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任務的時候,永遠都是兩種聲音,一個是組長發消息的“滴滴”,讓你去看自己的郵箱確認任務,還有一個就是“叮!”,在和搭檔兩個人都認可內容之後,那個係統總是會返迴一個“已經進入您的日程”,被戲稱為微波爐又熱好東西了。


    “呦,西重,吃早餐呢?”喝著黑咖啡的隔壁組同事過來借用他的打印機,順便湊上去看張西重剛剛確認的任務郵件,他們管上午接的活叫吃早餐,實則張西重自己還沒吃呢,不由得沉默著把他瞪走。八點二十五分,他已經聽見裝備部的勤一和勤二往這邊趕的腳步聲了,搭檔迴複他就在車上,就不下來了,直接在東門口待命。張西重給他打了個電話,講你不上來簽字,讓人家給我一半?我是要槍的前半截還是後半截?電話那邊一下背景音嘈雜了起來,然後是關車門的聲音。掛了電話,他一隻手撐在桌子上,一陣心慌,張西重最近有些失眠,作息顛倒卻一大早還要來這裏上班。這是必須的,誰不出全勤他也要出全勤,誰讓他是……


    “親愛的,你昨天睡得好嗎?”一個紮著高馬尾的年輕幹練女性遞過來一個牛皮紙包,裏麵看上去像自製的三明治,夾層是黃瓜和厚厚的蛋黃醬拌搗碎的白煮蛋,遲鈺拿在手裏,感激非常,雖然她已經在家裏被媽媽按頭吃了兩根油條還有豆漿。迴去沒多久她就被通知可以來組織的基地參觀,在她決定參與訓練之前還可以再了解一些,於是今天上午八點,這個高挑的姐姐就開車等在了遲鈺的社區門口,並且介紹她叫茶茶,是遲鈺在實習期的臨時組長。


    她們來到了之前那個停車場的再往下一層,這時再要從裏麵打開電梯門就要身份核驗了。茶茶說等她過了實習期就可以用生物信息直接刷,不用再對著身份牌後麵一串亂碼一個一個敲了。“好長,有14位數字,看起來成員有很多嘛。”遲鈺跟在茶茶的後麵,亦步亦趨。


    “不,也有六位的,也有九位的,這取決於……”


    茶茶還未說完,她二人才剛剛出電梯走到長廊裏,遲鈺就聽到“滴滴”兩聲,就是那種十年前大家都還不會關聊天信息提示音的時候,一到網吧就會此起彼伏響起來的那種。原本還對她笑臉相迎的接待員突然就變了臉色,迴過頭來,十分鄭重地抓住了遲鈺的雙手,遲鈺也跟著緊張了起來。茶茶說:“是這樣,親愛的,我待會會讓別的人帶你參觀,我還有事,我有一份早餐得馬上去吃。”


    遲鈺:“什……誒,誒?!”


    她舉起還熱乎的牛皮紙包著的三明治想要給茶茶,但她好像壓根沒注意遲鈺這裏,注意力全放在自己的手機上了。這個女人先是對著耳機說了幾句,看著不遠處有同事跑過來了,就立馬對遲鈺匆匆點了點頭,理了理身上的天青色風衣,頭也不迴離開了。


    來的人正好就是那天給遲鈺拿表格的人,他的工牌上寫的是“羅鵬程”,跑過來的時候手裏的鋼筆還沒有帽上。“你好,又見麵了遲小姐。”遲鈺驚疑不定地跟他打了招唿,登上了他的引導係統,跟在羅鵬程的身後又向前走。他是一個比遲鈺大上幾歲的男士,應該比張西重還年紀大些,十分健談,也很會調動情緒,隻要看見裏麵人沒事情做,他就把人辦公室推開,抓起在工位上的同事跟萌新打招唿。那些人好像也挺受他使喚似的,無論多困多迷糊,都還是站了起來和遲鈺握手,後麵辦公桌坐著的正躺在椅子上轉著玩兒,看見羅鵬程進來了便問:“誒小白,吃早餐沒?”


    羅鵬程頭歪了一下,不經意對著遲鈺抬了抬下巴,那表情就在說“這不是嗎”。“這也算?”那同事吃吃笑了起來,被羅鵬程對著椅子一踢,從南半拉踢到了北半拉還順著地球自轉的方向轉了兩圈。遲鈺也在這時終於穩住了她自己的情緒,眼前的一切都是如此正常,如此正經,可是她還是忍不住這個好奇,拉住了羅鵬程的袖子口,小聲問他道:“茶茶倒底去吃什麽早餐啊,這麽重要,能不能給我說說店名我也想去……”


    羅鵬程側著身子聽了,登時忍俊不禁,再也不裝了,和那個在椅子上打轉的一起大笑起來。


    張西重痛苦地倒在地上,捂著胸口重重地咳出一口血,眼前一陣花白,連聲音都是恍惚的。搭檔擔憂地迴頭看他,道,“怎麽了,肺癆(肺結核)?”


