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療養院的院樓裏,遭受了一場驚嚇後,眾人也無法再安寧。


    直到容柔捧著那本繪有肖像畫的書籍再次睡下,這才得以靜了下來。


    楊冷清在外間抽菸,冷聲詢問,「常添,你確定窗戶是關上的?」


    「我真得將窗戶關緊了!因為前一天晚上,我進房間去看容柔小姐的時候,發現窗戶開著!當時我還以為是自己沒有關嚴實,所以今天我特意檢查過!」常添則是肯定道,「有人來過這裏!那個人一直在盯著容柔小姐!」


    楊冷清眼眸一凝,「原來他就在北城!」


    「既然這個人在北城,我現在就去附近找找看!」高進說著,已經站起身,帶著另外幾人圍著療養院周遭尋找。


    眾人也暫時沒了旁的辦法,隻等今夜先安穩度過。


    常添心裏七上八下,他再也無法放任容柔獨自一人,「我去陪著容柔小姐!」


    瞧著常添復又進入房間,餘安安喚了一聲,「副總,您也去休息一會兒吧……」


    楊冷清也開口道,「你們剛從義大利趕迴來,先去睡一覺!高進這邊,我會派人去替他,你不用擔心!」


    一路風塵僕僕前來,蔓生確實疲憊,她沉默頜首,帶著餘安安前往另一間臥室。


    今夜已是太晚,隻得在這幢獨棟院樓裏將就。


    等到次日醒來後,眾人才算是有些清醒。


    瞧著旭日初升,黑夜過後迎來黎明,餘安安方才一掃昨夜的陰霾,狐疑問道,「副總,如果說那個人喜歡的是容柔小姐,可他當年為什麽又要在派對上,去親王家大小姐?」


    蔓生也是不得其解,究竟是因為什麽,他才會去招惹王子衿!


    難道真是他心生愛慕?


    可他又為什麽要繪上那一幅屬於容柔的肖像畫!


    「副總……」餘安安默了下道,「該不會是故意的?難道和王家之間有恩怨?」


    「……」蔓生也是一怔。


    難道當年容家的命案,也和王家有不可避免的牽扯?轉念又想到,王父年輕時也曾出入北城商場。也正是如此,王父才會在這座城市遇見了母親,又陰錯陽差生了她……


    蔓生再想到楊冷清,聽聞他的父母就因為商場恩怨而慘死,而王家當年正是牽扯其中……


    現如今,她並不想這樣去揣測王父,因為他畢竟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可誰又能斬釘截鐵認定,餘安安所言不實隻是假設。


    「副總,楊少爺請您過去!」就在沉思中,高進前來唿喊。


    楊冷清就在這幢獨棟院樓的樓下大廳中等候。


    瞧見他的神色緊凝,蔓生困惑走近,聽見他猛然道,「昨天晚上,我們都遺漏了一點!」


    眾人愕然,到底遺漏了什麽?


    「一個人如果逃跑了,那雪地裏應該會有腳印!」楊冷清盯著樓外雪地,果然留下眾人出入後的痕跡!


    一剎那,周遭沒有一絲聲音,直到餘安安顫了聲喊,「楊少爺,你不要嚇我,難道那個人一直都在這幢屋子裏!」


    音落,敞開的大門有冷風襲來,竟是一陣森寒!


    ……


    楊冷清安撫道,「整個屋子,裏裏外外我都已經檢查過了!沒有可疑的人!」


    餘安安卻還是驚慌,躲到了林蔓生身後去。


    蔓生站定在原地,她努力在迴憶,迴憶昨夜追去後院時候的一切,「我記得是沒有腳印!」


    「副總沒有記錯,的確是沒有!」高進也能夠作證。


    楊冷清凝眸道,「常添離開前後不過是十分鍾時間,難道這十分鍾,就能讓雪地上的腳印完全消失!」


    眾人全都陷入於彷徨,蔓生冷不防道,「不!昨天晚上,當我們進去容柔房間的時候,其實那個人也還在房間裏!」


    「砰——!」伴隨而來的是一聲碎裂聲,那是餘安安手中剛剛端起的水杯,失了力道後猛地碎落在地!


