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若水的目光筆直落在曾夫人的身上,她一雙冷凝眼眸像是質問。


    蔓生這樣震驚,思緒一片空白,卻唯有心疼……


    曾夫人心中當下一顫,又聽見曾若水在笑著朝她詢問,「芸姨,您怎麽不說話了?」


    是她笑顏如花,卻尖銳無比,讓曾夫人感到窒息!


    就在驚魂未定之後,曾夫人終於開口道,「不管是你和誰懷的孩子,我根本就不想知道!那隻是一個孽種!我現在隻問你,什麽時候同意婚事!」


    曾夫人刻意避開了這個問題,蔓生清楚察覺了。


    好似,她早已經知曉,而且根本就不想提起!


    「孽種……」曾若水捕捉到她話語裏的充滿諷刺輕蔑的兩個字,喃喃囈語,臉色更是沒有一絲血色!


    蔓生瞧見她一張蒼白如紙,立即扶住她,「若水,你先坐下來!」


    蔓生將曾若水扶向沙發坐下,沈寒也是無聲疾步上前。兩人扶著她入座後,餘安安亦是走近。


    這一刻,曾若水已然入座,直麵曾夫人。


    蔓生也在她身邊,她不曾離去。


    而沈寒以及餘安安分別站在她們身後,頃刻間與曾夫人一行形成兩方勢力。


    「安安,給若水倒杯水。」蔓生又是吩咐一聲,餘安安立即取來一杯水。


    曾若水接過水後,她喝了兩口,像是將心中的滿腹悲憤全都咽下,也將那些不適全都一一壓下。


    蔓生不疾不徐迴頭,她望向了曾夫人。


    曾夫人原本正冷眼瞧著曾若水,此時被林蔓生突然一下注目,竟覺得周身一寒,她繼而又道,「盛瑄又有什麽不好?家世門第,人品才學,背景能力,哪一樣不出眾?他也是我們為你千挑萬選,好不容易選出來的男孩子!各方麵條件,一點也不比如意的另一半差!你還要挑三揀四,僵在這裏不肯嫁!」


    曾若水喝過水,她還握著水杯,手指緊扣住,「我不嫁,您能拿我怎麽樣?」


    曾夫人瞬間啞然,「……」


    曾若水又是接著質問,「是想將我趕出曾家,還是將我從曾家除名?我都隨您處置!您是如意的母親,可不是我的母親!我母親早就過世,您就少操這份心!我不領情!」


    曾夫人被反駁得麵紅耳赤,可謂是顏麵無存,再次勃然大怒,「你這是什麽態度?你的母親當年成了見不得光的女人,曾家養了她一輩子,就教出你這樣的女兒?」


    「咳咳……」曾若水卻咳了起來,因為氣急敗壞,更因為憤怒難擋。


    餘安安急忙安撫,「若水小姐!」


    「曾夫人!若水也隻是現在還不想結婚……」蔓生出聲勸說,這樣的情況之下,對於曾若水而言,實在是不利。先不談婚姻是否自由,可曾夫人此番前來是為婚事,到底也不是故意刁難惹事。雖然她行為霸道,可終究不能當場和她爭執,「這件事情,不如等她身體好一些再談……」


    誰知道,蔓生這一勸,曾夫人愈發惱火,「管家!你是怎麽辦事的?還不請林小姐迴去休息!」


    她再次開口命令管家要請林蔓生離開!


    曾若水止住咳嗽,聲音虛弱卻也發顫,可她那樣堅決,「這裏是我的房子!沒有我的準許,誰敢趕走我的朋友——!」


    ……


    這座翠屏公館並非屬於曾家,也不是曾父留下的遺產,而是曾若水用自己的積蓄買下的房子。這是她的財產,是她一個人就可以做主的地方!