    張西重一口氣還沒提起來,又被他氣得破了功,抓著他的手臂使勁撐起身來。“放心,第一個傳染你。”“還有力氣傳染我,看起來還沒到死的時候,少爺,你可別死,起碼別死在跟我出任務的路上,”宋金麟極盡毫無同情沒有人性搭檔之所能,掏了掏張西重還有剩下的子彈,都搜刮出來裝他自己搭子裏了。


    “我是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三口就等著我吃飯呢,我不能被你爸解雇,為了我一家,你也得撐著這口氣。”


    “那我還不如死了算了,為你的狗老爹和貓兒子活著,我寧願讓我的圈圈領陣亡撫恤金。”張西重拔出腰側皮套裏的匕首,頭也不迴就紮進了身後逼近的人的咽喉,它的喉嚨咕嚕咕嚕的,倒在地上掙紮了一番才慢慢停下動作。


    “還很新鮮,一期?”


    “一期,感染不超過兩周,組織還很飽滿,”張西重覺得肋下特別地疼,尤其是剛剛他迴身發力,就像有人拿鋼錐抵著他的身體用力錐。剛剛是他沒有注意,竟然沒有想到有機垃圾桶裏還有喪屍,他們邊打邊撤身上帶了血腥味,很明顯刺激了這個已經在三期邊緣的惡鬼,它連從鐵皮製的垃圾桶裏完全爬出來都來不及,就突然暴起咬向斷後的宋金鱗。


    黑色的涎液和擠壓的垃圾也不知是哪一個在散發惡臭,頭在頂蓋上亂撞發出巨大的聲響,宋金鱗下意識就要開槍射擊被張西重撞偏出去,手槍離手才開始驚覺後怕這麽開槍會你死我亡。等他從巨大的撞擊聲中迴過神、看準時機躍起用力,將喪屍的脊椎砸斷,再迴頭,就看到張西重倒在地上吐血的樣子。說實話,還是有一些慌的,盡管很多人都看出來張西重的爸爸跟他關係惡劣,兩個人不像是有什麽深厚的父子感情,到虎毒還不食子呢,宋金鱗趕緊脫口而出一個嬉皮話確認太子爺存活。


    終於都事了了,宋金鱗扶著張西重,拿他爸最珍重的梧桐木槍托的古董步槍當拐杖——這也是裝備部看到張西重提交的武器清單後務必要兩個人同時簽字才肯給的原因。


    二人很熟悉這一帶的喪屍分布,知道已經被他們打得所剩無幾,於是且戰且退終於有了喘息的空閑。這並非是民用懸賞的任務而是由組織直接指派的,根本也不管張西重接不接就直接分配到了他的私頻道。“不過,早餐發這樣的硬菜,就算是在公共頻道發,到時候會接的也隻有你了。”


    宋金鱗百思不得其解,作為一個很講究功利得失的賞金獵人,他被組織收編之後可是費盡千辛萬苦才到了張西重的組裏。可後來呢,他又在費盡千辛萬苦想要趕緊摘下“那個人的搭檔”的帽子,他曾經多次問他的搭檔張先生:“你到底是不是咱會長親生的?”


    張西重的沉默總會給他很大的發揮空間,到後來隻要看到這父子二人出現在一處就會引發他的瘋狂聯想和無數陰謀論,比如這次莫名其妙讓他來剿滅一群尚且不到三期的喪屍(垃圾桶那個是意外變,在組織的容錯誤差之中)。他又懂了:“你說是不是你爸知道這垃圾桶裏有一個,故意派你過來,然後迴來你壯烈了,他把我一哢嚓,就能名正言順地……不發我的撫恤金嗚嗚嗚。”


    張西重說,放心,等他爸迴來,他保證讓宋金鱗拿到自己的陣亡撫恤金。


    宋金鱗:“謝謝少爺,少爺真好!”


    宋金鱗:“嗯??”


    他還沒來得及抱著張西重的大腿哭泣,就被揪著衣領撤到了牆的背麵。“有人來了,”張西重說。


    遲鈺在她要工作的組織基地裏參觀了一上午,期間被笑起來沒完了的羅鵬程專門帶到行動人員的辦公大區站那裏半個鍾頭,聽見了此起彼伏的“滴滴”和“叮!”,然後看著他們寫報告呢寫報告,打申請的打申請,裝備和搭檔到位就去門口打了一下卡,抓起製服外套就出門了。有一個小姑娘,特別能幹的樣子,來來迴迴遲鈺起碼看見她三次。一上午出外勤任務來迴三次,還是在喪屍滿地跑的地方,這是什麽概念?在她第三次剛剛在位子上擰開保溫杯杯蓋時,她的手機裏又傳來了“滴滴”的聲音,小姑娘一下彈開座椅站了起來。


    羅鵬程在自己的手機上劃了一下,和“叮!”同時出現的,是小姑娘有些惱火的看他過來。


    “瑩瑩,別這樣,你該午休了。”


    遲鈺的笑容凝住在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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