    餘安安已經慌了,她一邊收拾碎片一邊喊道,「這太可怕了!」


    如果當時,這個人真的躲藏在房間裏,沒有立即離開,那他豈不是在暗中,一直默默窺探!


    一想到暗中有一雙眼睛,而自己完全曝露於對方的視線裏,眾人皆是心中惶惶!


    「他還會不會躲在哪裏?楊少爺,您真的仔細搜查過這裏了嗎?」餘安安追問。


    蔓生輕聲道,「他已經離開了。」


    昨夜如果是為了躲避眾人,那麽今早趁著這裏出入的人繁多,那個男人也早就離去!


    可是他又去到哪裏?


    「去找!」蔓生似有了打算,「開始清算他手上所有的產權,而且還要靠近北城!清算完了以後,就立刻去那裏瞧個究竟!」


    「楊冷清,北城這裏就交給你!」蔓生叮囑道,楊冷清應了,「你也要小心!」


    隻在北城停留了一夜,蔓生再次帶著餘安安以及高進離開。


    這一迴,搜索範圍縮減至北城周遭臨城。


    ……


    上午十點過,袁秋葉再次出現在北城監獄。


    這個時間,監獄被囚的犯人準許在院子裏放風。


    而尉容因為其身份特殊,也因為他久病未愈,所以在放風的時刻,就批準他前去獄中圖書室。


    袁秋葉一進去,就瞧見圖書室裏,那道身影坐在窗旁,靜靜看書的身影。


    這人怎麽到了哪裏,都是一本書在手?


    縱然這幅畫麵十分安靜,可卻也有種道不明的孤寂之感……


    袁秋葉上前,自他麵前拉開一張椅子入座,對上他道,「尉先生,林蔓生還在追查案件疑點!難道你就不擔心,她會有危險!這個和你長得這樣相像的人,這第二個你,為了自保安危,做出極端事情也不是沒有可能!」


    隔了一張桌子,尉容沉靜入座,他一雙眼眸抬起,忽而低聲道,「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第二個我——!」


    袁秋葉驚到,「……」


    他為什麽這樣反應強烈?


    究竟是真的不存在這樣一個人,還是他斬釘截鐵認定,這個人不會做出任何傷害之事!


    ……


    北城警署這邊,楊冷清終於等到袁秋葉歸來。


    「他說,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第二個他!」袁秋葉如實轉述。


    方才在監獄,當他說了這句話後,袁秋葉再也沒有聽到他開口。所以詢問的結果,可以算是告終。


    袁秋葉更是清楚,往後再無可能從他口中問出任何一絲線索。


    「從來沒有……」楊冷清念著這幾個字,也是不明其意。卻來不及再去深究,他提出申請,「袁警官,警方難道不能向最高法院追訴,暫緩審批簽髮狀?」


    袁秋葉犯難道,「楊先生,這件事情恐怕有些為難……」


    「最近查到的一切,難道還不能夠證實?」楊冷清低聲反問。


    袁秋葉迴道,「這所有一切都隻是你們的猜測設想,並不能夠確認真的存在這樣一個人!就算這個人存在,也不能證明他就和案件有關!案子已經被判刑結案,是需要確鑿的證據去推翻這一切!」


    「不然,就是罔顧王法因公徇私!」袁秋葉也將原因告知,更是低聲道,「希望能夠理解!」


    楊冷清唯有冷聲一句,「法不容情,我算是理解了!」


    ……


    蔓生一邊開始了北城周邊的追查,一邊和楊冷清及時取得聯繫。


    「副總!尉總在北城城內這邊,隻有一處置業……」高進將資料報告,「北城周圍的鄰城,倒是有三處置業……」


    由近及遠的方式,蔓生開始追查這三處置業。


    可是每到一處,就發現裏麵空空蕩蕩,連一個家傭都沒有,簡直如同廢宅。


    除了找尋這些宅邸,也在宅邸附近進行盤查。


    一月上旬,蔓生一行將時間都耗於此處。


    待這三處置業終結後,高進接著道,「副總,接下去就是宜城了!尉總當年在宜城購入了海天大廈頂層……」


    兜轉了一圈後,眾人又是趕至宜城。


    重迴宜城,重迴這座蔓生出生成長的城市,已是一月飛雪的時節。


    出了機場後,餘安安就迴道,「副總,林總知道您迴來了,說是結束完會議就來找您!」


    蔓生倒不急於和林書翰見麵,畢竟她不是迴來探親,而是迴來查探辦事。


    眾人最先趕去的地方,就是海天大廈!


