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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片深藍色的海,遠方的海平線與天空融為一體,我佇立在海灘上,眺望這片無際的海。清晨的陽光,溫柔地灑在海麵上。海風徐來,像是在微微低語,它細膩地吹過我的身體,撫摸著我身上的每一寸肌膚,我雙手抱著自己,那一刻,有些涼了。雖然我怎麽也想不起這片海叫什麽名字,也想不起來它在哪裏,可是我能從夢裏的畫麵感受到,我打心底喜歡那片海。


    這時候,一雙手從我的肩膀上伸來把我緊緊摟住,那一抱讓我的身體很溫暖。我拍了拍他的手臂,我跟他說,你是要把我勒死是嗎?然後他的手漸漸地鬆開了,我轉過身子去,我的視線停留在了他的胸前,我的身高隻能到達他的下巴,我想抬頭看看他的臉,他到底是誰。可是我就好像一個局外人一樣,在旁觀著我與他的故事。


    我問他,“你迴來了?”他答道,“瓊,我迴來了。”


    我問他,“你去了哪裏?”他答道,“瓊,我去了遠方。”


    我笑他,“你這是有病!”他反駁,“瓊,我的病因你而起。”


    我笑他,“那你要趕緊治治!”他反駁,“因為是你我選擇一病不起。”


    我恨他,“可你知我想你想到好痛!”他安慰,“胡說我明明在你心裏活蹦亂跳。”


    我緊緊地摟著他,像是害怕再一次的分別,像是害怕下一刻他就消失了。


    “別再走了”我說。


    他的懷抱真的好溫暖,就好像我是一隻受傷的野獸,已經習慣了自舔傷口,可是在他懷裏我就淪陷了,我好想一直依賴下去,他的體香他的體溫是那麽的熟悉,哪怕我輕輕一口氣,就能把我迷得神魂顛倒。


    “我不會再走了”他說。


    “可是,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你會找我嗎?”他問。


    “不會”我答。


    “你撒謊”他嘲笑道。


    他拉起我的手說:“那我們到海裏去吧。”


    我的手毫無抵抗地被他牽著,我也毫無抵抗在他後麵追逐著。而我心卻滿是惶恐的,我想大聲喊,不要去,不要去。可是他聽不見,我們一步一步地走進海裏。


    我們越陷越深,海水已經漸漸到了他的雙肩,我的雙腳已經快要離地了。我使勁把頭露出海麵,他對我說,等下一個浪來的時候,你就跳。


    浪來了,我的雙腳用力一蹬,離開了柔軟的海沙,洶湧的海浪,把我推向海岸。連同那牽著我的手,也在那一刻,滑脫而去。我慌張地想站起身子,小腿卻虛脫讓我整個人跪在沙子上麵。來自海心的引力,讓迴潮更加兇猛,我把手插進柔軟的海沙裏,害怕自己被迴潮卷入大海裏麵。我很艱難才迴到了岸上,我迴頭看著那一片無盡的大海,已經沒有了他的身影了。


    大海還是安安靜靜地,好像什麽也沒有發生,靜靜地睡著了,沒有一點風,沒有一點浪,像是一塊玻璃,平靜的躺在那裏一動不動,海的那邊隻有我守望的眼神。


    我奔潰了,我拚了命地向再也沒有一絲生息的大海喊著,你這個混蛋,你給我迴來!我跪在海邊,我向海神祈禱,我向所有神靈請求,不要把他帶走,如果可以我願意用我的命換他的命,求求你們,別把他帶走!


    我夢中的景象講著講著在那裏戛然而止,那一刻我的心仿佛被撕開一樣,一時間說不出任何話來。


    “然後呢?”大叔雙手交叉在胸前,依靠在牆上,示意我繼續講下去。他的情緒已經沒有剛才那麽激動了。


    “然後?”我頓了頓,夢中的景象又繼續浮現在我的腦海裏,我接著說道。


    然後,畫麵跳轉到了一個午後。我看著桌前還熟睡的他,我拍拍他的肩膀,我跟他說,到點了,要到實驗室去啦。他艱難地抬起頭,邊伸懶腰邊打哈欠,然後他呆呆地看著遠處一動不動。我很奇怪,明明他就在我的眼前,我就是看不清楚他的臉。我想看看清楚,越努力反而越模糊。我跟他說,別發呆了,快上課了,趕緊的吧。


    我把桌上的書抱在懷裏,站在他的麵前,就那樣一動不動地看著他,看著他打著哈欠把筆一支又一支地放進筆袋,笑他把筆放進筆袋又拿出來看一看有沒有蓋上筆蓋然後心安理得的表情,笑他慢吞吞地擦著自己的口水……然後我們向一棟老舊的實驗樓走去,他在二樓我在一樓,我們在樓梯口分別。我跟他揮手,他尷尬地扭了扭頭,認真上課,他跟我說。我也沒有吐出一個字,就一直笑著一直揮手,他走著走著就消失在樓梯的轉角處。可是我也沒去教室,我就一個人站在樓梯口,靜靜地在那裏等,等他忽然從轉角處跳出來,給我一個驚喜。然而,我等了又等,等到了上課的鈴聲響起,等到放學的鍾聲響起,等到教室門前的老樹歸鳥團聚。他沒有再出現,好像我揮過的手是一場意味深長的告別,告別我們之間的一切,他走了消失了,這一切也結束了。