    管家也是一怔,倒是左右為難,一邊深知曾若水才是女主人,卻也不敢違抗曾夫人……


    「芸姨!這裏不是曾家!您要使喚誰,請誰走,就先迴曾家再做主!」曾若水一句話狠甩了過去,曾夫人美麗雍容的臉龐一陣發青。


    「林小姐!難道你這樣不知趣?」曾夫人望向林蔓生發問。


    曾若水握住林蔓生的手,又是說道,「蔓生,你坐著,就坐在這裏陪我!我不想讓你走,你不會走是不是?」


    其實現下,已經不是走與不走的問題,而是在尋求一份力量,一份不管發生任何事情,還有人站在身旁,和她並肩一起的力量……


    蔓生坐定不動,她的手輕輕迴握住她,朝她露出一抹微笑,那樣肯定道,「是,隻要你不想我走,我就絕對不會踏出這個門!」


    曾若水笑了,她是那樣痛快那樣慶幸的笑著,因為太過喜悅,所以眼眶都開始泛紅。


    蔓生又是望向曾夫人道,「抱歉,曾夫人,若水還不想我走。」


    「阿大!」曾若水又是唿喊,朝沈寒命令,「請曾夫人離開!」


    沈寒一直都堅定不移站在曾若水後方,似早就無法再駐足靜待,聽到一聲令下,立刻站了出來,「曾夫人,您請!」


    曾夫人也是名門之家的千金,嫁給曾父後,過著少夫人養尊處優的生活。她這一生至今,還從未遭遇過折辱這樣的對待。而給她這份折辱的人,竟然是兩個小輩,一個是讓她生厭的私生女,另一個是私生女的朋友!


    「放肆!」曾夫人一聲怒斥,後方隨行的幾位助理也紛紛站出。


    就在公館大廳裏,這場僵持已久的戰爭眼看著就要一觸即發——


    卻是突然,有人疾步而入,朝眾人喊道,「大少爺來了!」


    眾人全都望去,隻見一道身影果然迅猛閃現步入,正是一身西服的曾樓南!


    「母親!」曾樓南抵達後,他先是問候曾夫人。


    曾夫人氣急攻心,瞧見他便道,「你來得正好!瞧瞧你這個妹妹,簡直是不成體統!我好心來給她說盛家的這門親事,她就派人將我趕走!」


    「明明是你要先趕走……」曾若水不甘反駁,可是話音未落,就被人打斷!


    「給我住口!」曾樓南迴眸望向曾若水,隻一句話就將她定罪,「曾若水,你有沒有規矩!」


    曾若水愣住了,那些解釋那些理由全都化為虛無。


    蔓生坐在她的身邊,她還握著她的手,卻突然之間,她的手冰涼,渾身的溫度也被抽離。


    她是這樣傷心。


    ……


    曾若水卻沒有了聲音,仿佛任何一句話語,也沒有了任何意義……


    蔓生的耳畔一陣嗡嗡作響,她一言不發,更無法多作辯解。她不願再讓曾若水繼續遭受訓斥,也深知大家族的子女,隻要被貼上「私生子」「私生女」的標籤,不管做什麽全都是錯。


    此刻也唯有讓曾樓南當眾訓斥,這樣才能夠平息曾夫人的怒氣,讓這場風波盡快過去!


    更何況,曾夫人是曾樓南的親生母親,他作為兒子也隻會維護母親!


    絕對不會在這種時候,維護一個同父異母的妹妹曾若水!


    片刻之後,曾夫人方才收起怒氣,曾樓南在旁道,「母親,您先迴去,這裏交給我!」


    曾夫人瞧向他,她默了下,似想開口阻止,可對上他堅決的眸光,最終隻是迴道,「好!希望你能夠讓她清醒過來,已經三十歲了,不要再做那些癡心妄想不切實際的夢!」


    「母親,您慢走……」曾樓南相送到公館門口,這才又轉身,他的目光掠過林蔓生的時候,打了個招唿,又是落定在曾若水身上。


    曾樓南上前幾步,「你是怎麽迴事?竟然能趕人離開?」


    曾若水隻是坐在沙發椅裏,她將唇抿緊。


    「管家,你說到底是怎麽迴事!」曾樓南朝管家詢問,管家低聲道,「大少爺,是曾夫人來看若水小姐,然後曾夫人瞧見林小姐也在,大概是有家事和若水小姐單獨談,所以就請林小姐先迴去休息……」


    事情已經明朗,是曾夫人先請人離開,才會導致曾若水後來如此!


    曾樓南清楚經過後,他眉宇一擰,也了解了是非一切,他將周遭傭人全都揮退。


    「不好意思,蔓生,家母也是關心若水。」曾樓南先是望向林蔓生歉然道。


    蔓生迴了個笑道,「沒關係,我可以諒解。」


    此時的曾樓南還能這樣冷靜處理對待,倒是讓蔓生感到意外。身為長子,必定是批判自家人才是。可曾樓南卻那樣理智,亦是將曾若水驅逐到一個陌生境地……


    曾樓南又是望向曾若水,朝她說道,「你太孩子氣!」


    這一句話語,對比曾夫人方才的言行,實在是沒有攻擊性,更隨和了許多,但是偏偏他用一種兄長的身份全麵鎮壓!


