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正午——


    翡翠公館位於津城城內一處鬧中取靜的絕佳地域,這座公館斥資不菲。單是此處地皮,就已經是天價。


    原先就是門庭森嚴的公館,今日更是嚴守。


    樹林環繞的別墅,最高樓的窗戶已經被人徹底打框釘死,裝修工人剛剛才離開不久。那些車輛駛離前院,紛紛遠去消失於視野,就連離去都無聲無息,像是怕驚擾了誰。


    守門人將院門關上,徹底擋去外界的一切紛擾。一迴頭望去,這座公館竟不像是私人宅邸,就像是一座囚牢。


    可是公館主人,並非是要囚禁誰,卻是為了徹底保護。


    別墅高樓那扇封死的窗戶,在外瞧不見半點動靜,可是內裏早就亂作一團。


    腳步聲慌忙前來,女傭端著托盤疾步穿越過道,她來到臥室裏,急忙報告,「少爺,給少小姐的粥熬好了!」


    女傭人不敢再進入,她隻看站在套間的外間,房間裏幽暗一片,一絲燈光也沒有。


    「放下!」楊冷清冷聲一句,女傭人立即放下托盤。


    待關上門,隻聽到很輕的女聲傳來,那是少小姐的聲音,「我要去洗澡……」


    裏麵的房間裏,比外間更要黑暗,一圖身影蜷縮在角落裏。她穿著棉質睡衣,將自己緊緊環抱,那是防備的姿勢,更是不容許任何一個人靠近的姿勢。


    「不要洗了,你已經洗了很多次!」楊冷清低聲勸說,眼中全是焦灼傷痛,「小璿,先吃點東西好不好?我把粥端過來給你……」


    「我要洗澡……」她環抱自己的雙手慢慢鬆開,摸索著牆就要站起,再次前往洗浴室。


    「小璿!」楊冷清又是唿喊,他急於阻止她幾乎自虐的重複行為。可是他剛一靠近,就聽見她大喊,「不要碰我——!」


    那是本能的抗拒,抗拒著任何一個人,哪怕是他在內……


    楊冷清是真的不敢再上前,他的步伐定住,男聲如此凝重,哄著她道,「好!我不靠近,我保證不靠近你!」


    「你聽我說,你要先吃點東西……」他不斷哄著她,隻希望她能夠進食。自從事情發生之後,她隻喝了幾口水,可這怎麽能行!


    她卻一雙眼睛牴觸的望著他,偏偏又那樣央求著,「你讓我去洗澡……求你讓我去洗澡……」


    她竟然用「求」這個字,她竟然開口求他!


    楊冷清一下怔住,而她已經扶著牆,踉蹌著就要走向洗浴室。透過那一絲僅有的光線,他看見她纖細的手,讓他痛心無比!


    他不能讓她再這樣下去!


    哪怕她厭惡抗拒,他都不能讓她繼續這樣對待自己的身體!


    「邵璿——!」楊冷清猛地往前,他的手碰觸到她,那樣不顧一切的擁抱,想要讓她明白,聽見他的唿喊,「停下來!不要這樣!你不能這樣對自己!你聽見沒有?」


    「不要——!」她卻厲聲大喊,聲嘶力竭這般瘋狂,「放開我——!放開——!」


    那驚恐的喊聲響徹整間套房,她竟然用頭去撞牆!


    這下子,楊冷清隻得再次退開,深怕她傷害到自己,「我不碰你了!我不碰了!來人——!」


    守候在外的幾位女傭立即進入,來到邵璿身旁開始製止她亂動。


    「走開!不要靠近我——!」邵璿還在大喊,楊冷清隻能一退再退,退到了外間。而他眼中,早已是分崩離析。


    卻是突然,有人疾步而來,是守門人喊道,「少爺!有人來訪——!」


    楊冷清冷怒斥責,「我不是告訴過你們,誰來都不見!」


    「可來人說,是少小姐的好朋友,是宜城錦悅的林副總——!」那人的通傳,讓楊冷清驚愕無比。


    宜城錦悅林副總?


    除了林蔓生,還會有誰?


