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城的夜,十分寧靜。


    已是入夏季節,夏夜更覺得潮熱。


    商會安排下榻的別墅住所內,一場小型會議剛剛結束。


    書房裏尉容抽了支煙,任翔則是伸了個懶腰,「總算是收工了,小泉,要不要娛樂一下?」


    前來襄城後,一直各處奔波,不是前往溫泉所,就是忙碌於商會會晤。直到今日,才好不容易停歇。任翔頓覺清閑,一閑下來便想要活動筋骨。


    宗泉收起文件,整齊疊放後道,「我沒空。」


    任翔驚奇出聲,「小泉,你會沒空?你要做什麽去?」


    「我要出去一趟。」宗泉迴道。


    「這麽晚了,你出去約會?」任翔所能想到的,也隻有這個原因。但是宗泉也是初次前來襄城,在襄城又怎會認識人,「誰約了你?還是你約了誰?」


    關鍵來了,宗泉竟然會去約會?


    宗泉一時間悶了下,沒有明說,唯有一句,「是有約了!」


    「女孩子吧?」任翔開始發揮十足的八卦潛力,「哪個女孩子?我見過沒有?」


    莫要說任翔,這麽一問後,尉容也是好奇起來,天知道宗泉可從來沒有和女孩子單獨出去約會過。


    「小泉,商會的女孩子?」尉容也是問了一聲。


    「不是……」宗泉頓顯尷尬,他又不好說是蔓生小姐約了他,因為蔓生小姐有說明,希望他不要告訴任何人。


    任翔卻拍了拍他的肩頭,很欣慰的說,「好了,都是男人,大家都明白,約了女孩子也沒有什麽,這不是好事?」


    「鐵樹開花了?」尉容微笑打趣。


    任翔大笑起來,「哈哈,就是開花了!」


    木頭也能談戀愛,豈不是鐵樹開花!


    「……」宗泉被揶揄的夠慘,他可不想再繼續逗留,「容少,那我出去一趟。」


    得到尉容頜首後,宗泉立刻就閃人離去。


    「晚點迴來都沒事,不迴來更好……」任翔揮手,恨不得某人夜不歸宿。隻不過,這樣一來他就落單了,「小泉都約會了,漫漫長夜真是寂寞……」


    「你也可以去約會。」尉容迴道。


    餘安安跟隨林蔓生重新復職後,也是全身心投入工作,忙的連電話都沒有時間打,任翔嘆息,「容少,難道你不知道,林副總他們復職後,忙的不可開交?」


    音落,換來某人緩緩抬眸,一記冷笑帶著寒意,讓任翔毛骨悚然。


    哪壺不開提哪壺,說的就是他!


    恐怕蔓生小姐根本就還沒有和容少聯繫,他又怎麽會知道?


    任翔鬱悶了,也決定閃人,「容少,我出去了……」


    「急什麽,一起走。」尉容扯了扯襯衣領子。


    「您要去哪裏?」任翔有種不祥預感。


    「漫漫長夜,我就陪你娛樂一下。」尉容起身,西服外套輕巧脫下,人已經出了書房往健身室走,「走。」


    任翔欲哭無淚,但為時已晚!


    別墅外一輛車子恰好駛離,正是宗泉駕車而去。


    車子一路的開,在夜色裏奔馳,趕赴一早定好約見的地點。


    其實也沒有特意選地方,為了方便起見,就在兩處住所的中間地段集合。


    這一片城區,有一座鍾樓。


    鍾樓前,宗泉疾步赴約,他已經來遲。


    遠遠瞧見有人已經率先到來,正在前方駐足,一轉身看見了他。待上前後,宗泉開口,「蔓生小姐,抱歉,讓您久等。」


    「沒事,我知道最近很忙。」蔓生迴道。


    宗泉不禁說,「蔓生小姐,您如果想要知道,為什麽不直接約容少?」


    ……


    並不是不想約他,可這樣的情況下,就算見到他,蔓生又該怎麽開口。太多的不明朗,太多的彷徨以及不確定在其中。


    況且,如果他早就知道,當年的模特就是她,那他為什麽……


    蔓生抬眸道,「他也沒有想要告訴我,不是麽?」


    被她這麽一問,宗泉一想,的確真的是。一瞬間沉默,而後又道,「我想,容少不是不願意告訴您,隻是現在,怕是不知道要怎麽跟您說。」


    夜幕裏,蔓生不禁迴想尉容。


    他這個人,看似幽默風趣,外向開朗,但骨子裏沉悶,不願開口的事情,哪怕是拿一把槍頂在他的頭上,都絕對不會開金口!