    可是海天大廈卻不似先前置辦置業的宅邸,地處僻靜無人管理,可以直接不管不顧闖進去。


    這座宜城標誌性建築,頂層這裏守備森嚴,沒有得到主人允許,是絕對進不去。


    而且,蔓生等人也沒有同行的鑰匙卡。


    總不能將電梯直接撬開,更不能從外樓攀爬上去!


    「聯繫大廈總經理!」蔓生無法在光天化日下和大廈裏的保安爭執,於是隻得吩咐高進和這幢大廈的負責人取得聯繫。


    負責人急忙趕了過來,也在通話中得知了詳情,「林小姐,頂層這一層已經售出,正常情況下,不是所有人,不能進入……」


    「聯繫警方!」蔓生再無一句解釋,這一迴直接聯繫警署。


    警署這邊派了警官前來,卻是十分意外,得知事關案件後便讓負責人開啟電梯強行進入!


    「宜城的警官還真是體貼人情!」餘安安高興稱讚。


    蔓生卻察覺有一絲異樣,但沒有立即深究,就急忙步入電梯上至頂層。


    等到了海天大廈頂層,一過玄關後,眾人都被這裏富麗大氣的格局驚詫。落地窗外,那片雲海像是置身於雲端仙境。


    眾人還未迴神,隻見林蔓生已經前往各個房間尋找。她對這裏十分熟悉,連隱蔽的暗門都知道怎麽開啟……


    一旁的大廈負責人稱奇,「這位小姐怎麽知道得這樣清楚?」


    旁人不知情,可餘安安和高進卻已經知曉,曾幾何時,她也曾在這裏居住過!


    然而即便是眾人連帶著警方一行,將頂層翻找了個遍,也沒有新的轉機。這裏既沒有人來過,也沒有任何可疑跡象!


    又是一次無功而返,待一行人離去下樓,蔓生朝大廈負責人道,「請二十四小時注意,如果有人出入,請一定第一時間通知我!」


    因為驚動了警方,所以負責人也是應允。


    「姐!」後方處,則是有人唿喊。


    餘安安以及高進望了過去,瞧見是林書翰趕來!


    林書翰到來後,警方也散去了,大廈負責人也一併離去。他望向林蔓生,發現她整個人看似一切安好,可卻無法掩飾那份憔悴!


    她秀眉緊蹙,撫不平的煩擾憂愁……


    「姐,你剛迴來,休息一下好不好?」林書翰實在是為她擔憂。


    蔓生卻是急忙發問,「書翰,是你向警方打了招唿?」


    林書翰卻是茫然,蔓生瞧見他的反應,已經得出答案,「不是你……」


    可若不是林書翰在背後向警方早就知會過,還會有誰暗中疏通?


    眾人走出海天大廈上車,車子緩緩行駛在宜城街頭,林書翰低聲道,「大姐,有關曾家的事情,我知道了一些消息。」


    蔓生並沒有特意讓林書翰去追查曾家,自從她和曾若水分別後,就隻當一切早就過去。她隻願曾若水過些簡單快樂的日子,就已經足夠。


    可林書翰卻還是質疑追查,大抵也是因為想要為她,為曾若水,盡一份心力。


    蔓生應道,「說來聽聽。」


    林書翰這才道,「曾家上一輩,有兩個兒子,一個是去世的董事長曾伯齡,另外一個是英年早逝的二兒子曾伯廉。可是聽說,曾伯齡其實不是曾家的親生兒子……」


    曾伯齡並非曾家親生?