    ……


    楊冷清不敢相信林蔓生會出現,可是偏偏,當那道身影出現在自己麵前的時候,他這才承認,來人竟然真的是她。


    林蔓生一身素淨白衣,那張臉龐更是通透的白淨。


    她的身後是秘書餘安安,還有程牧磊以及高進兩人。


    顯然,三人是陪伴她一起到來。


    楊冷清近日以來本就淩亂,這一刻看見林蔓生出現,思緒直接靜止,他怎麽能想到,她會在此時出現……


    「她在哪裏!」而她一出聲,就是詢問邵璿。


    楊冷清下意識沉聲迴道,「她在樓上的房間……」


    不等他有所反應,林蔓生已經上樓,餘安安跟隨而去,隻留下程牧磊以及高進。


    套房的房間裏,幾位女傭根本就無法阻攔,自楊冷清一走後,她就立刻進了浴室。還穿著睡衣,她就站在淋浴下,用清水不斷清洗自己。就連熱水也沒有開啟,冰冷的水不斷淋濕自己。


    「少小姐……」女傭們不斷唿喊,卻也無法讓她停下,隻能在一旁著急。


    就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一道身影靜靜而入,出現在她們的身後。她定睛以對,望著淋浴房裏用清水洗刷自己的邵璿。


    「你是誰?」女傭終於發現後方出現之人,驚奇詢問。


    她已經直接越過她們身邊,後方處楊冷清亦是折返而迴,一下抬手示意眾人離開。


    女傭們紛紛離去,楊冷清瞧見林蔓生取過毛巾走向了淋浴房。不顧那些冰冷的清水,她來到了邵璿身旁,她將毛巾覆在她的頭上,為她擋住寒冷。


    她終於來到她身邊,看著她早已經蒼白的臉龐,沒有一絲血色,渾身如此冰冷,她的手輕輕為她將臉頰那些濕潤的髮絲撫去,朝她喚了一聲,「小璿。」


    頭頂上方冰冷的水還在落下,視線朦朧中,邵璿迎上她,她像是認出來人,是她多年來一直思念的人,她甚至以為自己是在做夢,「蔓生……」


    「是我……」她應聲點頭,將洗浴房內的淋浴關上,水聲也是一止。


    邵璿又是喊,「蔓生……」


    「是我!」蔓生再次迴應,卻聽見她呢喃道,「蔓生,我和他在一起,你是不是生氣了,所以才一直不迴來……」


    剎那間,心底的難受翻山越嶺襲來,蔓生紅了一雙眼睛。


    ……


    她以為她會生氣,因為她和楊冷清在一起,因為他是尉家之人……


    她搖頭道,「小璿,我沒有生氣,我怎麽會生氣……」


    「蔓生,我一定是在做夢……我以為你不會迴來了……」邵璿輕聲問道,她的手抬起,發顫著去碰觸她,去觸摸麵前這個人,想要確認這並非是幻覺,卻又開始喊,聲音都帶著哭腔,那些疼痛都好似能夠鑽心,「你怎麽哭了?你不要哭,不要哭,誰欺負你了,我去打那個人,我去打他……」


    她們曾幸福陪伴各自左右,其實早就超越了友誼,她早是她的親人……


    三年未見,再次重逢後的第一時間,她還未曾開口安慰她一句,卻反而聽見她這樣說,她的淚水一下洶湧而來,被她強行忍住,「沒有人欺負我,沒有人……」


    「真的嗎?是真的嗎?」邵璿似不相信,她還不斷在問。


    直到她反覆訴說,邵璿這才似乎確信,蔓生朝她道,「小璿,我們出去說話。」


    「蔓生!」邵璿卻搖頭喊,「我還沒有洗完澡!」她一邊喊著,一邊仿佛記起,「怎麽沒有洗澡水了?是誰把水關了?」


    「蔓生,我好髒……」她那樣厭惡自己的身體,眼底全是痛哭,可她卻沒有落淚。


    一顆眼淚,也沒有掉落。


    仿佛,她早已哭不出來了。


    「我陪你一起洗澡,就像從前的時候一樣,好嗎?」蔓生拉住她道,邵璿似記起從前,她終於答應,「好。」


    蔓生又是側頭望向楊冷清,朝他輕輕一頜首。


    楊冷清逕自退了出去,餘安安將門關上了。


    洗浴室外,楊冷清幾乎是定在原地。


    他整個人一言不發,那些淩亂迴憶像是翻起的篇章映現於眼前。


    突然之間想起那些相伴時光裏,她曾不止一次詢問:蔓生要是知道了,她生我的氣怎麽辦?她要是生氣了,一輩子也不迴來了怎麽辦?


