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們正視彼此——


    隻見茶樓昏黃燈光下,他英俊的麵容冷凝,那些光芒全都落在他的臉上,是一抹橙黃幽幽暈開,竟分不清是光影的顏色太清楚,還是因為那張臉龐太冷冽,所以才能投射的如此鮮明。


    而他也正望著她。


    因為怒氣上染所以整個人都帶著不似以往的張揚,連唿吸都有一絲急促而起,像是在隱忍,卻又好似再也無法隱忍。她的一雙眼睛,正垂眸怒視於自己,眼底冷酷徹底,卻燃著明艷怒火,像是一團烈焰來襲,要將一切吞噬幹淨。


    他的手卻愈發緊緊握住她,手指清楚扣著她的肌膚,竟然冰冷無比,蔓生又聽見他狂妄而又不可理喻的命令聲,「我說了不準就是不準——!」


    如果說從來到茶樓這一刻起,蔓生還是理智的,保持著冷靜,那麽此刻已然猶如暴風雨中海浪襲擊周身,「到了現在,你憑什麽還能對我頤指氣使下達命令!你以為你自己是上帝還是神?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東西都屬於你?包括人也是?」


    「所以,我就該聽你的?你讓我怎樣我就要怎樣?」蔓生連番質問亦如浪潮襲向他,兇猛驚濤已起,「我告訴你,我和你已經沒有任何關係!就算我要嫁給顧席原,也是我的自由!你給我放手——!」


    蔓生說完,被她握住的手開始奮力,想要甩開他的束縛!


    可是奈何根本動不了!


    反而,被他的力道一驚——


    他朝自己的方向用力一拽,用著讓她無法抗衡的絕對力量,她的身體不由自主,整個人都往前傾倒幾分,步伐也跟著挪了一步!


    蔓生秀眉一凜,眸光也是一凝,她立刻停步,鞋子狠狠踩住地板,不讓自己再朝他近半分,手腕卻被他緊握到仿佛聽到骨骼咯吱一下的作響聲!


    蔓生一下拿起桌上的茶杯,那杯已經冷卻的茶,她一揚手,茶水直接潑在他的臉上!


    「嘩啦——」一聲裏,茶水灑了他一臉,也滴落在他的襯衣上,潔白襯衣上染了茶水,立刻浸濕一片。


    他黑色的頭髮也被沾濕,額前的碎發發梢滴下水珠。半濕的發後,那雙眼眸深沉如海,比墨色還要深的顏色,卻鬼魅的揚起唇道,「你的反應這麽大,手腕不疼?」


    蔓生幾乎感受不到手腕的疼痛感,不知為何竟感受不到,這零星一點的疼痛又算什麽?即便是將她的骨頭粉碎,也痛不過幾乎麻木的心!


    「蔓生,我們才一段日子不見,你的性子怎麽變成這樣?」他望著她,用一種審視的目光注視,輕描淡寫問道,「我記得你很乖,溫柔和順懂事聽話,怎麽都不見了?難道你從前都是在演戲?」


    演戲……


    這一切的一切,難道說在他的眼裏,都隻是在演戲?


    她不過是一個戲子!


    「嗬嗬!」一瞬刺心,蔓生笑了一聲,像是道不盡的癡狂輕笑,「是啊!我是在演戲!這場戲我演的還真是好!我是發了瘋,才會陪你演了那麽久的戲——!」


    ……


    尉容還坐在椅子裏,有風吹來,茶樓兩側掛起的紅燈籠,一盞一盞輕晃,她的笑像是失心一般,卻冷的絕麗,紅唇輕啟念道,「溫柔和順?懂事聽話?很乖?」


    「我到底是為了什麽,才要這樣演戲?我又是在顧及什麽,才要偽裝成一個木偶!你又以為,從前我為什麽會這樣忍著?」蔓生的視線聚焦在他的臉上,像是要對那一段過往做一個自我了結,是對她曾經那麽長時日付出的情感做一個自我交待。


    「從霍止婧到霍雲舒,再到尉家種種一切,直到容柔出現……」蔓生幾乎無法去細數,因為痛苦那麽漫長,長到不忍迴顧,重來一次的勇氣不是誰都有,她亦不想再有,可這一刻卻清算道出,「你又以為,我真的願意扮演所謂乖巧的角色,來當一個木偶嗎!還不是因為我不忍心!還不是因為我看見你為難,我就難受!我不捨得,我也不願意,我更不想!」


    「所以我忍了!這所有一切,我全都忍了!我理解,我包容,我體諒,每一件每一樁,你不想說,我就不問!哪怕我再想知道,我心裏邊再質疑,再忍不住,可我都忍著!你以為我是為了什麽,要讓自己變成這樣!」


    轟然一下,那些曾經壓抑的容忍,那些隻願他開懷,不願給他造成負擔的過往,那些點點滴滴時刻自己一次又一次的退讓沉默……若是非要找一個原因,若是非要追根究底,不過隻是因為——


    因為她愛他!