    「曾若水!」曾樓南麵對她陰冷的眼眸,又是沉聲喊。


    然而自始至終,曾若水都沒有再迴應半句!


    她就像是一具木偶,雖然坐在這裏,靈魂卻早已不在此處。


    蔓生見狀,也深知她已經不想再開口,於是她道,「曾大哥,我看若水是累了,她本來就還在休息。不如這樣,你先去忙,我留下來陪著她就好……」


    無止盡的僵持下去,並非是解決事情的辦法,曾樓南沉默了下,收起視線道,「蔓生,辛苦你了。」


    「曾大哥,我送你。」蔓生主動相送。


    兩人走出公館別墅,曾樓南便讓她止步,在他上車離開之前,蔓生輕聲道歉,「曾大哥,今天是我對令堂不敬,是我不懂規矩!請你原諒!」


    而在致歉後,蔓生又是道,「但是,有一點若水沒有說錯,這座公館是在她的名下,而不是在曾家名下!」


    曾樓南瞬間聽懂了她的意思,是她在變相警告!


    曾若水有權利決定任何一個人的去留,包括曾夫人在內!


    ……


    就在一場鬧劇結束後,眾人也全都散去。


    曾若水又迴到樓上的房間躺下休息,她一個人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上的吊燈,整個人空空蕩蕩。


    直到房門被輕輕敲響推開,是林蔓生走了進來,她的手裏端著湯碗,送到她的麵前,「來!我親自給你燉的!」


    一碗糖水蒸蛋送到了麵前,白白淨淨冒著熱騰騰的香氣,曾若水倒是有些錯愕,「你會?」


    「離開這幾年,我總要吃飯。」蔓生將湯匙也放到她的手中,「以前趙媽的兒媳婦生了孩子,就會吃這個,她說最能補身體了。」


    曾若水陷入了沉寂之中,捧著麵前的碗,感受到那份溫暖,讓她那樣發澀。


    「那時候我不在,沒能做給你吃,今天我補上。」蔓生輕聲道,她不詢問孩子是誰的,也不想去追究。


    彼時,是她流產失去一個孩子,可是她沒能在她身邊……


    曾若水點了點頭,卻對她說,「這個孩子也不該活下來,沒了才好!我一點也不難過!」


    她說著毫不惋惜的話語,可是蔓生卻瞧見她的眼睛已經不知不覺通紅一片。


    這隻是逞強,隻是她在頑固逞強……


    ……


    這天夜裏,曾家宅邸別墅內,曾夫人還未睡下。


    曾樓南今夜應酬結束得有些早,曾夫人瞧見他歸來,便朝管家叮囑,「參茶端來給大少爺!」


    管家聽從著將參茶端來,曾樓南並沒有接過,「放下吧。」


    悄然間,曾樓南瞥向管家一眼,對方便退下了。


    曾夫人察覺到他的用意,在他出聲之前,她溫聲道,「若水的婚事,就讓你去說服,我不操心了。隻有一點,盡快定下來!」


    曾樓南默然片刻,這才迴道,「母親,不早了,您早點休息。」


    「我讓人把參茶給你送上去,一會兒你又熬夜處理公司的事……」曾夫人微笑迴道,又是派管家將參茶送上樓。


    偏廳裏終於安靜無人,曾夫人獨自坐了一會兒,有下屬前來報告,「夫人,已經聯繫那位林小姐……」


    ……


    入夜後的翠屏公館,曾若水早已經安睡下。


    蔓生睡在另外一間客房裏,餘安安突然接到一通電話,將此事轉告給林蔓生道,「副總!曾夫人派了助理聯繫,她約您明天見麵!」


    曾夫人怎麽會突然相邀她?


    蔓生不知其中深意,卻隱隱揣測到,一定是和曾若水有關!


