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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有那麽一個人,他曾經住在我的心裏,日日夜夜,他都在那裏守護者我。他的甜言蜜語、他的一舉一動是多麽得讓我熟悉,他的眼睛是多麽的深邃,好像隻要對視一眼,我就要深深地陷進去。可是,有一天,他不見了,我殘忍地告訴我自己,我失去了他,那根撐著一片天地的柱子斷了,我的心就永永遠遠地塌了。


    有時候,我幻想,他就站在離我不遠處的地方,我要再努力一下,我隻要拐個彎就能遇到他。可是,每一次的轉角,都隻剩下一場空歡喜,那裏一個人都沒有,唯獨我自己空虛沉淪的影子。所以,我大概是為了能真的轉角遇到他,才來到這個地方的吧,為了找迴我自己,也為了找迴我失去的那個他。


    芙蕖的心情大概也是這樣,顧城子的狀態讓她心碎了一地。顧城子雖然還是看起來那個樣子,但是身心已經被摧殘得十分不堪,從裏到外,都已經不是芙蕖心中那個好哥哥了。芙蕖沒有告訴我她是用什麽方式讓顧城子醒過來的,畢竟這是他們兄妹之間的秘密,她坐在我的麵前,兩眼疲憊地望著遠方,似乎在惆悵著什麽。一瞬間,她從那個冷漠、高傲的隊長變成一個迷惘、失落的小女孩,一道晶瑩的淚水從她的臉頰滑下,留下一道傷心地痕跡,她的心好像真的無法再承受痛楚了。


    “顧城子他怎麽變了?”我輕聲問道。


    “你知道嗎,他醒過來之後,他竟然看著我,直勾勾的看著我。那一,我以為他真的迴來了,這一路走來,我有好多話想跟他說,真的有好多話。但是,事實證明,還是我抱有的希望太多了,他竟然,嗬,竟然問了我一句,你是誰呀?我是誰!?我們千辛萬苦把他帶迴來,他竟然又忘了我是誰!”


    “怎麽會呢?他之前明明已經想起你來啦。我真的聽見了!”


    “嗬嗬,他覺得他根本就什麽都沒有想起來!他就是一個混蛋!笨蛋!白癡!我們冒了那麽大的風險,真覺得不值得!我看著他的那個樣子啊,我那些原本要說的話又咽迴肚子裏了!”


    “唉,芙蕖妹妹,你怎麽能這麽說呢。你想想啊,懶惰還對他做了什麽更殘忍的事,我們都不清楚。他受的苦,我們不能體會,你要給他多點耐心!”


    “我就是想說他!忍不住要說他!他……本來……”


    芙蕖低下頭趴在桌子上,泣不成聲,整個身體都在顫抖著,我把手輕輕地搭在她的手上。


    “他本來……可以不用受那麽多苦!他本來可以好好的!”芙蕖剛一說完這句話,情緒就再也繃不住了,忽然間嚎啕大哭起來。


    “哎喲!芙蕖妹妹!這怎麽還哭起來了!別哭別哭!”


    “為什麽!所有事情最後都要由他一個人來扛!拂去姐姐,你說,如果,如果我當初沒有放他走,讓他留下來!我的態度!態度可以溫和一點!他就不會迴去鎮上了,也就不會發生後麵的事情了!”


    “我也不知道,可是,很多事情就是這樣子的呀,你也不知道下一步會發生什麽事情,所以不能怪自己。”


    “可我還一直記恨他,把他當仇人!他是我的哥哥呀,親哥哥!我竟然一直都……都不知道他受了這麽多的苦!”


    “沒事的,他現在迴來了,人在這裏就安全了呀,不用再受苦了。”


    “其實我們這些人……早已經視死如歸了!他明明!可以什麽都告訴懶惰!!可是,他怎麽就……那麽強呢?我覺得太幼稚了!姐姐!我太幼稚了!”


    我萬萬意料不到,一向冷靜孤傲的芙蕖,居然在我的麵前哭得梨花帶雨一般,而且,一邊抽泣一邊強調著自己有多麽的幼稚。她的臉也因為太過激動紅腫起來,她的雙手越發僵硬越發顫抖,這樣哭下去儼然不是辦法,我立刻起身跑到對麵的位置,將她的頭輕輕地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我用手緩慢地撫摸她的後背,以防她哭得太傷心導致上氣不接下氣窒息了。而她在我靠過去的那一瞬間,就立馬投入我的懷抱裏,雙手緊緊地摟著我的腰,她哭得越厲害就摟得越緊,她摟得越緊我就越心疼。