    愛一個人,究竟要用怎樣的方式,蔓生從前不清楚,可她隻想著,能夠讓他多一些快樂就好。所以,他不說,她不問,他有許多責任要擔當,她便站在他的身邊和他共同麵對,隻要他不放手,她就絕對不放!


    人這一生太漫長,什麽是愛,太難定義,曾經以為需要一輩子時間去讓他體會才能夠了解她究竟有多愛他。


    可如今,卻覺得不過如此,不過如此罷了!


    那些記憶猶如荊棘,早將她團團纏繞裹緊,荊棘的刺紮的她渾身千瘡百孔,她才肯承認,她才清楚這一切緣由究竟是為何。


    這個剎那,蔓生的眸光緊緊盯著他,從來不曾有過的決絕,從來不曾有過的悲愴,是憤惡是怒怨,是愛是恨全都分不清,她突然就笑了,釋然的笑聲裏,她著對他道,「你不過是仗著我對你的愛,你也不過是在揮霍我對你的愛!但是現在,你對我而言什麽也不是!這場戲我早已經演夠了,以後再也不會演!」


    「尉容!」蔓生喊了一聲他的名字,冷聲一句,「從我的世界消失,再也不要出現——!」


    燈光是橙黃色的,她輕笑的麵容映入眼底,占滿了所有視線。那抹暖光,卻好似褪去了色澤,他臉上的笑容不知不覺全無。


    卻是一張俊彥蒼白無比,猶如從黃泉返迴陽間的孤魂野鬼。


    ……


    滿堂寂靜,當女聲幽幽散去後,唯有留聲機還在唱著曲子。


    他的手握著她的手,終於鬆開了幾分力道,蔓生立刻將手抽迴,卻在下一秒又被他緊握!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糾纏至此,已讓她煩不甚煩,復又低頭,卻見他沉眸迴望,不再帶笑的臉上,隻剩下一片刺目的冷。


    「你這麽盯著不放難道很有意思?」蔓生不懂,更不想懂,她冷眸笑問,「還是你所謂的自尊自傲在作祟!」


    尉容一笑,長睫一眨,卻是出奇的魅,「就算我不要,也不會給他!」


    他不要的……


    他不要小寶,而她不過也是他不要的……


    一瞬間竟是沉默無言,深深的注目中眸底聚起狠意,卻就在當下,蔓生耳畔傳來唿喊聲,「書翰少爺——!」


    一道身影已經狂奔而至,突然一下,蔓生的手被另一個人握住,她定睛一看,發現是林書翰沖了進來。


    追隨進來的還有任翔,他一直在門外守著,這下子沒有攔住,林書翰便沖了進來。


    「放開我姐姐!」林書翰大喊一聲,他一下拉過林蔓生,抬腳一踢,直接將那張桌子踢倒在地,也將她護在自己身後。


    事情發生的迅猛,蔓生一個晃神,人已經到了林書翰的後方,她再一抬頭,就看見林書翰直接朝尉容沖了過去!