    思緒如夜色一般沉凝,蔓生又是問道,「小泉,那你告訴我,你又是什麽時候見過我?」


    為什麽她絲毫沒有印象?


    如果見過宗泉,那應該有些記憶才對,畢竟宗泉身材高大魁梧。


    宗泉道,「蔓生小姐,我見到您的那一天,是您來義大利那幢莊園的最後一天。那天下了雨,您從別墅裏走出來,撐了一把傘。」


    「我正好前來,就和您擦肩而過了。但是當時,我沒有瞧見您的臉,您也沒有瞧見我。」宗泉如實說,「後來,也是胡管家提起,我才有了印象。」


    蔓生開始迴憶,那一年在義大利,最後一日前去時的情景。


    卻是如此記憶深刻。


    是她苦於走投無路之下的情急請求,當她失約三日後,她鼓起勇氣前往那座莊園,想要求一求這家的少爺,是不是可以給她一些幫助。但的確是她失信於人,是她有錯在先,就算她守約而至,對方又憑什麽要借給她這筆錢?


    所以,蔓生的心情雖灰敗,卻也完全在意料之內,向管家致歉離開。


    那一天的確是下了雨,就像是她的世界,灰濛濛一片,沒有光明可言。


    隻是如今再去迴想,哪怕宗泉已經記起當時情景,蔓生自己卻還是記不得,「那天我沒有注意,現在也想不起……」


    「您著急要救書翰少爺,可以理解。」宗泉低聲說。


    蔓生蹙眉,更多的疑問在此刻決定要一次問個清楚,「可是,如果說尉容就是那家的少爺,為什麽我從來沒有見過他?我一直在畫室裏給他當模特,但是我沒有真的沒有見過他一麵,他又在哪裏?」


    宗泉卻道,「蔓生小姐,您之前不是去過容少在港城的畫廊。」


    尉容的確有那家畫廊。


    那家畫廊……


    蔓生再是一想,愕然之間恍然醒悟,「牆是鏡麵的?」


    「是!」宗泉為她解疑,「牆是雙麵的,畫室那一道,站在裏麵望不見。但是站在另一邊,就能看見畫室裏麵的一切!」


    「……他是偷窺狂嗎!」結果已出,蔓生忍不住道。


    ……


    偷窺狂?


    這三個字讓宗泉將容少聯想,實在是不適合,「容少沒有這種愛好……」


    應該是沒有……


    「他要是沒有,為什麽牆麵都是雙麵,一麵鏡麵不是故意用來偷窺的?」蔓生早先就被港城畫廊的鏡麵牆驚到過,但如今才發現當年義大利莊園別墅內的畫室牆麵也是這樣。


    他果然在暗中一直看著自己,她在他麵前簡直無所遁形……


    好像還有一次,她的內衣肩帶不小心滑落,她眼見沒人在,就悄悄用手伸進衣服裏拿起……


    「蔓生小姐,容少隻是不喜歡見陌生人……」宗泉隻得解釋。


    蔓生越想越覺得無地自容,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於是選擇跳過,「那麽,小泉,我想你當年對我也沒有印象,畢竟我們隻是擦肩而過,現在你又怎麽突然記得?」


    「他調查我?」蔓生接著問。


    她早已不是純良的人,如果不是這種情況下,宗泉不會將過去和現在聯繫上。


    宗泉也知曉今夜赴約,定是瞞不住,也清楚自從他忍不住在溫泉所的招待廳告知,就會被質問,「容少,隻是很關心您。事實上,他想要知道,您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他又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調查?」蔓生輕聲說,答案已在心中浮現,「在醫院裏知道我懷過一個孩子以後?」


    宗泉沒有將後續事宜全部告知,他隻是簡單道,「最後一天,容少去醫院看過您之後。」


    那一天,大概就是她對他說同意分手的時候。


    蔓生瞭然道,「他感到好奇,所以開始調查,想要知道我到底是給誰懷的孩子。」


    「是。」


    「他又查到了什麽?」蔓生凝聲問。


    宗泉道,「知道了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書翰少爺,為了一百萬英鎊,因為書翰少爺在英國出事,遭到黑幫威脅!也知道了,書翰少爺為什麽會遇險!」


    其實,又豈止是一百萬英鎊,附加的還有二十六萬元,他也全都知道了?