    誰年少無知的時候沒有意氣用事過呢?我們總是相信自己的所見,把自己放在最中心的位置,而抗拒他人的意見,抗拒接受真相,而就是因為這些小誤會,一些本不該說的話,給我們自己留下了不可估量的遺憾。那一刻的我們又怎麽會知道,自己的一句氣話、一個衝動魯莽的舉動,就會讓一些人在自己的生活裏永永遠遠的消失。讓我們看清自己、看清現實的是歲月的無痕勸告,它在某一天悄悄地來到你的耳邊,跟你輕輕地說起當時犯過的糊塗,那一刻你才恍然醒悟,原來一個過錯帶來的是永遠的錯過。


    芙蕖的心情久久沒能平複,她的淚水浸濕了我的肩膀,冰涼的淚水好像能灼燒我的皮膚,痛覺讓我模糊地記起:那個人走的時候,我哭了;他迴來的時候,我也哭了。可我第二次哭得時候好像更加痛苦,因為他的一切都變了,那種現實帶來的轉變讓我太猝不及防,讓我打從心底恐懼現實的無情,或許正是這種被現實打擊之後的無力與懊悔使我更加痛苦,使我更能理解芙蕖此刻的心情。


    不知道過了多久,芙蕖的身體漸漸地平複了下來,在我的肩膀上累得昏睡過去了。在這時,忽然間從食堂門口出現一台懸浮在空中的毯子,向我們飄了過來,等它來到我們的身邊時,它在中間對折一邊抬起九十度變成一個椅子的形狀,兩邊微微卷起形成扶手,正對著我們兩個人,我看著它發了呆,心想著怎麽又出現一樣奇怪的東西,難道這毯子也是這裏的機械?它也好像在看著我一樣,見我看它出了神,就用上麵的一角指了指我肩膀上的芙蕖,再指一指自己。


    “哦?!你是來接芙蕖的?”


    它興奮的點了點頭,這我才反應過來,在芙蕖的房間裏,我看到過這件毯子,原先我以為隻是一件普普通通的毯子,沒想到它也是一個智能機械,果然,我還是見識太少了。


    “那你讓她好好休息。”


    我把芙蕖安穩地扶到毯子旁邊,讓芙蕖慢慢地坐了下來,毯子的兩個角好像給我道謝一樣微微點了點,然後折了一個小牛角托著芙蕖的脖子,等芙蕖坐穩後,它慢慢舒展開來,漸漸平行於地麵,芙蕖安穩地睡在上麵,它向我擺了擺它的小角,便往食堂門口飛去了。


    毯子在食堂的拐角處消失不久後,莫清言和老許則走了進來,他們兩個的表情出奇的一致——眉頭緊皺、神情嚴肅。他們在門口向我招了招手,我便上前詢問他們的情況。


    “顧城子怎麽樣啦?”


    “醒是醒過來了,但是……”老許一臉想不通的樣子。


    “但是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記得,他好像變了個人似的,我也拿他沒辦法。”莫清言接著他的話說道。


    “變了個人?難道那個人不是顧城子?”我不解地問道。


    “我也是這麽想的,所以我和老許就過來找你。”莫清言撓了一下自己的下巴。


    “欸,隊長呢?”老許在食堂裏看了一圈問道。


    “啊,她有點累了,就先迴去了。”


    “累?奇怪,我都沒聽說過她會累。”老許好像並不相信我說芙蕖累,所以露出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


    “是啊,我也沒聽說過,我等一下過去看看她吧。”


    “哎呀,不用啦。你就讓她好好休息一下吧。”


    “那好吧。”


    “對了,別說她了,顧城子有跟你們過來嗎?”


    “有啊,他就跟在後頭呢!你看。”


    隻見顧城子整個人躲在離我們不遠岩石後麵,隻探出一個頭在看著我們,眼神裏充滿著恐懼和擔憂,他看到我後,眉毛彈了一下,然後臉頰生硬地往上抬,露出一個很假很僵硬的笑容,我總覺得好像在哪見過。


    “我……過去看看吧。”


    “嗯,沒問題,我們也沒辦法,或許你去了還能知道些什麽。”莫清言攤開了手。


    “那我去咯。”


    “去吧,小瓊。”


    我試探性地走向顧城子,他迅速蹲了下來,整個岩石都擋住了他。等我走過去的時候,發現他已經整個人背靠岩石坐在地上了,他的手抱著膝蓋,身體一直在發抖。


    “顧城子?你是顧城子嗎?“


    “我……我不是顧城子呀?”


    “啊?那你是?”


    “小姑娘,是我呀!”


    “阿狸?”


    “是……是的呀!”


    “怎麽會是你呢!?難怪芙蕖都說變了一個人,原來根本就不是顧城子啊!”


    “小姑娘呀,他們兩個是誰呀?我一醒過來,他們就一直逼問我們好多東西呀?我好害怕呀!”


    “阿狸,別怕,他們兩個都是我的朋友,都是好人,不用害怕,你快說說發生了什麽事?”


    “小姑娘,你要幫幫我們呀!”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那個小夥子呀,也就是你們說的顧城子,把我家老頭給抓走了呀。”


    “抓走了?為什麽?”