    蔓生倒是一驚,「他是養子?」


    林書翰漠漠頜首,又是接著道,「還有,曾夫人當年的戀人,有可能就是那位英年早逝的曾家二老爺。」


    此刻聽聞曾家曲折複雜的關係,隱隱之間卻似理清了那些恩怨過往,蔓生望著前方,凝聲下令,「致電合生曾總,我請他一聚!」


    她現在就去為曾若水討一個公道,也去問一問曾樓南,他又為什麽要在暗中相助於她!


    還是又一場輪迴,相欠之人執意要來還債!


    尉容,你究竟布了多少局!


    ……


    宜城那間茶坊,蔓生靜靜等候在這裏。


    可今日並非品茶,酒香已經散開。


    突然,包廂的移門被推開了,那是餘安安的聲音響起,「曾總,您請進!」


    蔓生望向來人,自從那日在曾氏總部大廈前一別,蔓生沒有再見過曾樓南,隻是最後他所說的話語,她還記憶猶新——你就當我是一個負心人,我不要她了!


    曾樓南已經坐於她的對麵,時隔近半年之久再相見,那些愛恨都好似有些遠去。


    「我今天請曾總來這裏,是想請問曾總,你又欠了他什麽,要在背後幫忙。還是,因為你心裏邊有愧疚,你負了一個人,所以良心過不去,想來幫一幫她的好朋友?」蔓生微笑詢問。


    此刻看似平和,可她卻一語中的,讓曾樓南沒了聲音。


    蔓生又是幽幽道,「我最近聽了一個故事,不知道故事裏的人是對是錯,想要說給曾總聽一聽。」


    曾樓南雖不曾應允,可他依舊安坐。


    「從前有一位富家千金,她深愛著自己的戀人……」蔓生則是娓娓道來,「可是這位小姐家裏,父母已經在為她安排婚姻,想要給她找一戶門當戶對的好人家。但是小姐不肯,一心一意等著心愛的人。誰也不知道她在等什麽,或許是想等那個人有一番作為,才好讓他來家中提親,才好拒絕父母安排的另一樁婚事。畢竟,小姐的心上人,並不是父母眼中的中意女婿……」


    「可惜的是,這位小姐沒有等到心上人功成名就,而是等到了他的死訊。」


    「小姐傷心欲絕,恨不得陪著他一起死了,可是偏偏發現自己懷了孩子,是心上人的孩子!」


    「又在這個時候,父母為她選中的女婿,出現在了小姐的麵前。小姐想要保住孩子,所以就著急出嫁了。」


    「可惜的是,她所嫁的那戶人家,前不久去世了另外一位少爺。所以連婚禮都很將就,可是小姐不並不在意……」


    曾樓南聽著她訴說著這則故事,他英俊的側臉,映染了一片晚霞光芒……


    下一秒,是她凝聲道,「因為小姐出嫁的那一位先生,就是她心上人的兄長!為了給孩子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冠上心上人的姓氏,她帶著所有的嫁妝,家族股份,一起出嫁了!」


    「其實本來,這段婚姻可能沒有想像中那樣美滿,但也因為她的先生待人和善,所以小姐覺得可以放下過去。雖然,她的心裏還是愛著心上人。」


    「這樣的日子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有一天,這位小姐發現,自己的心上人可能不是意外去世,而是死於非命!」


    「她開始恨上了自己的先生,就是他害死了自己的弟弟,害死了她一生所愛!」


    故事的開始,是一則美麗的愛情,可是到了中間,卻麵無全非,而到了最後,隻剩下無止盡的怨恨……


    蔓生忽而止住聲,她又是抬眸問道,「請問曾總,這位小姐,該不該為心上人報仇?」


    曾樓南方才動了動唇,「該!」


    那是仇恨沁出,卻還夾雜了不可細數的痛苦……


    「請問曾總,當這位小姐知道自己的兒子,和仇人的女兒在一起,她該不該阻止?」


    「該!」又是一聲肯定應答。


    「再請問曾總,這位小姐明明知道女孩子懷了自己兒子的親骨肉,她該不該扼殺這條生命!」


    男聲一下不曾應聲,半晌又吐露出一個字,卻似艱澀無比,「該!」


    「確實應該!」蔓生始終微笑著,「家族仇恨,有時候遠比兒女情長更沉重!哪裏可能輕易了結?可是曾總,這位小姐的兒子,欺騙隱瞞在先,還想要獨斷獨行,偏偏要將仇人的女兒,自己名義上的妹妹嫁出去,這又是該不該——!」


