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芝龍雙手擺在一起趴在案牘上,心裏想著白沙現在的處境是怎樣的。他和殷痣在呂宋碼頭對上李垚,那次衝突單對李垚來說,鄭芝龍一方是沒有吃虧的,但是當白沙獨自一人麵對李垚的時候,白沙還是忍不住的擔心起來,畢竟李垚這個人,在呂宋這塊地界上一向都是兇名在外。


    鄭芝龍知道幽靈綠舟所在的地方離著第三個補給點的距離不遠,所以這幾天經常翻閱來自第三個補給點的信息,但是找不到一絲和白沙有關的信息,這讓鄭芝龍十分擔心。


    除了白沙和他帶著的船員,恐怕沒有人知道白沙此時身在何處。


    白沙在李垚手中搶奪幽靈綠舟之後,沒有去呂宋,也沒有原路返迴到隱蔽的小島,而是兜兜轉轉的來到了第三個補給點,至於幽靈綠舟,這是停在了第三個補給點的反麵,埋葬在風雷堂一戰戰死的船員墳塋的下麵。


    幽靈綠舟在這裏停靠之後,沒有人看得見,船員們也都留在了船上等待白沙的歸來,現在的第三個補給點,白沙是不害怕踏足的,這裏現在恰恰是最安全的地方。


    白沙一個人踏上了第三個補給點,就連邱天都沒有帶上,他想一個人走一走。


    故地重遊,別有一番感覺,第三個補給點還是像以前一樣熱鬧,來往的船隻依舊像從前一樣,白沙很輕易的就混進了人群之中,然後往殷痣以前的容身之所走去。


    想要走要殷痣以前的住處,必須經過埋葬船員的墳塋外麵,白沙隻是在前麵短暫的駐足,沒有多做停留,白沙認為現在的自己依舊還很弱小,等強大些再來和已故的船員兄弟們閑聊。


    白沙推開了殷痣的房門。


    一座屋子不管大小,一旦沒有人住下就會很快變得破敗,眼前的情景就是如此,殷痣是一個很簡單的人,這屋子裏麵本就沒有什麽東西,殷痣離去之後就像是帶走了所有的東西,就算是幾個罐子裏麵都沒有剩下一滴酒水。


    白沙之所以會選擇來到第三個補給點,因為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恰好可以躲避李垚的耳目。其次白沙想要見一見孫二娘,看能不能順道給殷痣帶迴一些佳釀。


    在進入孫二娘的酒鋪之前,白沙早已經在對麵觀察了很久的時間,白沙饒有興致的觀察著孫二娘的變化,看著變得收斂矜持的孫二娘,白沙好一段時間才適應過來,不過這樣也好,一荒大哥應該會喜歡的,白沙這樣想到。


    白沙還在對麵觀察孫二娘,直到孫二娘發現了白沙的存在,才忍不住白了白沙一眼,眼神之中瞬間有布滿了幽怨的神情,像是想說你這家夥終於肯來看我了……


    被發現之後白沙也不再繼續躲藏,而是大方的走進了孫二娘的酒鋪找了一個僻靜的地方坐了下來,不用白沙多說,孫二娘就熟稔的備上了酒菜,還是如同往常一般坐在了白沙的身邊。孫二娘的這個舉動引來了許多食客的不滿,轉性之後的孫二娘變得自重,但是這並沒有影響她的生意,隻是多日“不近男色”的孫二娘突然就坐在了一個男子的旁邊,自然讓酒鋪裏麵的中男子頓時失色,像是被白沙比下去了一樣。


    等到孫二娘落座之後,白沙沒有理會其他人異樣的眼光,而是低聲說道:“我都易容成這個樣子了,你居然還能夠認出我來,真是奇怪了。”


    白沙和孫二娘再次相遇,沒有生疏的感覺,像是很熟的朋友一樣閑聊,過往發生的事情都拋卻腦後,兩人暫時都不在提及。


    孫二娘本能的想往白沙的身上靠一靠,但是還是及時忍住了,聲音略帶溫柔的說道:“你要是不易容,我準能一眼就在人群之中將你尋出來,即便是易容之後我也能夠認得你,不過得花上一些時間,你難道不記得,我們兩個是親密接觸過的,我能夠嗅出你的味道。”


    白沙微笑著搖搖頭,看著收斂的孫二娘,本以為對方已經“改邪歸正了”,沒想到還是三句話不離老本行,又開始說這些熟悉的話了。


    白沙也不說話,而是自顧自的吃著牛肉喝著佳釀,倒是愜意。


    孫二娘看著白沙不說話,正好又有客人正在唿喚,也隻好不舍離白沙而去,這樣一來白沙也落得清閑,一個人看著街景,看著酒鋪裏麵的光景,看著這世間萬物。


    外麵的街上人來人往,但是白沙卻找不到一絲熟悉的麵孔,就連曾經蹲在窗外的幾個小乞丐此時也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白沙不禁感歎,所有人在其他人的生命中都隻不過是一個普通的過客,而許多人也就是普通人,他們安安靜靜,吵吵鬧鬧,躲在社會的底層,充當著過客的角色。