    「你竟然還有膽子對她動手?」林書翰一下揪住尉容的衣襟,抓著他的衣服狠狠質問,「你今天敢到宜城來,你以為自己能全身而退嗎——!」


    咬牙切齒的話語聲中,仿佛要將此人碎屍萬段都覺不夠,林書翰掄起拳頭就要落下重擊,尉容還坐在那張椅子裏,他不閃不躲,隻是沉靜以對。


    「容少!」任翔就要製止,卻發現來不及。


    眼看著拳頭就要狠狠揍向臉部,就在這個剎那,蔓生一下喊,「林書翰——!」


    聽到唿喊聲,林書翰猛地止住動作,他愕然迴眸,瞧見林蔓生站在後方不遠處,在方才的喧鬧過後,她又似恢復了冷靜,冷眼看著這一幕,隻給了一句話,「跟我走!」


    丟下這三個字,蔓生轉身就走。


    林書翰還揪著尉容的衣襟,拳頭還掄起著,卻不曾落下。


    可林蔓生的身影已經往茶館外走去,眼看著就要消失。


    「書翰少爺,請您三思而後行!」任翔也已上前,一把製住林書翰的手。


    尉容卻開口吩咐,「鬆開手。」


    任翔一怔,狐疑側目望去,發現正是容少在對他下令,他讓他鬆手?僵持了一瞬,任翔果真退到一旁。


    林書翰還對峙著,卻聽見麵前這人道,「我沒有什麽不敢!」


    「……」林書翰掄起的拳頭握緊又握緊,全身力道都在集中又集中,但是奈何,就在最後時刻,他一下撤開手,也收迴了拳頭。


    林書翰望了他一眼道,「我不會打你!你這樣薄情寡義,我要你受一輩子良心的譴責!」


    說罷,林書翰猛然轉身離去。


    尉容望向整座茶樓,早已人去樓空。


    任翔慌忙上前,隻因為他一張臉蒼白如紙,以為是背上的傷勢復發,「容少,有沒有扯到傷口?」


    卻瞧見他坐在椅子裏,隻是笑著念了一句,「也好。」


    ……


    兩輛車子一前一後像是賽車一般穿梭在城市裏,此時宜城已經天色亮起,車內的屏幕上顯示時間正是八點將至。


    趙媽的電話打了過來,蔓生接起,那頭迴道,「大小姐,我已經送寶少爺去學校了。」


    依照學校規矩,上課時間按照正常學校的編排,所以每天八點之前要到校。昨天蔓生就有告知趙媽,今天由她接送孩子,「我知道了。」


    一通電話隨即掛斷,車子駛過轉彎,已經到了錦悅辦公大樓。進入地下停車庫,蔓生將車停穩。


    前後大約五分鍾時間,另一輛車也緩緩駛入,正是林書翰追來。


    林書翰將車一停穩,他看見林蔓生正在等待自己。下了車,他走過去道,「我沒有揍他!」


    蔓生頜首道,「今天我出門的時候,不是讓你不要跟來。」


    「我不放心,也氣不過!」林書翰如實迴道。


    「沒有下一次!」蔓生迴聲,林書翰點了點頭,卻又是問道,「所以,談的怎麽樣?」


    蔓生微笑道,「當然是解除婚約。」


    「解除就解除!」林書翰憤然迴道,「沒什麽了不起的!姐,以後你和這個人就沒關係了!」


    「當然。」蔓生笑應,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要往電梯走。


    兩人一走入電梯後,林書翰卻似想起另外一件至關重要的事,「那小寶怎麽辦?」


    電梯門關上一剎那,蔓生迴道,「他放棄了撫養權。」


    林書翰震驚瞠目!


    為人父親,竟然忍心連自己的親生兒子也會放棄?而且還放棄的這麽輕易?


    ……


    午休時間,學校裏老師正安排用餐。


    教室裏孩子們領取了屬於自己的那份午餐盒,安安靜靜的在自己的課桌上吃飯。


    「尉司棠,我不喜歡吃捲心菜,給你吃好不好?」一旁有個女孩子輕聲說。


    寶少爺握著湯匙迴道,「不好。」


    老師瞧見這一幕,不禁笑了,立刻去教導女同學,「捲心菜一定要吃的,這樣才能長身體!尉司棠,你說是不是?」


    寶少爺卻迴答,「老師,我隻是不喜歡吃沾過女孩子口水的捲心菜。」


    「……」天啊!老師一陣無言以對,現在的孩子真是好直接!


    而主任辦公室內,卻迎來一個英俊不凡的男人。


    由值班室的輔導員一路迎進校園,輔導員是個年輕女孩子,滿臉通紅都不敢正視男人一眼,奔進辦公室後,急忙喊道,「嚴主任!這位先生說是尉司棠同學的父親!他是來看孩子的!」


    嚴主任循聲望去,果真是見到一個風姿卓越的美男子,一時間被驚艷到沒了聲音。


    「你好,我是尉司棠的父親尉容。」他溫煦微笑。


    嚴主任看著麵前這位尉容先生,再想到孩子的長相,這兩人即便不說是父子,也沒人相信!


    活脫脫就是一個模子裏刻出!