    「他去了英國?」蔓生感到詫異。


    先前隻知道有幾日,他消息全無,卻不想原來他已經趕赴英國。


    「是!」宗泉迴道。


    所以,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他全都清楚……這個時候,被蒙在鼓裏的人,仿佛不再是他,而是自己,這樣的認知,真是讓蔓生有些茫然,「所以,孩子的事情他也知道?」


    既然已經開始調查,又是在義大利,他是否已經清楚那個孩子的所有經過?


    「知道一些。」這一次,宗泉給了模稜兩可的迴答。


    蔓生遲疑,「隻有一些?」


    「是……」宗泉也不知道要如何訴說,想了想道,「容少知道,您是萬不得已下,才會懷了孩子。但是,他沒有再查下去……」


    如果是一般人,在這種情況下,都會追查到底,更何況是他那樣獨裁的性子?蔓生再次困惑,「他為什麽沒有?」


    「其實,一開始的時候容少的確讓我繼續查。」宗泉迴想那一天,正是容少帶著任翔從英國返迴襄城。


    當時他們正出機場,是容少迴撥電話給他,最後下令:用所有方法,給我查清楚!


    「可是很快,容少又讓我停止。」宗泉也覺得不可思議,就在當天晚上,容少又是一通電話下令:不要再查了,你立刻去美國。


    前往美國,自然是接手任翔先前追查的後續,可宗泉也不明白,為什麽要突然終止?


    「為什麽?」此刻,蔓生亦是追問。


    宗泉凝眸,他迴答道,「我也有問容少,但是他說,已經不重要了。」


    宗泉在那一刻才明白過來,不再追查是因為有沒有這個孩子,是誰的孩子,都已經無關緊要。


    「事後我在想,蔓生小姐,容少會私下調查,是因為他放不下您!之所以會終止,也是因為他已經放下!」宗泉終於得出這樣的結果。


    蔓生的心,像是被狠狠挑起,一剎那不知是疼痛還是為之撼動。


    ……


    良久,蔓生都沒有說話,隻是看著夜幕下,鍾樓前方來往的車,在夜色中穿梭,霓虹閃爍的如此迷離,讓她迷茫,卻也讓這份迷茫漸漸的散開,好似有一絲晴朗初現。


    「小泉,你為什麽會來這裏,告訴我這些。」過了半晌,蔓生又是輕聲問。


    宗泉一瞬垂眸,低聲迴道,「因為,容少比想像中更在乎您。他開不了口,我來為他開口。」


    這究竟是怎樣的一片忠心耿耿,才能讓宗泉這樣用心如此,情感在跌宕著,蔓生笑問,「小泉,他有你這樣的得力下屬,這輩子也是無憾了。」


    「我能在容少這邊,這輩子才是無憾。」宗泉亦是說。


    似乎,任翔是如此,方以真也是這樣相隨,可為什麽他們都能願意這樣心甘情願?


    蔓生問道,「是因為,君子一諾五嶽皆輕?」


    當年正是任翔這麽對她說,彼時懵懂,雖不曾詢問究竟,可也仿佛能知曉。


    他又是一臉認真道,「如果沒有容少,就沒有今天的宗泉!」


    其中又有怎樣的往事,想必又是一場撼人心神的故事,蔓生微笑間點頭,「我知道了。」


    「蔓生小姐,那您接下來打算怎麽樣?」宗泉迴問一句。


    可就連蔓生自己也不知道,她無法給他迴答,隻是笑問,「你擔心我,不如擔心自己,一會兒迴去要怎麽解釋?」


    「剛剛出來的時候很順利?」盡管尉容不是會多問的人,可任翔就難保了。又見宗泉一臉窘迫的樣子,蔓生笑了,「我才是該說抱歉,被人誤會了?」


    宗泉臉上掩不住的尷尬,「沒有……」


    「好了,也不早了,迴去吧。」蔓生向他道別,「晚安。」


    宗泉也道了一聲晚安,便告別離去。


    夜色中,蔓生駕車,安靜的駛迴那座宅院。同一座城市,遠在不同方向,今夜月光又是那麽美,他是否有看見,她不知道。


    耳畔,電台廣播正調頻到某個頻道,女歌手用微微沙啞的女聲在唱,「有人問我是與非說是與非,可是誰又真的關心誰……我會試著放下往事,管它過去有多美……雖然我曾經這樣以為,我真的這樣以為……」