    對於她的憂慮,當時他並不當一迴事,他們在一起,和林蔓生又有什麽關係,這簡直沒有必要煩惱。有一迴,卻也因為被問煩了,終於還是迴她一句:你到底是和我在一起,還是和林蔓生?


    險些以為,和她在一起的人並不是他。更甚至,他們在一起必須要得到另一個人的同意。


    她卻更為惱怒,指著他怒聲發飆:誰讓你是尉家的人,誰讓你和他是兄弟!


    這簡直是匪夷所思的邏輯!


    卻原來,她始終不曾忘記,幸好她還記得她……


    一想到從前的時光,即便是爭執,竟也那樣美好,而今卻成幸福碎片,楊冷清一顆心寂靜,五髒六腑都好似被一起割碎。


    她的笑容,他那樣害怕,再也無法瞧見。


    ……


    就在這日午後,海城這邊,王鏡樓收到一則消息——王燕迴終於歸來!


    保利集團的會議室裏,王鏡樓結束了一場會議之後,立即前往相見。


    「咚咚!」敲門聲響起,是他進入辦公室。


    王鏡樓果真瞧見王燕迴的身影,江秘書就站在他的身旁,正在匯報這幾日的公司事務,在他離開數日裏,已經堆積了一些緊要文件需處理。


    「王督導。」江秘書唿喊一聲,十分知趣退下,「王首席,那我先去忙了。」


    江秘書擦肩而過,王鏡樓上前追問究竟,「大哥,你這幾天究竟去了哪裏?怎麽走得這樣匆忙?難道是有她的消息了?」


    實則,王鏡樓並不確認,雖然他也有詢問楚映言。而她認為,一定和林蔓生有關,才會讓他突然消失……


    「已經找到她了!」誰知,他竟直接道明。


    王鏡樓愕然不要,林蔓生竟真的被尋到,卻覺得這樣突然,「是去哪裏找到她?」


    這幾年來,王燕迴一直私下派人尋找,此事王鏡樓也是清楚。可是各個城市都跑了個遍,都是音訊全無。怎麽就會在一夕之間,竟然找到了。


    「她在哪裏已經不重要,總之人找到了就好。」王燕迴溫聲說道。


    「那她現在人呢?」王鏡樓並未瞧見林蔓生的身影,不禁詢問,「她去了尉家,去見小寶?」


    寶少爺是她的至親骨肉,她一定很想見到孩子,隻是這樣冒然前往似乎也有些不妥。


    轉念一想,王鏡樓又道,「還是先迴了宜城?」


    畢竟,宜城才是生她養她的城市。


    「都不是。」王燕迴低聲道。


    王鏡樓再是思量,卻徹底明白過來,「她去了津城——!」


    那座城市,有著她最好的朋友邵璿,而她現在正遭遇人生最大浩劫,她竟然被人侵犯……


    「大哥,你也收到消息了。」王鏡樓聲音有一絲沉重,盡管和那位邵小姐並無太多往來,可得知這件事後,也是為之驚然。


    「他真是該死!」王燕迴冷聲一句。


    「蕭從澤,的確害人不淺!」王鏡樓也知他是在指誰,那位蕭家三少一向行事乖張,性情更是陰晴不定,「但是這一迴,真是出人意料!他竟然做出這樣卑鄙無恥的事情!」


    蕭從澤也是津城名門子弟,身邊從來不缺投懷送抱的鶯鶯燕燕,竟然對一個女人用強,而且還被他得逞!


    卻以為先前有容氏千金先例,作為一個男人,被人惡狠狠捅了一刀,雖是意外之舉,但若不是自己並不想如此,那也不會這樣疏忽。畢竟,名門子弟哪一個人不是從小習武強身。再來,有了前車之鑑後,也該知曉輕重分清利弊,誰又會去自毀名聲自毀前程。


    結果,就在三年之後重蹈覆轍,而被害之人成了邵璿!