    ……


    突然質問聲驟然冷凝響徹周遭,曾樓南一怔,聽見對麵而座的林蔓生冷厲發問,「難道以為自己是上帝?辜負了一片真心不說,還要去安排別人的人生!以為這就是最好的結局,以為這就可以讓她得到幸福!」


    「反正自己難以成全,不能為難母親,就隻能為難自己,更去為難她!」蔓生字字句句清楚,「為她挑選未來的另一半,左右都不好,結果就選了一位自己認為最可靠的人!深怕她受了委屈,嫁得不風光,就力所能及的給!」


    「曾樓南!沈寒來求親,你其實早就默許!你當時就在等著那一刻,你就在等著沈寒下定決心來求娶若水!」蔓生有一絲切齒道,「一切都在你的計劃中,你就是希望,她能夠跟著另外一個男人走!」


    末了,是蔓生冷眸質問,「我說的故事,最終結局合不合你的劇本!」


    曾樓南坐在原位,過往種種全都浮現,其實故事裏還有許多細微之處太過曲折,卻也沒有再多加說明的必要。


    因為一切都不再重要,因為結局已有分曉……


    曾樓南拿起酒杯,他敬向對麵而坐的她,一飲而盡後道,「林副總的故事說的精彩,但是卻漏了一處。這場故事裏,有一個人暗中出手,他幫了那位小姐仇人的女兒。」


    「問他為什麽要這樣做,隻因為另一個故事裏,他也負了一個人!」曾樓南沉眸笑道,「深怕她以後會傷心難過,誰讓他辜負的這個人,是那位小姐仇人女兒的好朋友!」


    寂靜之中,蔓生隻是拿起麵前那杯酒飲下。


    清酒卻在剎那間變得如此灼烈,蔓生想到了邵璿,想到了曾若水,想到了她歸來後,他每一次都在她身邊,那樣陰魂不散的存在……


    「曾樓南,你放心,我一定不會客氣,請你幫忙!」蔓生終是應了。


    曾樓南並不驚奇於她的允諾,可還是道,「我以為你不會接受……」


    她手邊的酒杯,又被斟滿一杯,她再次飲下,不曾微醺,卻被那份辛烈惹得渾身刺痛,是她恨中笑說,「他這一輩子,欠我一個人也就夠了!我就是要他死也記得——!」


    ……


    迴到宜城後的第二日,蔓生一行來到了那座從不曾去過的城堡。


    這座城堡,從前是翠竹園,如今卻已建成一座空中花園。


    在曾樓南的安排下,再次出動了警方,直接護送至城堡門口。城堡內唯有零星兩人,是看守這裏的守門人。


    突然瞧見警方到來,那兩人也是發懵,於是眾人便直接進入。


    餘安安陪伴隨行,瞧著這座花園,由衷讚嘆,「這是我見過最美的花園!」


    自從跟隨了林蔓生之後,大大小小酒店見識無數,那些別墅花園也更沒有少見。


    可是從來不曾見過這樣一座,全部被花草環繞的花園,若非踏入其中,外圍望進去,根本就瞧不見那深處。


    走過綠蔭小徑,終於來到了那座被藤蔓環繞的空中別墅。


    卻是匠心獨具的設計,環繞樓梯一直升至高閣,似真似幻,幾乎分不清究竟是現實,還是身處童話世界。


    別墅裏一切都是象牙白色,那種純淨的顏色,鑲嵌著薄荷綠意,放眼望去無比清新。


    原本前來搜查此處的人,忽然都忘記了來意,被這幢空中花園而驚嘆!