    再然後,我來到了這裏,就是現在這個房間。我和他坐在這個地方,聽著一位老奶奶在抱歉,說時間太緊沒能安排其他好的房間,隻能委屈我們在這個隔層的房間住下。我和他都覺得沒有所謂,因為小的空間讓我們有了更親近的機會。可是他卻沒有辦法接受,他抱怨我晚上睡覺會搶被子還會踢人,他打死也不能接受和我睡一張床,更何況是這麽小的床。我狠狠地掐了他的手臂,老奶奶也笑了,把桌子上的毛巾拿起就出去了。我問他,你是不是真的打死也不想和我睡一張床,我就這麽委屈你嗎?他沒等我的情緒上來,就把我摟在懷裏,在我耳朵旁邊輕輕地說道,傻瓜,我是怕我按耐不住。


    到了晚上,老奶奶來看我們,我們喝著她親自泡的茶,扯著東南西北聊起來。老奶奶跟我們說起了自己年輕時的故事。她說,其實這棟房子是他丈夫的,她的丈夫是個軍人,立過戰功,最後也把他的生命留在了戰場。老奶奶說她和她丈夫是在城外認識的,在一個篝火晚會上,當時老奶奶還是一個如花似玉的少女,她瘋了一般地唱啊跳啊。很多男人都被她迷倒了,可是,就有這麽一個男孩偏偏不看她,不為她所動。她生氣啊,絞盡腦汁吸引他的主意,結果那個不識好歹的男孩卻冷冷說了一句:你是不是腦子燒壞了。接著,她就整天粘著那個男孩,直到那個男孩發現了自己已經喜歡上她,再也離不開她了。老奶奶說著她和她丈夫那些美好的迴憶,又說到他丈夫從軍的分離,情到深處我們都落淚了。


    “姑娘,我應該叫你,瓊姑娘吧,你先等一會兒,這二十幾年來,這間房子!就我一個人住,沒有什麽老奶奶!說真的,你不用再煞費苦心地編這些故事了!你乖乖跟我說你有什麽企圖,我可能還留你個全屍!”


    “是!目前來說,我所說的跟你沒有關係!可是你得等我說完啊!”


    那個晚上,老奶奶說得十分動情,她說已經好久沒有人聽她說話,聽他談起她的丈夫,思念之情難耐,便想去找丈夫的照片來看,可是呢!他丈夫的照片隻有那麽一張,所以她收藏得很小心。她說我們既然剛好住到隔間,想必是與她與她丈夫有緣,她便告訴了我們這個秘密——這間房間門口對著的樓梯牆,從右麵數起第三塊到第七塊木板,是可以拆下來的,裏麵有一個暗格,暗格裏放著的是一個懷表和一支鋼筆。那個懷表是她丈夫的,而那支鋼筆是她送給丈夫的,前線傳來消息的時候,什麽也沒有帶迴來,隻帶迴來了這一支筆。老奶奶從中拿出懷表打開之後,裏麵貼著一個人的照片,那個人是……


    “是她丈夫……”大叔迴答道。


    “沒錯!就是她丈夫。可是……這……”


    “哼,可是什麽?編不下去了?”


    “不,不是我編不下去,而是那張照片上的人是你!是奶奶丈夫年輕是的照片,你雖然年紀看上去大了點,但我確定一定是你!”


    “哈哈!你說?是我?胡說八道!編!接著編!”


    “沒了……”


    “嗯?沒了?”


    “然後我就醒了,醒來的那一刻,我……我也懵了,這裏實在是太熟悉了,一磚一瓦都和夢裏麵一模一樣,所以我著急去找你證實!證實我來過這裏,看看你能不能解答我心中的疑問!我為什麽會來過這裏,而我現在又為什麽來這裏!”


    “瓊姑娘,你說的事確實有幾分感動,可是我沒辦法相信你!”


    “大叔,我說的都是實話!我相信你不是什麽壞人!我才決定告訴你。”


    “實話?你說的頂多是你的夢,可是我覺得那不過是你的一麵虛詞!”


    “大叔,我……我真的沒有說過半句假話!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忽然來到這裏,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會做了這個模模糊糊的夢!”


    他拿起一條毛巾就往我這邊走來,然後用毛巾捂住我的嘴巴和鼻子,我很想推開他,可是我沒有多大的力氣,我感覺自己的意識慢慢地在逃離,雙眼逐漸開始模糊。然而,突然間,我嘴巴上的毛巾鬆動,掉了下來,我大口喘著氣,尋思發生了什麽?


    “大叔!咳咳!大叔!!你怎麽了!”


    眼見,之前大叔全力想要把我捂死的身軀忽然癱軟下來,右手緊緊抓住心髒的位置,不停地幹嘔起來,麵目猙獰,四肢抽搐。大叔沒再在我身上浪費半點力氣而是轉頭向床用盡全力爬過去。等我慢慢從將窒息中緩迴來看清楚眼前的一切時,大叔已經爬上了床。忽然間,一束光從床頭發射出來,直接射在了大叔身上,大叔全身抽搐的身體一下子平靜了。緊接著,兩道屏障從床頭床尾升起,迅速在床中間閉合,大叔完完全全被罩在裏麵。


    屏障裏釋放出一股白氣,刹那間屏障內白茫一片,我再也看不清楚大叔的模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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