    ……


    錦悅公司副總辦公室——


    林書翰捧著餐盒敲門而入,「姐,一起吃飯?」


    蔓生還在批閱文件,「你先吃,我看完這份文件就好。」


    林書翰便獨自捧起餐盒開始用餐,隻是此時,餘安安卻突然敲門而入,「副總!」


    「餘秘書,什麽事這麽慌張?」林書翰不禁詢問。


    「是嚴主任打電話過來,說尉總人在學校,他去看孩子——!」餘安安立刻開口道,「所以嚴主任就打電話過來問同不同意!」


    校方十分嚴謹,因為孩子是由林蔓生單獨送入學校念書,深怕會鬧出矛盾,所以提前來報備。


    林書翰怒聲道,「當然不同意!餘秘書,你現在就去告訴嚴主任,不準他見小寶!」


    餘安安有些望向林蔓生,還在等著她的迴答,「副總?」


    蔓生的視線還落在文件上,卻是迴道,「就讓他見。」


    「姐!」林書翰十分不滿。


    「去迴復嚴主任。」蔓生又是一聲吩咐,餘安安領命而出,「是!」


    林書翰氣的一下將餐盒放在茶幾上,「姐,你不是說他已經放棄孩子的撫養權了?既然放棄了,他就沒資格再去看望!他這個父親,根本就不配!你為什麽還要同意?」


    蔓生拿起鋼筆簽字落款,不疾不徐起身道,「不管怎麽樣,他都是小寶的父親。」


    林書翰見她走到麵前的沙發入座,皺眉說道,「那又怎麽樣?他現在這個樣子,像是一個父親嗎?」


    「書翰,我和你小時候是怎麽過來的,你忘了嗎?」蔓生輕聲說,「爸爸和媽媽離婚以後,爸爸又再婚了,學校裏同學都會欺負我們,說我們是沒有爸爸的孩子。那個時候,你是怎麽對姐姐說的?」


    林書翰迴想兒時,那時候當真感到孤獨寂寞,他不止一次問她:姐,為什麽別人都有爸爸來接,可是我們都沒有?


    「我不想讓小寶成為第二個我和你,也不想讓他當一個沒有父親的孩子。如果他不再看小寶,我不會說半句。但他如果要去看小寶,我也不會反對。」蔓生輕聲說,「大人之間的事情,我不想牽扯到孩子身上,我希望給他一個快樂健康的童年。」


    一時氣憤忽然被壓下了,林書翰沉默了。


    半晌後,他低沉的男聲響起,問了她一句,「姐,你不難過嗎。」


    蔓生也捧著餐盒在吃飯,「你以為姐姐是你?踢球輸了都會哭?」


    ……


    學校的教室裏,孩子們剛剛用過午餐。


    孫老師檢查每個孩子的用餐情況,卻發現那張桌椅裏,尉司棠一個人安安靜靜在用餐。他慢條斯理的動作,小手握著湯匙,另一隻手捧著餐盒,一口一口將食物送到口中。雖然眼睛看不見,可動作十分順暢。


    更讓人驚奇的是,孩子的行為舉止十分優雅,能來這所上學的孩子,家庭背景都十分優渥,可也沒有瞧見過哪個孩子,能夠如他一樣坐姿筆直,像個英氣的小紳士。


    「我吃好了。」寶少爺慢條斯理用完餐,拿起手帕擦拭。


    孫老師走上前去,「尉司棠也吃好了,一點也沒有挑食,也好棒!」


    「老師,你不誇獎我,我也不會把飯吃完的。」寶少爺卻直接迴道。


    「……」孫老師的內心遭受一百點傷害,想要哄孩子怎麽那麽難。


    可是下一秒,寶少爺又道,「老師很辛苦,應該多休息少說話。」


    「……」孫老師一下心花怒放,原來是因為這樣,才會這樣說!