    餘安安一下止住步伐,她的眼前全是驚艷,「副總,你快看,究竟是怎麽打造的,真的好美……」


    就在這座別墅裏,蔓生走過雅致迴廊,好似走過那一重又一重的繽紛國度,更似走過那段光陰歲月。


    這裏是她從前不曾來過的花園,可是卻分明記得,他當年所言一切——好像還差一座城堡,就建在這裏,童話故事完整了麽?


    彼時這裏不過是一片廢墟,那一幢原本就被宜城眾人引以稱讚的翠竹園,竟是他蠻橫拆毀,而如今再也沒有進入,卻成就了隱匿於世的花園。


    究竟是幸事,又或是不幸?


    蔓生從迴憶裏驚醒,她開始尋找,尋找著這裏每一間房間……


    卻也像是來到巨大的迷宮,她在這座迷宮裏不斷徘徊。


    不知道過了多久,高進突然喊,「副總!您來這裏!」


    蔓生加快了步伐前往,那是最高的高閣樓宇,就像是等待著王妃前來的城堡,那專屬一人的房間裏,象牙白房門被緩緩推開了——


    房間裏精緻考究,相比起其餘房間而言,卻是結了一層粉塵,證明這裏並無一人進入!


    「不能進去這裏!」守門人開始喊,「我家少爺不準人進去!任何人都不準進去!」


    可是那些阻攔聲,蔓生已聽不見了,因為她看見,前方的梳妝檯,正放著璀璨一物。


    突然,先前在宜城時候,她和曾若水前往那一家安美依迪絲餐廳。


    那位經理一時興起談說起此處,止不住的連連讚嘆,更提起了那件奇事:那座花園真是太漂亮了,我想王妃安美依迪絲要是瞧見,一定會覺得這真是神奇!而且城堡裏,屬於女主人的那間臥室,她的梳妝檯上,還有一雙水晶鞋!


    這裏就是女主人的房間!


    那張梳妝檯上,正擺著那一雙水晶鞋!


    那是她曾經棄之不要的水晶鞋……


    蔓生耳畔,又響起那經理所說:真的是一雙水晶鞋!晶瑩剔透,非常昂貴!更奇怪的還不隻是這樣,那雙水晶鞋的旁邊,還有一隻不知道是什麽動物的玩偶!


    忽然有些焦急,她走近那梳妝檯,想要去仔細確認,究竟是不是當年她送到海天大廈的那一隻玩偶。


    終於來到跟前後,蔓生定睛一看,她終於確信,再也沒有了質疑……


    真的是那一隻!


    是那隻誰也不認識,非羊非狗非馬的小白龍玩偶!


    蔓生的手,忍不住伸出,輕輕碰觸玩偶,就像是碰觸曾經那一顆心,那是等待著愛情,曾經期許的一顆真心。


    ——我期待穿上白色婚紗,不需要多昂貴,不需要多隆重,我要嫁給我的白龍馬。


    ……


    餘安安被這裏夢幻的一切震撼著,待她迴神走近,發現了梳妝檯上的玩偶,還有那雙水晶鞋。


    她不知曉玩偶的來意,可卻認得這雙水晶鞋,「副總,這一定是您的那一雙!」


    餘安安見過這雙水晶鞋,多麽的夢幻,簡直就是童話成真!


    所以,當時瞧見之後,還對著任翔好一番揶揄:瞧瞧人家尉總,送給副總一雙好漂亮的水晶鞋!你給我送了什麽?這多浪漫啊!


    結果任翔聽完她的抱怨,迴了她一句:那你去嫁給容少好了!可惜容少已經有了蔓生小姐!


    如今,這雙早不知去向的水晶鞋,卻又再次重現。


    原來沒有弄丟,更沒有不見,隻是一直安靜的在這裏,如同等待女主人到來。


    蔓生站在梳妝檯前,她低頭看著水晶鞋,看了很久很久,突然忍不住捧起。


    「不能動!千萬不能動!」守門人在門口被高進攔住,又是驚慌唿喊,「這是我家少爺為我家太太留著的,誰也不能動!」


    餘安安猛地迴頭,她朝著守門人喊,「這雙水晶鞋是屬於我們副總的!就是你家少爺送給我們副總的!」


    守門人更是茫然,少爺送給了眼前這位小姐?