    “我也不知道為啥呀,我們本來是想去幫那小夥子的呀,我們用了好多辦法想要弄醒他,可他就是不醒過來呀。可是,我們也不知道怎麽一迴事呀。他忽然間坐了起來,他眼睛瞪得可大了呀,一手抓了我家老頭就飛走了呀。沒有我家老頭,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我就想到你!你一定要幫幫我們呀!”


    “顧城子抓走了阿力?這……怎麽會呢……”


    “是的呀!他那個眼睛瞪得我心裏直發慌呀,害怕得不要不要的。”


    “到底該怎麽辦呢?要不你等一下,我去跟我的朋友說!”


    “誒誒,小姑娘,你的朋友真的可靠呀?”


    “嗯嗯,他們非常可靠,你就放心吧。”


    我扶著現在是阿狸的顧城子,拍了拍她身上的沙子,拉著她的手過來跟莫清言和老許他們說明情況,莫清言和老許不可思議地看向阿狸,阿狸即害羞又害怕地躲在我的身後,還能感到她的手在顫抖。


    “你真的不是城子?”老許歪著頭問道。


    “看來我猜得沒錯,顧城子哪會這樣,老許,你又差我一頓飯了。”莫清言拍了拍老許的肩膀,笑得咧開了嘴。


    “欸,你們別說了!到底有辦法沒?”


    “莫清言,這些我可不懂,靠你了。”


    “這種情況,可能是顧城子本來的意識察覺了危險,對其他意識產生了主動的攻擊,冒昧問一句,你們對他做了些什麽。”


    “我……我們就看他醒不過來呀,就扇了他幾巴掌呀,然後再捏了一下他的手臂呀,可我們看他還是沒醒過來呀,就對他這樣捶了一下下,真的一下下呀。”阿狸很不好意思地邊說邊往後退。


    “哪哪樣?”老許聽不懂阿狸說的意思,撓著自己的頭問道。


    “就那裏呀!真的是一下下。”阿狸抬起手,指了指老許的胯下。


    “那……那裏嗎?”老許驚得眼珠子都要彈出來了。


    “大姐,你這叫一下下嗎?”莫清言目瞪口呆地看著我們。


    “是……是的呀。”阿狸很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噢~”老許雙手摸著自己的胯下,裝出一副很痛苦的樣子。


    “惹~”莫清言則斯文多了,他隻是兩腿往裏夾了一下,一副欲哭無淚的樣子。


    “你們什麽意思?”我看著他們的樣子,總算有點理解阿狸所說的意思了。


    “沒……沒有,隻是覺得自己也有點痛。”老許雙眼望向前方,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咳咳,這個嘛,有時候人體的痛覺呢,是通過神經傳遞的,會緩和一下,但在意識裏呢,是很直接的,所以,咳咳,可能會更痛一點。”


    “噢~”老許再一次摸著自己的胯下。


    “老許,你過分了啊!是想來真的嗎!”我抬起膝蓋,向老許踢去。


    “沒有,我是真的覺得疼。”老許連忙退後兩步。


    “所以那個小夥子這樣,其實是因為我們呀。”阿狸這才恍然醒悟。


    “不排除這個可能,因為神經就像一個圈,從一點出發繞一圈會迴到起點。可能他在這個點接受了太大的痛楚,吸收了太大的能量,就好像一架蓄勢待發的列車,等它繞一圈的燃料燃盡就會迴來了。而另外一個意識,阿力是吧,估計是被強大的意識流吸走的,應該會迴來的。”


    “真的呀?小姑娘,他說的真的呀?”阿狸再次向我確認。


    “嗯嗯,你就相信他吧,在醫學或者生物學方麵這裏沒人比得上他。”


    “那就好呀,那就好呀!我可以等他們迴來呀。”


    “嗯,這位女士,他們很快就會迴來的。”莫清言很有禮貌地對阿狸說。


    “噗,哈哈哈哈。”老許對著莫清言捧腹大笑起來。


    “老許,請你尊重這位女士。”


    “哈哈哈哈,看你對著顧城子,一個大男人,說出這樣的話,哈哈哈哈。”


    ……


    “欸,你們兩個彈一邊去,阿狸,你餓了沒?”我推開他們兩個家夥,帶著阿狸往食堂裏走去。


    “我……我餓了呀!”


    “那我先帶你去吃點東西吧。”


    “好的呀,小姑娘,哎呀,你人真好呀!”


    “哈哈哈哈……”


    “老許!你別再笑了!你讓我在女士麵前失了儀態!”


    “女士!哈哈哈哈!”


    “你們兩個消停一會兒吧!”


    此時此刻,基地的每一角落都被老許的笑聲填滿了,終於,這個基地又恢複了生機與活力,我的身體也好像源源不斷地注入新的能量,我的步伐也逐漸輕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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