    「今天老師的聲音有點啞,不是很好聽,是不是糖吃多了。」寶少爺接著又道。


    「……」孫老師的心情大起大落太快。


    就在此時,嚴主任突然跑來道,「孫老師,請尉司棠同學出來一下。」


    孫老師便將尉司棠帶出教室外邊,「嚴主任,什麽事情?」


    寶少爺茫然站在老師身邊,嚴主任卻道,「尉司棠同學,你的爸爸來看你了。」


    ……


    冬日的花圃前方,尉容就站在那裏等候,孫老師將孩子帶了過去,「尉先生,尉司棠帶來了。」


    尉容朝孫老師道謝,孫老師笑著應了幾句,退開一些遠,讓父子兩人獨處。


    尉容望向小寶,孩子被照顧的很好,所以一張小臉帶著自然紅潤光澤。隻是已有多日不見,所以父子兩人一對上,竟是一陣沉默。


    片刻後,尉容開口道,「小寶,喜歡在這裏上學?」


    寶少爺也是出聲,卻是說道,「爸爸,這個問題林阿姨已經問過我了。」


    「那你是怎麽迴答?」尉容又是問道。


    「我說還可以。」寶少爺誠實說。


    「她還問了你什麽問題?」他望著孩子道。


    寶少爺迴道,「問我喜不喜歡和她住在一起,我說也可以。」


    尉容微笑說道,「可以就好。」


    聽到這一聲,寶少爺仰起頭忽然問道,「爸爸,你要不要也一起住在這裏?」


    孩子仰起的小臉,陽光全部落下,透明純真,隱隱之中重疊起另一張純真臉龐,孩子還在問,「爸爸,你不想和林阿姨住在一起嗎?」


    不遠處,孫老師默默瞧著父子兩人在說話,她聽不見兩人究竟聊了什麽,但是卻瞧見男人竟然一動不動佇立了許久。


    最後,聽見孩子猛的喊了一聲,「騙人!」


    孫老師一驚,不明白髮生了什麽,孩子又在喊,「你騙人——!」


    孫老師急忙跑過去,來不及再詢問,尉容已朝她道,「多謝孫老師,我也該走了。」


    「尉司棠,你要好好念書好好聽話。」尉容朝孩子叮嚀一聲。


    然而寶少爺扭頭靠著嚴主任,不再對他說一句話。


    孫老師見狀,隻能笑著說,「尉先生請放心。」


    尉容看了小寶一眼,微笑間轉身離開。


    走出花圃,走出學校,校外任翔還在等候著,卻見他一張臉愈發蒼白,他有些憂心,「容少……」


    尉容一抬手製止,任翔卻上前扶住他,可是手一觸碰西服,卻發覺有些不對勁。


    等到上了車,任翔將他的西服脫下一瞧,才發現襯衣早已經滲出鮮血。


    滿目血腥淋漓!


    ……


    宜城近郊的村落,今日韓老的舊居裏有客人來訪。


    是從襄城遠道而來的後輩,更是襄城享譽盛名的恆豐總經理顧席原。


    書屋內,顧席原微笑道,「韓老,早就想來看望您,隻是前陣子聽說您一直在外散心,我才遲遲沒有趕來拜見。」


    「我這把老骨頭要是不經常動一動,豈不就散了?」韓老笑道,「之前聽吳秘書說了,你來了幾次都無功而返。」


    吳老秘書站在一旁問道,「顧先生明知道您老不在家,怎麽還一直來?」


    「想著沒準突然過來,韓老就剛好迴來,那我豈不是撞了個正巧。」顧席原笑應,「而且也不是無功而返,城區裏雖然繁華,但是也太鬧。我一向喜歡清靜,韓老這裏的環境很幽靜。」


    韓老點頭道,「你倒是喜靜,和我認識的一個後輩有些像。」


    「韓老說的難道是保利尉總?」顧席原凝眸,忽而提起。


    韓老迴道,「你對他一定不陌生。」


    「我們兩家公司有過項目合作,之前和尉總也有往來。」顧席原如實說道。


    韓老捧起茶杯道,「你們兩個強強聯手,不管是什麽項目,都一定會受人矚目。」


    「韓老您誇獎了,凡事也隻能盡力而為。」顧席原沉靜笑說。


    這邊三人正在暢談,忽然家中傭人前來稟報,「韓老,尉先生派了人過來!」


    韓老驚奇,吳老秘書接了聲道,「請進來!」


    顧席原也是心中一怔。


    任翔獨自前來,手中卻捧著一幅畫卷送上,「韓老,容少今日在宜城,但是時間倉促不能親自來拜訪您老,派我過來送上這幅畫。」


    吳老秘書立刻接過,打開來瞧,隻見是一幅畫風蒼勁有力的山水畫,雖不是名人畫作,卻是十分氣韻,一看便知是難得的後起之秀!