    「現在就迴過去,我會準時赴約。」蔓生閉著眼睛,輕聲迴道。


    餘安安退出了房間,她手中的佛珠輕輕轉動,佛經在手默默誦讀。


    此刻,不為祈求康樂,隻求超度,超度早逝亡靈,超度這份不該之愛。


    ……


    相約的地方,是由蔓生定下——那是從前時常會來的茶坊。


    這個時節,園子裏唯有月季開得正好。亭子裏備上清茶一壺,對著整座園子的花海,倒也是十分賞心悅目。


    蔓生就坐等在這裏。


    須臾,曾夫人準時前來。


    瞧著她走近,蔓生起身相迎,「曾夫人!」


    曾夫人緩緩「嗯」了一聲,「你等很久了?」


    蔓生請她入座,復又坐下迴道,「我是小輩,等您是應該的。」


    曾夫人今日見她尚算恭敬,倒也有些滿意。


    兩隻茶杯斟滿了茶水,清香四溢,蔓生放下茶壺道,「其實今天您不約我,我也打算約您出來見一麵!對不起,曾夫人,昨天因為我的關係,讓您和若水鬧了一些誤會,真是不應該!」


    說著,蔓生舉起茶杯,敬茶一杯算是致歉。


    曾夫人心想,她倒是識趣,「你和她是這麽多年的好朋友了,她的性子,你應該最了解。這個誤會,要不是她心裏邊真這樣想,也不會真成。」


    蔓生微笑迴道,「曾夫人您也是從小看著若水長大,一定知道她是有口無心。」


    「她是無心最好,我昨天會去找她,也隻是為了她的婚事!」曾夫人沉眸又道,「那位盛家的少爺,你也是見過的,哪一點配不上她?這樣一個斯斯文文的年輕人,多得是女孩子想要嫁給她!」


    「她現在這個狀況,你也知道,找戶好人家哪裏會這樣簡單!還不趁著現在對方也心儀她,趕緊定下來!」對於昨日遭辱,曾夫人顯然依舊不悅,「指不定嫁了人,對方待她好,她就什麽病也沒有了!」


    蔓生隻是微笑著,她聽著曾夫人的話語,沒有帶一聲嚴厲指責,但偏偏讓人聽聞後感覺到這言語背後,全是冷然不屑……


    「我今天約你出來,就是想告訴你,你是她的好朋友,私底下多勸勸她,讓她快些同意!」最終,曾夫人將來意道明。


    手指放開茶杯,蔓生抬眸道,「曾夫人,我今天也有些話,想要對您說。」


    曾夫人不明其意,下一秒她緩緩道,「您口口聲聲說,是為了若水好。可如果真有一點點憐惜她,就請不要勉強她!她還病著,最重要的是她的身體!如果她病倒了,她還嫁人做什麽?」


    曾夫人被她說得臉色也是一沉,這才明白方才一切舉動不過是先禮後兵。眉宇一凜,她凝聲道,「難道你希望,若水走你的路?林小姐,你有過一段婚史,又被人悔婚,想要再找門當戶對的人家,不是那麽容易!就像是王董事長,當年還邀了溫家少東前去海城,也是因為他心裏邊清楚!」


    「你應該明白,去勸她同意才是最明智的選擇!」曾夫人無比強勢,幾乎是在下令。


    蔓生望著前方的花海,「不是隻有嫁人,就是明智!」


    曾夫人愕然,瞧見她忽而側目,對著她定睛說道,「曾夫人,其實我隻有一句話想要對您說,隻要若水不願意,我就不會讓她出嫁!不管是投入多少的金錢,動用多少的關係,又或者是鬧翻了天,我都不會同意——!」


    「不好意思,我要先迴去,怕若水找我,告辭了。」蔓生說罷,直接起身離去。


    留下曾夫人一個人,怔愣望著她的身影消失於小徑盡頭。


    直到助理走近提醒,「夫人,下午還要去拜訪韓老……」


    曾夫人迴神,立即不悅斥責,「還不去記帳!」


    助理一個來迴折返,卻是朝她迴聲,「夫人,經理說已經記在林小姐的帳上了……」


    曾夫人冷怒起身,沒有了笑顏。


    好一個林蔓生,竟然給她這樣一局!


    ……


    曾夫人趕至宜城近郊韓老居所的時候,果真得知他已歸來。韓老是宜城十分有名望的長者,曾夫人此處是來送曾如意婚禮的喜糖喜餅。


    「曾夫人,您請進……」這邊吳老秘書相請,曾夫人一入內,就發現書屋裏除了韓老之外,還有另外一人。


    那是尉氏容少——尉容!