    「蔓生到了津城之後,她也能好受一些。」王燕迴緩緩道,此刻也隻能希望她趕去相見,能讓邵璿好轉康復,也希望她不要太擔憂,太過傷心難過。


    王鏡樓默默了良久,又想起一件事,「大伯這兩天一直在找你!要是被他知道她迴來了,會不會……」


    王燕迴眸光冷凝,「有我在,我看這次誰能動她!」


    王鏡樓從他決絕的眼眸裏,分明瞧見那一抹絕不讓步的狠戾。


    哪怕這個人,是自己的親生父親。


    ……


    海城一家新建成的博物館,今日迎來剪裁儀式。


    市政規劃局的局長,和王父也是友人,於是王父因為這份交情,特意前來祝賀。


    那位局長並未現身,迎接王父之人是這裏的館長,老館長笑道,「王董事長,真是感謝您為我們博物館剪裁。當然,也感謝大少奶奶,願意一起前來。」


    楚映言陪伴在王父身邊,作為王家大少奶奶,出席這樣的場合,早已是習以為常。


    「不用客氣,館長,我和父親知道博物館建成,也一直很想來參觀。能在第一天就進來,還為博物館剪裁,是我們的榮幸。」楚映言微笑迴聲,應對得宜。


    王父亦是在旁淺笑頜首,老館長不禁稱讚,「大少奶奶這份心意,實在是讓人感動。王董事長好福氣,有這樣一位兒媳婦,這一定也是王董事長平日教導有方。」


    王父一聽此言,自然不敢當,「她從小就這樣懂事,哪裏是我教導。」


    楚映言是楚氏家族千金,楚家自小家教森嚴,教導出來的子女,各個都十分有禮。


    話雖如此,老館長仍舊是對著王父一番奉承讚美。


    楚映言靜靜站在一旁陪同,她是完美的王家大少奶奶。


    這邊王父與老館長閑聊片刻後,老館長便暫時離開招待其餘賓客。


    楚映言繼續陪著王父參觀,兩人一邊走著,王父問道,「燕迴還沒有消息?連你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楚映言迴道,「他有事情要忙,才會忘了。」


    「映言,你是他的太太,就算他要走,總該告訴你一聲!」王父叮嚀一句,楚映言隻是應聲,「是,父親,下次我會提醒他。」


    兩人正談起王燕迴,鍾叔卻走近身邊道,「老爺,是大少爺派了人來……」


    來人卻是孟少平,他是王燕迴身邊第一號心腹下屬。


    所以,他也迴來了?


    楚映言如此想著,得知他平安,便有一絲踏實欣喜。


    孟少平上前恭敬站定道,「老爺,大少爺知道您找他,所以特意讓我過來,迴您一聲,離開公司幾天,剛迴來事務太多,就不來向您請安了。等處理完了,再來迴您。」


    王父神色驟然一沉!


    「大少爺是不是有說,這個周末就會來看望老爺?」楚映言察覺出王父不悅,朝對方使了個眼色。


    「是……」孟少平機敏接了聲,卻又是道,「還有一件事,大少爺讓我告訴老爺……」


    楚映言默然靜待,緊接著聽見孟少平道,「已經找到蔓生小姐,隻是她去看望朋友了,請老爺放心,也請不要擔心。蔓生小姐會迴海城,老爺就請不必動身尋找!」


    言語之間不曾有任何威脅警告之意,但是明白人都已經聽懂,王燕迴此番用意,除了告知王父,林蔓生的迴歸訊息之外,也是在告誡他,不要輕舉妄動!


    聽到她的名字,王父已經震驚無比,又得知她出現,更是不敢置信。


    但是下一秒,卻又滿腔憤怒……


    「父親,蔓生迴來是好事情,燕迴一定知道您最近身體不好,所以才讓您不要走動。蔓生去散散心,過幾天就會趕著來拜見您……」瞧見王父整個人陰鬱冷沉,楚映言迴神道。


    其實她不是沒有驚愕,又為林蔓生平安歸來而慶幸的同時,卻也隻覺原來如此。


    他真是為了她而突然消失。


    ……


    當天傍晚來臨的時候,一輛車子駛入尉氏名下頤和山莊。


    正是岑歡開車緩緩進入,如今的尉家山莊,自從老太爺去世之後,就變得格外冷清。此刻除了寶少爺之外,也唯有尉孝禮常住於此。


    「周管家,寶少爺迴來了嗎?」岑歡將車停下,她進入別墅詢問周管家。


    周管家迴道,「司機已經接了寶少爺迴來,正在書房裏做功課……」


    岑歡應了一聲,她獨自前往寶少爺所住的獨棟別院。她安靜進入,走上樓梯後,就聽見了正在播放的英文教學內容。


    岑歡一個人佇立片刻,卻終究還是沒有上前,她隻是下樓離去。


    等出了院子,她的步伐一止,終究還是沒有告訴寶少爺那一則消息。


    望著前方花圃裏正灼灼盛開的花卉,手機卻振動而起,進來了一通電話。岑歡拿起一瞧,她立即接聽,「孝禮少爺……」


    此時的尉孝禮,因為國外一起巨資項目親自趕赴洽談,所以並不在國內。


    「是蔓生小姐迴來了!」岑歡凝眸迴道。


    於另一端,尉孝禮也像是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消息怔住,卻也不曾質疑,「她是因為邵璿出事才迴來?」