    韓老愛畫,這下自然是高興不已。


    「韓老高興就好,那我也不打擾了,這就告辭。」任翔低聲說著,就要拜會離開。


    就在此時,顧席原亦是道,「正巧,我也要告辭。韓老,今天我還有事就先走了,改天再來請教。」


    韓老剛得到一幅新畫,心思全在畫上,「好!改天你再來陪我聊!」


    吳老秘書則是起身相送。


    兩人走出韓老的洋房,外邊寬敞的前院裏停了兩輛車,顧席原瞧向任翔道,「你們尉總派你過來傳了什麽話給我?」


    顧席原在得知尉容前來宜城後,就欲和他會麵,自然派秘書聯繫,但一直不曾有迴執。卻不想,竟然直接派人來此!


    「顧總,尉總說他隨時恭候。」任翔轉達指示。


    顧席原當下一笑,像是有了定奪,「聽說尉總名下有座園子在宜城,從前叫翠竹園,我也正好有幸欣賞。」


    ……


    「林女士,如果您方便的話,不知道可不可以晚上的時候來接尉司棠,我想和您聊幾句。」正在外辦事,蔓生突然接到了嚴主任的電話。她心中疑問,便立刻道,「嚴主任,我正好在學校附近,現在就過來一趟。」


    蔓生不知原因,駕車立刻趕往學校。


    來到辦公室之後,嚴主任這才將事情原委告知,「林女士,真的很抱歉,這樣打擾您的工作。隻是我也想和您談談尉司棠的事情,今天中午的時候,他的父親尉先生來看望過孩子,這件事您也已經知道。」


    蔓生的確知曉此事,而且也是她同意,「嚴主任,是出了什麽事嗎?」


    「不知道是怎麽迴事,孩子和尉先生見過麵之後,突然就不說話了!這一整個下午,連著幾個小時都不肯開口,班主任孫老師嚇壞了,我也很擔心!」嚴主任終於說明原因,「我在想,會不會是孩子的父親說了什麽,讓孩子受了刺激?」


    蔓生也是莫名,卻是感到有些憂心。


    嚴主任又是說道,「不過就在您趕來的時候,尉司棠終於又肯開口了……」


    「嚴主任,那我過去看看。」蔓生迴了一聲,出了辦公室前往教室。


    校園裏很安靜,教學樓內更是帶著書墨香氣,蔓生靜靜走在樓梯上。當她走上最後一個台階後,突然聽到孫老師的聲音響起,「尉司棠,以後不管發生什麽事情,你都可以告訴老師,老師非常願意當你的朋友!現在我也想問你一個問題,為什麽你要對著你的爸爸說他騙人呢?」


    蔓生的步伐悄然一止,也想聽一聽孩子會如何迴答。


    就在沉默中,孩子的童聲終於傳來,孩子開口道,「老師,你不要在林阿姨麵前提起爸爸好不好?」


    蔓生不禁愕然,亦是聽見孫老師同樣詫異的詢問,「這是為什麽?」


    「因為……」孩子遲疑許久,似不知要如何訴說,半晌也沒有一個準確答案,卻終於還是道,「因為林阿姨會傷心難過!你不要在她麵前提起爸爸!不要提好不好?」


    孩子的唿喊聲不斷傳來,幾乎是在央求著老師,央求著一個剛剛才認識不久的陌生人,蔓生的步伐徹底止住,她無法上前,更無法出聲。可是當她一眨眼,卻不知為何,有溫熱的液體從眼眶裏突然落下。


    就連自己也是一愣!


    蔓生伸出手去揉,還以為是沙子進了眼睛,可是沒想到,眼淚卻越落越多。


    哎?


    怎麽擦不完?


    怎麽就會止不住?


    怎麽就能讓每個人都好像知道她的傷心難過?


    他們都在問她好不好,她總迴答說很好。其實她早就忘了傷心難過是什麽,就連眼淚的滋味也全都忘記。可她怎麽能哭,怎麽會哭……


    應該是因為太高興,她是喜極而泣才對。她終於解脫了,他們之間終於有了一個了斷,不過是分手並沒有什麽了不得。


    林蔓生,人生沒有什麽是過不去的!


    我不難過!


    我不難過!


    我不難過!


    她不斷對自己說,在心裏說了幾千幾百次,仿佛這樣就能催眠自己。


    可為什麽眼淚還是不斷的落下,她深怕被人發現,她想離開這裏,離開去一個沒有任何人的地方。這樣她的堅強,才能掩飾的更好。


    但是她動不了,一步也動不了。


    唯有眼淚不斷落下,她捂住了臉,不讓自己發出一絲聲音,她的手扶住牆,卻因為哭到視線模糊而沒了方向。


    世界這樣大,而她竟無處躲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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