    難道,難道她就是從未出現過的太太?


    「你怎麽證明你就是?」守門人盡忠職守,不敢輕信。


    餘安安也不知要如何證明,唯獨想到一點,「我們副總隻要能穿上水晶鞋,不就能證明了!」


    守門人困惑瞧著,餘安安急於想要證明,又是迫切催促,「副總,你快穿上!穿給那個人看,就是你的水晶鞋!」


    蔓生捧著手中的水晶鞋,卻是笑道,「我穿不上……」


    「怎麽會穿不上!怎麽可能穿不上……」餘安安瞠目唿喊。


    蔓生卻那樣清楚,其實那不過是童話,真的隻是童話。


    水晶做成的玻璃鞋,隻存在於童話。


    穿上了它,無法走路更無法跳舞,就連走向那人都不能夠。


    可如果沒有水晶鞋,或許她不會奢望失望,可有了水晶鞋卻穿不上,那真是絕望……


    童話都是假的。


    那些都是哄人的故事。


    偏偏,聽的人信以為真,那樣癡傻。


    ……


    這一遭前往城堡後離去,蔓生卻沒有再去往別的地方,直接迴了馮宅。


    如今馮宅內,方以真也居住於此。


    「蔓生小姐……」瞧見林蔓生一行歸來,方以真立即追了上去。


    但是她卻隻是笑了笑,而後上樓去。


    方以真又是望向餘安安,「蔓生小姐怎麽了?」


    餘安安有些明白,卻也無法真正明白,她隻知道當林蔓生瞧見了水晶鞋和那隻玩偶後,整個人就有些渾渾噩噩。


    又在眾人翻找了城堡,沒有查探到任何線索後,她就這樣離開了。


    離開的時候,也沒有帶走梳妝檯上的物件。


    「餘秘書,你留在這裏陪著副總,我出去接著找!」高進又是吩咐一聲,奔波而出。


    餘安安瞧著高進奔波不休,又想起程牧磊,已經去到楊冷清身邊,隨時和這邊接應。但是漫無目的的尋找,顯然並沒有任何用處。


    這個世界那樣大,想要找一個人,談何容易?


    更何況這個人,還有心躲藏!


    餘安安輕聲呢喃,「法院簽髮狀一下來,執行判決後,就算找到這個人,也沒有用了。」


    這一天,蔓生迴了馮宅後,因為疲憊所以沉沉睡了過去。


    等到一覺醒來,卻已是午後。


    「副總,你總算是醒了!」餘安安就在房間裏候著,一瞧見她醒來,急忙上前唿喊。


    蔓生還有些發懵,餘安安接著道,「韓老來了!他就在樓下……」


    幾乎是被驚醒,蔓生立刻洗漱一番下樓去見韓老。


    韓老正坐在樓下大廳裏,方以真陪同在旁,和他在談笑敘話。


    「韓老,您來了,餘秘書怎麽也不立刻喊醒我?」蔓生隻覺得實在是不應該,竟然讓韓老這樣久等。


    韓老卻不以為然,「是我沒有打一聲招唿就突然過來,你可別怪這位秘書小姐,是我攔著她!」


    餘安安微笑退下了,方以真也起身退去。


    廳內,隻剩下了蔓生獨自麵對韓老,她更是心有愧疚,「韓老,我迴來那樣久,可是都沒有去看您……」


    「你一迴來,肯定要處理很多事情,不著急非要來看我。你雖然沒有親自來,可也不是派人給我送了糕點和筆硯……」韓老的確有收到林蔓生特意派人送來的禮物,推算時間,那應該是她多年後重迴宜城,那時正逢曾家的千金曾如意成婚。