    ……


    襄城警署——


    上午近十二點,金警官得知一位大人物到來,立刻出來相迎,「尉先生,您怎麽來了?」


    尉容帶著宗泉前來,他應道,「金警官,打擾了。」


    「太客氣了,您今天是來打聽案子的進展?」金警官可不敢當,但眼下也是棘手,「案子還在送審,不過顧淮北先生已經認罪,法律會嚴懲他的,請您放心。」


    尉容頜首,之後一句話道明來意,「之前你提醒過我,有可能會被控告人身威脅。」


    「是……」這也是金警官覺得麻煩的根本原因。


    那位顧家二公子,明顯是要咬死一個算一個,硬是拽著不肯鬆口。


    「我提出和解,想要探視他。」尉容微笑說。


    金警官當然十分高興,「這樣的話當然是最好,我立刻就為您安排,請您稍等……」


    就在接待室內,尉容等候著。


    金警官立刻去聯繫拘留所那邊的警務人員,隻是迴執卻也讓人大跌眼鏡,「尉先生,顧淮北先生同意探視,但是他馬上就要午餐,午餐過後還要午睡,讓您午後再來……」


    果然是豪門子弟,進了拘留所眼看就要被判刑,卻也還能夠這樣擺架子。


    「不要緊,我過去等他。」尉容卻是無謂,隻是離開前道,「金警官,還有一件事情請幫忙。」


    「您說就是了!」金警官立刻迴道。


    尉容道,「之前林蔓生小姐和何佳期小姐來警署做筆錄的資料還有沒有?我想看一看,有沒有什麽地方可以幫到她們。」


    一個完好的人被關進精神病院裏這樣折磨,心裏沒有陰影也是奇蹟,金警官理解道,「沒有問題,我備份給您!」


    當下,金警官將備份筆錄送來。


    於警署門口送別,金警官一旁的警員感嘆道,「恆豐的那位顧先生,他好像也要了筆錄走吧?」


    金警官點頭,的確是有這麽一迴事。


    ……


    車子從警署出發,朝拘留所而去。


    等到了拘留所之後,這邊接待的警官又帶著尉容來到等候室坐等,「尉先生,請您稍候,我會幫您適時催促……」


    一個犯案的人,就算是豪門之後,但現在猶如喪家之犬,實在太猖狂。可犯人必須要接受警方調查,卻也有權利拒絕探視。所以,真是無可奈何。


    「不用。」尉容卻微笑拒絕,「我等著就好。」


    警官聽見他這麽說,也隻好作罷。


    期間,一杯茶水放在桌子上。


    「容少,筆錄的資料。」宗泉將金警官方才轉交的文件送上,而後在一旁靜靜等候。


    尉容最先翻閱的是屬於林蔓生的筆錄口供,起始一問一答,分別是警方以及她。


    整份筆錄,記錄了她當日外出的原因,她又是如何被人綁架,等到了精神病院後又發現了顧淮北的身份,之後她又是遭遇了怎樣的一切……可這整份記錄,她的迴答卻這樣冷靜,至少從警方這邊的記錄來看,她真的十分冷靜。


    所以,警方最後附註:受害人情緒冷靜,筆錄時作答明確。


    似乎沒有任何的異樣,也沒有受到任何的不良影響,可她怎麽能這樣冷靜堅強?


    她是被綁架,是被人威脅,更被精神病人折磨!


    尉容定睛看了一瞬後,又將這份報告放下。


    宗泉瞧了一眼,發現容少拿起了另外一份文件。


    這是屬於何佳期的筆錄。


    尉容打開來瞧。


    事發原因和經過,都是一致,沒有任何問題。隻是卻因為看見了其中幾行文字的時候,讓他忍不住定睛。


    警員問:何小姐,當時您是怎麽堅持下來的?


    何佳期的迴答,一剎那撥動心弦!