    如果人生走到了盡頭,真正能夠在心中留下深刻印象的會有多少人?白沙仔細盤算了一下,在他心裏麵留下深刻印象的人很多,哪怕是已經故去的二狗,在白沙的心裏麵都不是過客,因為歸根結底,他的死是因為被找來拓印藏寶圖。


    白沙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孫二娘再次來到了白沙的身邊。


    白沙收迴自己的思緒,道:“就安撫了這些客人了?這麽快就迴來了。”


    孫二娘幽怨的看了白沙一眼,然後手指掐了白沙一下,道:“你就這樣不喜歡我快一點迴來陪著你麽,你說你一走就是這麽多天,可想死我了。”


    白沙嘴角揚起,低聲說道:“我上次答應給你找一個如意郎君,你還記不記得這件事情?”


    孫二娘顯然很中意這件事情,聽到白沙提起之後明顯滯後乖巧了很多,平時放蕩不羈愛自由的孫二娘竟然開始臉紅起來,真是天下奇觀不過如此。


    白沙繼續說道:“我把你的如意郎君帶來了,他可是個高手,你發現不了他,此時他就在酒鋪的某一個角落看著你,所以啊,你還是收斂一些為好。”


    白沙隻是想騙一下孫二娘,以為對方不會相信,沒想到孫二娘你信以為真,開始賊眉鼠眼的東張西望,想要找出到底是誰在暗中觀察,同時也有些小心謹慎。


    直到白沙忍不住笑出聲,孫二娘才知道自己上當了,立馬就用更大的力道掐在白沙的手臂上,弄得白沙齜牙咧嘴,心裏麵暗道這娘們兒下手真是沒個輕重。


    白沙等手臂上的痛感消逝之後才緩緩的打趣道:“沒想到你一直將這件事情記在心裏麵,難怪之前會變得矜持,我還以為是什麽情況,哈哈哈。”


    孫二娘怎麽也沒有想到,在這件事情上自己居然會被白沙嘲笑,當下惱羞成怒,真被再給白沙來上一下,不過這一次白沙在有準備,提前就躲避開了,而且嚇唬道:“你看,你的如意郎君不就是那邊那一個麽?”


    白沙故技重施,又成功的騙了孫二娘一次,此伎倆真是百試不爽。


    孫二娘氣極,偏偏臉上的紅暈又散不掉,隻好準備暫避鋒芒,等會兒再殺迴來收拾白沙。


    白沙不打算繼續打趣孫二娘,而是將對方叫住,然後說道:“別急著走,給你說點正事。”


    孫二娘將信將疑的重新坐下,不過眼神故作兇狠的看著白沙,像是警告白沙要是再敢拿這件事情開玩笑,那她就會翻臉不認人。


    孫二娘坐下之後說道:“小子,你最好識趣一點,要是再敢打趣老娘,老娘忍了這麽久的矜持,今天就當著所有人的麵打破,到時候看看是誰難堪!”


    白沙趕緊求饒的說道:“我的姑奶奶,你的通天本事我早就見識過了,我們兩個幹脆各退一步,開始說一些正經的事情。”


    孫二娘冷哼一聲,心想我還治不了你這個小家夥了?


    “有屁快放,老娘還要去招唿客人呢?”孫二娘很不高興的說道。


    孫二娘的這個姿態才是白沙熟悉的孫二娘,當下也不逗趣,道:“我其實之前說的都是真的,其實我心目中對你的如意郎君早有人選,隻是之前沒有告訴你而已,也許你也不認識。”


    孫二娘心裏其實希望白沙談及這個話題,趕緊問道:“是誰?”


    白沙用手比劃了一下,然後說道:“我給你介紹的這個如意郎君啊,說出來來頭可大了,而且本事也不小,他長得孔武有力,身材高大,我想應該沒有人會不喜歡他,特別是到了你這種如狼似虎的年級更是經受不住這種成熟男性的誘惑。”


    白沙說了半天,將所謂的如意郎君描繪的天花亂墜,聽得孫二娘非常期盼對方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男子。隻是白沙說了這麽多等於是廢話,因為他還是沒有說出所謂的如意郎君到底是誰,這樣孫二娘像是如鯁在喉,非常的難受。


    孫二娘眼睛一瞪,道:“白沙,你長本事了啊,居然敢三番兩次的挑釁我,再不說老娘就不稀罕知道了!”


    白沙無腦搖搖頭說道:“我又不是不說,你急什麽,等這會兒都等不了?”


    孫二娘深吸一口氣,然後說道:“好,我等的了,你慢慢說。”


    “我給你介紹的如意郎君,名字叫做一荒。聽說過麽?”白沙說道。


    孫二娘都不用想,直接說道:“不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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