    當時因為曾若水身體欠佳,又有諸多事情耽擱,所以蔓生一直不得空,而今韓老親自前來相見,卻也因為已經得知一切,蔓生輕聲道,「韓老,您是為了他的事情而來嗎?」


    韓老確實收到了消息,隻因為曾樓南動用了警署關係,他就聽聞了風聲。實則對於尉容,他一早就察覺出一些蹊蹺,「你和他,我也不知道要該怎麽說才好。」


    「他當年負你,那樣絕情決意,可是我和他私底下談起,總覺得他不是真的意願……」那些感情之事,韓老不好多言,可此刻尉容被判死刑,連他都知曉,不免感慨嘆息,「後來也不知道他是經歷了什麽,會說出那樣的話來……」


    蔓生倒也驚奇,「他說了什麽?」


    韓老清楚記得那日,曾夫人到訪家中,當時尉容也在。後來曾夫人先行離開,他便問起他,為什麽要承認是林蔓生甩了他,是不是不想她再受委屈。


    可他卻說:惡人是我,和她無關。


    當日待欣賞完字畫,他突然又是開口一句,讓韓老心中一沉,「他說,要是有下一世,就再也不做人了!」


    ……


    傍晚來臨前,韓老就離開了。


    在他走後,餘安安和方以真都發現,林蔓生整個人比先前更加寂靜了!


    當夜,林書翰因為公事繁忙應酬客戶而沒有歸來。


    餘安安隻想要討她歡心,讓她不要再這樣愁眉不展,「副總,不如我們去院子裏坐坐!」


    「蔓生小姐,茶點都備好了……」方以真亦是道。


    蔓生沒有掃興,便隨她們一起前往。


    後院的廳,對著一整座院子。


    一月已是中旬,宜城飛雪漫天而起。雪夜裏,餘安安說了許多話,可是奈何林蔓生都沒有幾句迴聲。


    突然,餘安安瞥見一旁的紙箱子問道,「這裏是什麽?」


    「是煙火!」方以真迴道,「快要過年了,是客戶送的,好像是特別定製的煙火……」


    餘安安急忙道,「那我們也拿一些放了瞧瞧!」


    方以真也明白了,放一場煙花,希望能夠讓林蔓生開懷,「好啊,我正好也想看看是什麽樣的!」


    於是,兩人就從紙箱子裏取出了煙火來放。


    那些煙火禮盒被放在雪地裏,蔓生坐在椅子裏,瞧著她們在布火線。這樣的場景,卻像是記憶裏曾經有過的一幕。


    當年也是在這裏,那是她和他相識後的第一次過年。


    大年初一當天清晨,他突然出現在院子裏,他說是來拜年,也因為當了她的教練,所以來監督。


    當天出去練車,迴來的時候買了一車的煙花。就在院子裏,也是這樣瓜果齊全,他在布火線。


    「轟——」忽而一聲響,是煙花綻放空中,她卻像是迴到了那一年。


    那一年的煙花,是她所見過最美的煙花。


    他們在院子裏一邊放煙火棒,一邊漫無目的的閑談。那是他第一次談起他的家人,那一刻她覺得自己離他好近,從未有過的近……


    可是突然,蔓生卻因為記起他當年所言的話語,那曾經一句冷不防記起,驚在原地無法反應!


    「副總!快看啊,好美啊……」餘安安還在唿喊,可蔓生已經聽不見了。


    是那年星火棒燃到最後的光影渲開,他忽而迴眸說:巧了,我和你一樣,也有個弟弟。


    「也有個弟弟……也有個弟弟……」蔓生喃喃念著這句話,連聲音都不自覺開始發顫。


    那最不願證實的設想,卻像是得到了應徵一般……


    她早就該想到,她怎麽就從來沒有想過,這個世界上又怎麽可能會有那樣神似的兩個人!


    因為那個人,那個人是他的……


    「副總……」


    「蔓生小姐……」


    院子裏是餘安安和方以真還在唿喊,那些煙火全都落盡眼底,蔓生耳邊卻又響起韓老午後所言,興許是從前時候他問他:尉容,為人一世不是隻有愛和不愛,還有許多責任,你懂嗎?


    後來——


    後來他才說:要是有下一世,就再也不做人了!


    花蝶蟲魚飛禽走獸,怎樣都好,隻陪在這輩子欠了的那個人身邊。


    還這一世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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