    ——是因為林小姐!其實我已經差不多快崩潰了,可是她對我說,何佳期,我們要活!我們一定要活下去!他們覺得我們瘋了,那就瘋給他們看!隻要能活著,就會有希望,想想你的父母,還有你的朋友,我們不能放棄自己!


    ——不管發生什麽事情,我們都要相信自己一定能活下去!


    ——絕對不放棄自己,絕對不放棄!


    白紙黑字,寫的這樣清楚,是被囚禁在精神病院期間,林蔓生告訴何佳期的話語。


    可這番話語,多麽熟悉,好似似曾相識,又是在哪裏聽過?


    寂靜中,陽光全都灑在紙張上,幾乎要泛出透明白光。


    記憶也都被擦拭一新,尉容清楚記起,那是之前,那是他對她所說的話語。


    ——蔓生,答應我,不管發生什麽,你的命,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我隻是希望你知道,任何時候,我都不想你放棄自己,不管遇到任何困難任何陷阱,我都希望你活下去,勇敢的活下去。


    她有做到,她真的有做到。


    竟然是這樣頑強的鬥爭著,不惜一切讓自己活下去。


    蔓生,你做的這樣好。


    剎那間,微眯的眼底聚起深邃暗湧,尉容拿著文件盯著看了許久。


    宗泉發現容少的神情有些許變化,他似乎動了動,好像要起身,但最終沒有,隻是開口問,「午休時間還沒有過?」


    為什麽突然等不下去了?


    宗泉有一絲困惑,卻是應道,「我立刻去問。」


    就當宗泉要轉身去詢問警官的時候,方才那一位恰好進來,「尉先生,您可以探視了!」


    轉眼,來到探視房——


    顧淮北已經在座,隻是今日,他的神情是張狂的,像是得逞一般。當他看見尉容到來,瞧著他在自己麵前入席,痛快笑道,「尉總,真是不好意思,讓你久等。」


    尉容坐定,他抬眸望向對麵那人,不疾不徐開口,「倒是不久,隻是我沒多少時間。」


    一開口便是讓人錯愕萬分,顧淮北此時真是分不清,到底是他來求和,還是自己被動請求。當下,迴神笑道,「看來這是急著有事要走?是要去見我那個不成器的三弟,還是去見心上人——蔓生?」


    眸光淡淡落下,卻是居高臨下高傲無比,尉容嘴角噙著一抹冷笑,「她的名字,不是你配喊的。你大可以再試試看,我這人耐心不好。」


    顧淮北整個人一悸,他的目光這樣詭異寒冷,仿佛是在警告他:他再敢喊一次,他會有千百種方式,將他不堪折磨!


    ……


    顧淮北不是沒有見識過這位尉氏容少的狠勁,之前在警署的審訊暗房,就已經徹底領教過。他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怎會造就這樣亡命行徑,簡直是不要命!


    僵持之下,顧淮北收了聲,他笑了一聲道,「現在可是你來求人。」


    若非是特意來求和,怎會等那麽久?用過午餐,再過午休,他一直等候到此,隻怕是他也會有弱點,比如說名譽地位權勢。活在世上,總會有一些想要追逐的物品,就算不為自己,也必須為了家族,畢竟他還是尉氏當家人!