    「容少爺也在!」吳老秘書又是笑道,尉容溫聲問候,「曾夫人,您好。」


    曾夫人朝他迴了個笑容,隻是不想今早剛收到消息韓老歸來,這位容少就已經趕至。而且,韓老竟和他的關係這樣密切交好。


    「韓老,這是小女如意結婚定製的糖餅,知道您老迴了宜城,我就給您送來……」曾夫人將喜餅送上,韓老自然是十分高興,吩咐吳老秘書趕緊收起。


    韓老也有收到喜帖,但是遠在千裏之外,也不便奔波趕至,所以才遲了。


    當然,這其中也有最關鍵的原因,韓老可不是隨意哪一位都能請動。


    「如意剛剛結婚,你就這樣奔波過來,怎麽好勞煩你,我真是過意不去。」韓老笑道。


    「您老肯吃一口喜餅,那就是我和如意的福氣了。」曾夫人笑著應聲。


    尉容終於出聲,他問了一句,「若水小姐不知道身體好些了沒有?」


    「好些了,多謝你關心。」曾夫人迴道。


    「是曾家那個二女兒?」韓老終於記起,曾夫人應道,「是她,最近身體不大好。」


    「她結婚了沒有?」韓老詢問一聲。


    曾夫人隱隱蹙眉迴聲,「說起她的婚事,我也實在是操心壞了。給她介紹了一門婚事,對方男孩子家世品行樣樣都好,可她還是拒絕。就連她的那個好朋友林蔓生,也不懂事偏幫著她,一點也不諒解我們作長輩的心……」


    韓老對於她的話語不太認同,而一旁的尉容已然眸光深沉。


    「尉容,她和你的婚事取消之後,是不是受了打擊?才這樣反對結婚?」曾夫人也從曾如意的口中知道當年是他悔婚,於是微笑問道。


    尉容靜靜坐在椅子裏,他有禮迴話,卻是語出驚人,「怎麽會打擊?」


    曾夫人愕然,韓老也是瞧向他,卻聽見他道,「是她甩了我。」


    這怎麽可能?


    韓老一怔,曾夫人更是驚詫,「可是我聽說……」


    他不曾玩笑,那樣認真道,「那些都是謠言,是她甩了我。」


    隻這一句話語,由他口中道出,將那些聽說全都打碎,讓曾夫人無言以對!


    ……


    曾夫人聽見他這樣肯定糾正自己,一下子倒也是震驚。


    韓老的目光遊移在尉容以及曾夫人之間,如此一來,曾夫人倒是有些自討沒趣。旁人的婚姻之事,她主動提起,而後又遭全盤否定。


    曾夫人的顏麵有些掛不住了,卻還是保持著最佳禮儀,「原來是這樣……」


    難道是曾如意聽聞有假?


    可應該不會!


    但是,這位容少當麵否認,又怎麽會是假?


    畢竟他們當年的婚事取消是真,早應該老死不相往來才是,誰還會為了一個前任去說清?


    曾夫人也搞不清楚狀況,隻是繼續坐在這裏,開始有些不自在了。


    「這些個年輕人,今天牽手走在一起,明天又鬧了性子,說不好就不好,誰知道他們是怎樣的想法,我們這些老人家實在是看不透……」韓老打起了圓場,感嘆著念了幾聲。


    曾夫人也是附和幾句,又是閑聊片刻後,她沒有再久留,「韓老,今天突然過來,也是打擾了。喜糖喜餅已經送到,我這就走了。」


    韓老隨意慣了,也不留人,隻是笑著喊道,「吳秘書!去把我的賀禮拿來!」


    「是!」吳老秘書聽從應聲,立刻將賀禮取來。


    那是一幅名人字畫,曾夫人卻來不及細細再欣賞,隻是道謝離開。


    這邊吳老秘書又將曾夫人送了出去,而書屋裏韓老這才開口,「你剛才又為什麽這樣說?」


    韓老自從和他認識以來,也知曉他這人個性,不喜說謊也不輕易答應旁人任何一樁事。因為一旦許諾,就勢必付出行動。可唯獨在婚事上,成了最言而無信之人。


    對於那場婚事,曾夫人明顯不知情,更對林蔓生存在歧異不滿。


    可韓老卻是一清二楚,的確是尉容悔婚在先。


    韓老也不明白他的用意,為什麽在曾夫人出言詢問林蔓生的時候,竟說成是自己被甩……


    「這個世上的人,還真是奇怪,明明犯錯的是我,可偏偏要讓承受的人說笑。」尉容低聲迴道,他英俊的麵容格外沉靜。


    韓老聽見他這麽說,卻也是感慨良多。


    現實這般可笑,名門世家更是如此荒唐,受傷害的女孩子,遠比悔婚的另一方承受更多。因為被拋棄那一位,雖然得到了同情憐憫,可是在外人看來也不過是沒有能力沒有才情的相爭,因為就連另一半的心,她都沒有留住……