    岑歡並不清楚原因,但是唯一可以確定的是,「蔓生小姐已經去了津城,和邵璿小姐見麵!」


    「北城那邊這下該有動靜了。」尉孝禮忽然提起,岑歡自然明了,此刻尚在北城之人,除了容少,還有哪一人。


    尉孝禮又是低聲道,「楊冷清保護不周,林蔓生要是興師問罪,他們哪一個也逃不了!」


    ……


    夜裏七點,夜幕已經籠罩整座城市。


    北城警署辦公廳內,警官袁秋葉進入局長辦公室,她上前敬禮,「報告局長!案件還在偵破過程中,請再給我們一些時間!」


    局長朝她道,「時間可以給,但是那位尉先生即將被保釋!」


    袁警官眉宇微蹙道,「局長!對方涉嫌兩起命案,牽扯到那麽多位被害者,怎麽能被保釋!」


    「是容氏家族親自作保——!」局長沉聲道,「這也是經過上級批準!」


    「局長!」袁警官還想要申訴,被局長打斷道,「袁警官!他隻是被保釋,隻要找到新證據,就不能脫罪!」


    袁警官終於沒了聲音,突然想到這兩日來,那位尉氏容少,不知為何再也不願配合調查。


    細細一想,轉變發生於那日淩晨,就在見過律師趙非明之後。


    再接受審訊,他顯露出一絲從未有過的不耐,那樣冷酷出聲一句:有證據就判我死刑!


    好似,他迫不及待要去往何處。


    哪怕眨眼時間,都如同淩遲!


    ……


    這一夜的翡翠公館,大廳沙發椅上寂寥坐了一個人。


    是楊冷清抽著煙,始終不曾入睡。


    直到淩晨一點,餘安安下樓來,「楊理事,副總讓我告訴您,為邵璿小姐熱一杯牛奶,請放一些安眠藥。」


    楊冷清目光一定,餘安安解釋道,「邵璿小姐幾天沒有睡了,這樣下去怕是不行,副總的意思是,先讓她睡下,一切等醒過來再說。少量的安眠藥,不會有副作用。」


    楊冷清也知道邵璿再繼續不眠不休下去絕對不行,他立即吩咐家傭,為邵璿熱了一杯牛奶。


    私人醫生就在公館裏隨時待命,於是也請到大廳裏,由楊冷清親眼盯著,看他下一定劑量的安眠藥。


    當藥片即將入牛奶,楊冷清不禁叮囑,「不要讓她不舒服!」


    「少爺,您請放心!」醫生迴聲,不敢有任何一絲閃失。


    牛奶準備好,由餘安安親自送上樓去。


    餘安安瞧著林蔓生哄著邵璿將牛奶喝下,又陪著她聊了一會兒後,許是因為是真的累了,再加上藥效起了作用,邵璿終於漸漸閉上眼睛。


    蔓生為她蓋上被子,她沒有離開,而是陪著她睡在身側,因為邵璿的手還緊緊挽著自己,就像是一個孩子,深怕失去依靠。


    餘安安確認後,又是下樓去告知,「楊理事,邵璿小姐剛剛睡下了,您也可以安心。」


    楊冷清隻是沉默頜首,「辛苦你了,你也快去休息。」


    這一天下來,所有人都不得安寧,此刻邵璿安然入睡,方才得以平靜。


    餘安安應了一聲,安靜退下。


    整座公館都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沒了絲毫聲音。就在這片寂靜中,大廳裏唯有他一人抽菸入座。


    沒有一人前去相勸,因為知道勸說也是無用,所以任由他獨守此處。


    楊冷清根本就睡不著。


    她不安好,其實他又怎能安心?