    「是麽。」尉容淡淡笑應,卻是絲毫不在乎,他隻是取了支煙,而後丟給他煙盒。


    顧淮北遲疑之間,還是取過煙盒,亦是抽上一支。


    探視房內登時煙霧繚繞,吞雲吐霧間顧淮北等候著,靜待他到底來意為何,久等不到,終還是問,「你到底想和我聊什麽。」


    下一秒,他終於開口道,「沒什麽,隻是最近商會就要召開會晤,有人向我問候你。」


    顧淮北一凝,商會會晤的名單不是全然不知,然而所有的企業公司之中,卻有一家的確和他有所聯繫,但他卻搖頭一笑又道,「我是坐過牢出來的人,怎麽還會有人問候我。」


    「顧家二公子也是年輕有為,又怎麽會沒人記得?」尉容漠漠說道,「比方說,蕭氏雲商!」


    顧淮北眼中一絲忌意迅速閃過,但是轉念間思量許多,他已經定了心神,「原來是雲商集團,是哪一位?」


    「你想是哪一位?」尉容問道。


    「雲商現在的當家人,是蕭家大少蕭從循。」顧淮北應道,「蕭總還有個弟弟,蕭家三少蕭從澤,他是雲商副總。又或者,是哪一位董事高管?」


    尉容注視著他淡淡道,「顧二少心中自然有數,不然怎麽會這麽了解。畢竟,也是同一條船上的人。」


    如果說顧淮北還在船上,那必定這是一艘賊船,而船上的人都是惡賊。


    顧淮北輕描淡寫笑道,「我可是什麽都不知道。」


    「知不知道在你自己,你又何必急著撇清。」尉容微笑,「顧二少一向很有本事,所以哪怕是從牢裏出來,也能交友廣闊。不然,又怎麽能迴到襄城,做出這番驚天動地的事情?」


    顧淮北眉宇一皺,「今天我才又發現,我一向認為我那個三弟說話最會拐彎抹角,沒想到尉總才是能人異士。他在你麵前,隻怕也吃了不少虧。」


    「畢竟是親兄弟,情義還真是深,可惜顧總好像感受不到。」尉容彈去菸灰道。


    顧淮北抽了口煙笑了,「尉總既然胸有成竹,何必這樣諷刺?」


    襄城又有誰不知,他和顧席原爭鬥多年!而他的來意,根本就不是為此!


    「有些事情,雖然擺不到明麵上,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尉容低聲說,「顧二少的友人,恐怕不止一位!」


    顧淮北眸光緊凝,登時忘記繼續抽菸,這樣的套話太費神,卻也太驚心!


    「嗬,我不知道尉總在說什麽。」顧淮北迴道。


    「我也想見見顧二少的朋友,如果有機會,我們還是可以定個地方喝杯茶,何必在這種不見天日的地方。」尉容的聲音愈發低沉,「最近倒是聽了一個故事,有人踩著別人作惡,那人被當了槍使,不知道甘不甘願?」


    他難道都知道,不,沒有可能……顧淮北收斂眼中精光,他往前棲近一些,一雙眼眸目光森然,「故事而已,當不得真,聽過就算。」


    「故事是聽過了,但一則好故事能夠發人深省。」言盡於此,尉容收了聲,「我想也需要時間沉澱思考,過幾天我會再來。」


    他逕自收了話題,一支煙結束,今日的會麵開始的突然,收尾的更是倉促,顧淮北有些摸不著思緒,瞧見他起身就要走,忽而抬眸道,「作惡的人多了,有人不僅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尉容背身而站,悄然迴頭,瞧了他一眼,顧淮北正看著他笑,「尉總,你說是誰?」


    ……


    探視結束,尉容離開拘留所。


    午後陽光刺目,宗泉上車後詢問,「容少,現在是迴商會?」


    「去保利辦事處。」尉容卻吩咐。


    有些意外,這個時候去辦事處是為了什麽?宗泉盡管不明,可還是駕車前往。


    保利辦事處大樓,時鍾已經走向午後三點——


    大樓電梯正巧降下,電梯內餘安安捧著文件道,「副總,現在趕過去,時間剛好……」


    隻是,電梯門左右一開,卻發現迎麵撞上另外兩人。


    正是尉容帶著宗泉站在電梯門前。


    蔓生站在電梯最後方,視線掠過餘安安和程牧磊,也是一驚。這個時間,他為什麽會出現?


    「尉總?」餘安安詫異喊,程牧磊也是開口,「尉總!」


    問候聲中,餘安安和程牧磊下意識先行出了電梯,想要將空間讓出來。


    「宗助理,是來找尉常務的嗎?」餘安安詢問宗泉,宗泉便迴聲應答著。


    後方處,蔓生也要走出電梯,眼看著就要擦身而過之際,她的手卻突然被他拉住!


    愕然隻在眨眼間,她整個人竟然被硬生生拽入,又是立刻,不等外邊三人反應過來,他已經隻身閃入,又按下關閉按鈕,電梯直上!


    「哎?這電梯怎麽迴事——」餘安安的聲音登時消散,蔓生有些慌忙,更是措不及防。


    可一抬頭望去,他的手撐住電梯壁,垂眸望著她問,「你要什麽。」


    蔓生不明白,他卻那樣高興,更是沒由來道,「獎勵,你說就是了,我都給你!」


    仿佛,他要將天下間一切的可能都奉送到她麵前,即便是日落星辰也全都摘下,隻換卿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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