要悄悄穿過前廳,卻不料孫紹雖然背對著她,卻也發現了自己。


    她一手捏著鞋,一手提著裙子,臉上不免有些赧色。


    “公子,春娘,我迴來了。虎皮已經出手。”


    鄭春娘笑道:“有勞阿世了,來把竹簍給我吧。”


    前廳隻剩下孫紹和綺世,孫紹指著那箱子道:“這裏麵是蜀郡上好的漆器,我打算送給丁奉。”


    “綺世點頭道:“公子愛惜人才,值得稱讚。不過這是孫權所贈,公子敢送給他人嗎?”


    “既然叔叔給了我,那就歸我支配,難不成我還要供奉在家中嗎?”


    孫紹把箱子合上,用手拍著箱頂。


    “今天我就要去丁奉家中,你隨我一起去吧。”


    “好的,不過你有要等我一下。”綺世吐了下舌頭,她這才察覺到,自己的足麵上也沾染了泥巴。


    在溪邊坐下,綺世將雙足都放入水中。“啊!”冰涼的水流衝走了泥漬,也涼的她一個激靈。


    綺世看著自己這雙玉足,從心底感歎,這具軀體有著凝脂白潤的皮膚,真是讓人好生羨慕。


    突然,有人來到她身旁,遮擋住直射的陽光。


    “你初來南方吧,這中午的日頭很毒,沒看街上都沒有人了嗎?”


    孫紹立在一旁,為她撐起一把油紙傘。


    綺世倒沒有不自在,她用手輕柔的潦起水花,道:“我家原在徐州,後來又在荊州住過一段日子。”


    這是她記憶裏的故鄉,而她穿越前的城市,是在溫暖的海邊。


    “徐州啊,聽說那幾年是戰亂之地。”


    “是的,不過近年來已經安定下來了。這戰火,馬上就要燒到荊州了。亂世出英傑,公子難道就不想脫離這建安縣,到荊州開拓一番事業嗎?”


    孫紹心中一驚,道:“荊州是我東吳的仇家,也是西進必經之地,如果給我機會,我當然願意奪取荊州!”


    他自知失言,下意識道:“如今廬江有周叔叔在經營,哪裏用得上我呢?”


    綺世幽幽道:“在公子這個年紀,你的祖父、父親都披堅執銳,立下常人不能及的功業。公子,你還打算掩飾到何時?”


    她說完這句話,沒有聽到迴答,扭頭一看。


    卻見孫紹早已遠去,那油紙傘倒是放在一旁。


    “你動心了,那就好辦了。”綺世打起油紙傘,赤著足,一步一步走過院子裏的石板路。


    午後,日頭漸消,鄭索將馬牽出來,孫紹接過韁繩,衝著綺世微微一笑。


    “阿世,上馬吧。”


    綺世見沒有上馬石,微微一樂,拉開架勢,後退兩步。接著緊跑兩步,伸手抓住馬鞍上的索套,一縱身便翻上了馬背。


    這明顯出乎孫紹的預料,他驚訝的看著綺世,一時說不出話來。


    “丁奉家在何處?”綺世穩穩的坐在馬背上,有些許的得意。


    孫紹緩過神,點頭道:“我還以為你不會騎馬,本打算牽著馬帶你去。現在好了,我們一同策馬前往!”


    說著話,他也一抓繩套,飛身上馬,坐在了綺世身後。


    綺世發窘,急道:“快下去!誰要和你同乘一匹馬呀?”


    “姐姐,家中就隻有一匹馬而已。”鄭索認認真真的迴答,將一個馬料包掛在了馬鞍後麵。


    “那我要下去!”綺世扭過頭,身體頓時僵住了。


    隻因兩人首頸相距不過寸餘,她耳邊感受著孫紹熾熱的唿吸,臉頰驟然發燙,越發不敢動彈了。


    “別動,沒時間了。駕!”


    孫紹口動手動,策動韁繩,猛抽馬鞭。棗紅馬正值壯齡,此時如同離弦之箭一般,彈了出去!


    午後的建安縣,兩人一馬飛馳而過。


    隨著駿馬奔馳,馬背上的人也隨之顛簸起伏。綺世緊抓著馬鬃,上身前傾,生怕孫紹借勢貼在自己身上。


    但自始至終,孫紹也沒有靠實過綺世,綺世虛驚一場,不住的擦臉上的津汗。


    “阿世,你談吐不凡,見多識廣,為何會流落在人販子手中?”


    “此事說來話長。”綺世自然不想答這個問題,因為這本就是她一手策劃。


    “你還沒告訴我,你打聽的山越的情況。”


    “今天市場上最暢銷的東西是食鹽,可以說他們在大量囤積。”


    孫紹眉頭一皺,低聲道:“鹽鐵都是重要的軍事物資,山中不缺鐵礦,但緊缺食鹽。再綜合丁承淵的情報,如此看來,山越最近將有異動。”


    “那公子可要提前做打算了。”


    “阿世。”


    “嗯?”


    “你好像一點也不害怕,甚至還在鼓勵我征戰?”


    “我有嗎?沒有吧!”


    綺世否認,臉上卻露出複雜的神情,但孫紹在身後看不到她。


    這個時候的綺世,順應原來記憶的感知,並不認為戰爭與權謀都是尋常之事。隻是要終結戰亂,並非易事。


    從這一點上,綺世感到原來記憶對她的強大影響,這種思想逐漸決定著她的思維。


    丁奉的家就在城東,各式住宅比鄰,外麵胡亂圍著籬笆。兩個人放緩馬蹄,拐進了一條巷子。


    “這是禮單,待會由你交給丁奉母親。”下馬以後,孫紹將一張帛遞給綺世。


    綺世接過來,就聽一個蒼老的婦人聲音:“來的可是誰啊?”


    孫紹畢恭畢敬,朗聲道:“江東孫紹,求見丁承淵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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