    他又要去哪裏求一個因緣,如何能夠讓她安好的因緣。


    ……


    這天夜裏,邵璿一直在睡。


    蔓生醒來的時候,她還在自己身旁,唿吸很淺。即便在睡夢中,卻依舊是不得安寧,秀眉緊緊蹙起。她的手在睡夢中改為握著被子,卻不斷的抓緊。


    學著母親還在世的時候,蔓生輕輕拍了拍她,讓她睡得安穩一些。


    又見她的手將被子鬆開了些許,不再那樣緊握,蔓生這才停下安撫的輕拍。她悄悄起來,簡單洗漱了下,走出了房間。


    隻是門一打開,卻在迴廊盡頭的轉角處,餘安安的身影不斷徘徊。


    「副總……」餘安安迎麵瞧見林蔓生,她立刻唿喊。


    蔓生詢問,「有若水的消息了嗎?」


    「暫時還沒有!」餘安安迴道,「曾小姐聯繫不上!不過剛才小石頭已經迴去打聽!」


    邵璿出事,可是曾若水卻遲遲不曾現身,這太過奇怪。她們三人,不管誰遇到事情,都會為了對方力所能及。蔓生有些擔心,卻也來不及再多作揣測,她下樓去,「讓牧磊迴了宜城後,直接去找曾總!」


    曾樓南是曾家大少,他一定知道曾若水在哪裏。


    餘安安記下此事,「是,副總,我會告訴小石頭。」


    「去讓廚房準備一些可口的清粥小菜,再磨一碗豆漿,要甜的,小璿喜歡喝。」蔓生又是細心叮囑,餘安安一一應下,「我這就去!」


    「站住!」蔓生喊住了她,盯著她一張憂慮的臉龐詢問,「出什麽事了?」


    「副總……」餘安安也不知是否該說,蔓生一瞧這座大廳,忽然發現一直坐在沙發裏抽菸的那一道身影不見了!


    蔓生凝聲追問,「楊冷清去了哪裏?還有高進,他又去了哪裏?」


    在她一聲令下,餘安安這才道,「淩晨三點的時候,楊理事突然就出門了!高進就開車跟著去了!」


    高進聽從於林蔓生的安排,所以當夜一直守在公館門口。瞧見楊冷清一有行動,他就追了出去。


    蔓生沉思可能會前往的方向,「去找蕭從澤了?」


    「是!」餘安安如實道,「楊理事離開公館後,就去了津城警署!那位蕭三少被暫時拘留在那裏!但是他拒不認罪,警方雖然延長了正常四十八小時審訊時間,也沒有辦法再繼續扣押!」


    聽聞此言,蔓生察覺到不妙,「蕭從澤什麽時候會被放出來?」


    「半個小時之後!」餘安安道出準確時間。


    「安安,你留在這裏照看小璿!」蔓生直接轉身,人已經往前院而出,更是朝公館裏的家傭下令,「派車送我去警署!」


    餘安安望著林蔓生離去的身影,她急忙上樓去邵璿睡下的房間看顧。但是一顆心卻七上八下,她最擔心的是,當下隻有一個高進在警署那裏接應,副總不要有危險才好。


    ……


    津城的清晨,瀰漫起一場大霧。


    一路飆車奔馳趕往警署,抵達的時候,卻還是遲了幾分鍾。


    車子往路邊一停下,蔓生就打開車門下車。


    她定睛望向前方,卻發現大霧盡頭的警署門口,已經聚集了一群人,黑壓壓一片,一下子也分不清誰是誰。


    而這一處,眾人幾乎僵持不下。


    蕭從澤從警署而出,下屬數人陪同。身旁還有蕭素素,以及郭英傑。


    對麵而立另外一行人,則是以楊冷清為首,亦是下屬數人。


    宗泉親自擒住的那一位,正是楊駿馳。


    兩方人馬在此處相聚,眼看就要你死我活對上,更是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卻有男聲猛然喝止傳來,「住手——!」


    眾人皆是一愣,紛紛尋聲望去,大霧遮迷了視線,依稀之間兩道身影一前一後而來。


    前方是一道男人身影,而後方卻是一道女人身影。


    好奇凝望中,兩道身影越走越近,穿越過白霧終於現身——


    待瞧清來人後,一下寂靜無聲,前方是高進,而後方那一人,蕭素素喃喃開口,「是林蔓生……」


    從白霧後方漸漸勾勒出纖細身影的真容,那一張白淨臉龐赫然映於眼底,這般冷靜無瑕,竟然是消失了三年無影無蹤的林蔓生!


    她一雙眼眸,冷冷淡淡的眸光亦是緩緩直視而來,眾人隻覺說不清道不明的幽靜深長,莫不是心中一怵!


    蕭素素卻依稀記得,她曾經在另外一人身上瞧見過這樣的眸光。


    那是——尉容!


    是他沒有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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