    韓老沉默了下,他又是問道,「你是不想讓她因為你而受委屈?」


    他平靜的話語裏,雖在訴說事實,可韓老分明感受到,一股似有若無的維護……


    尉容淡淡微笑,卻隻是道,「惡人是我,和她無關。」


    他一句話已經頂下一切,雖然的確是他所為,可韓老卻也有些看不懂了。


    他到底在認罪,還是對她仍有餘情……


    ……


    曾若水在翠屏公館休息了兩日後,身體終於有所好轉。一旦不再心煩意亂,整個人也開始明朗。


    這一日,有人前來派貼,是盛公子的下屬,「若水小姐,我家少爺請您和林小姐明天有空的話,一起去打高爾夫,少爺還邀請了王督導一起……」


    王鏡樓自從曾家婚宴後,一直留在宜城還未曾離去。


    聽聞,是為了曾氏企業的一筆生意。


    有關於這些,蔓生沒有太在意,畢竟是商場之事。


    隻是不想,盛公子竟然直接邀請了王鏡樓。


    蔓生不曾應聲,反而是曾若水迴道,「既然是這樣,那我們當然樂意奉陪。」


    次日,蔓生和曾若水便前往那家相邀的高爾夫球場。


    她們抵達的時候,王鏡樓以及盛公子一行已經提早到來。遠遠的,卻還瞧見了另外一位千金。


    待她們上前,就聽見王鏡樓笑道,「盛小姐是盛經理的姐姐,有這樣一位姐姐幫襯著,簡直是如虎添翼!」


    原來,盛公子今日不是單槍匹馬邀約,而是帶了自家姐姐來坐陣。


    蔓生徹底明白了,這是要來瞧一瞧曾若水,到底是否合格,能否成為未來盛家的少奶奶。


    ……


    午後天空一片湛藍——


    一家咖啡館內,包廂寬敞明亮,那張桌子左右兩側,兩方人已經商談良久,有關於近期曾氏有意合作的項目。


    其實此次對於曾氏,對於曾樓南而言是錦上添花,「我想這次的項目,對於尉總百利而無一害。」


    若想穩定人心,在被保釋之後果斷拿下項目是最有力的保障!


    任翔在後方駐足,暗自凝眉:這位曾大少,可真是會落井下石,這樣抬高曾氏利潤配額!


    尉容抽著煙,將菸灰輕輕彈去一截,「曾總,你口中的百利,應該是對曾氏。」


    「那就要看尉總怎樣取捨了。」曾樓南笑應,抬眸望向對麵的他,卻不知為何,總覺得他有些意興闌珊。不管如何,他都不急於得到結果,畢竟生意總是要慢慢進行。


    「咚咚!」突然敲門聲驚起,是助理疾步而入,從神色上看來是有急事。


    助理來到曾樓南身旁,似欲報告,「曾總……」


    「什麽事?」曾樓南當下詢問。


    助理輕聲道,「曾小姐和林小姐今天被盛公子邀請去了高爾夫球場,但是不知道什麽原因發生了一些誤會,林小姐護住曾小姐的時候,還被盛小姐潑了一身咖啡……」


    這番話語傳來,曾樓南凝眸以對。


    任翔卻是擔心不已:現在哪裏會是誤會這樣簡單!


    「抱歉,尉總,我想也你需要時間考慮,我有些事情失陪。」曾樓南立即道。


    尉容微笑,「曾總隨意。」


    來不及再相送,曾樓南已經起身奔走,離開了包廂。


    尉容的目光亦是一直追隨那道身影而去,透過落地窗,看見曾樓南走出咖啡館迅速上車駛離,他的一顆心也好似不知去往何處。


    任翔見他一直追望,不禁問道,「容少,您要不要也去瞧個究竟?」


    然而,尉容隻是望著窗外同一處,那輛車早消失無蹤,「去做什麽,我又不是她的誰。」


    「……」任翔登時啞然,卻分明瞧見他眼底落下的那抹黯然。


    他們之間誰又是誰,早已再無任何關係,何必還要去關心過問。


    這個世上最沒有資格的人——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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