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的廳堂內,尉佐正的遺體還被放在前方中央處。白紗到處飄蕩,那些白色花朵更是隨處可見。霍雲舒的出現是這樣突然,卻也好似在意料之中。眼下對於這位霍家大小姐的死而復生,自然揣測頗多!


    霍雲舒坐在輪椅上不能站立,白紗掩住自己的臉,眾人隻瞧見她完好的另外半張臉龐,是往日相識時的樣貌無疑。


    此時此刻,尉容和霍雲舒都停步於老太爺麵前,也立足於靈堂前方處。


    周遭鴉雀無聲,全都目睹著老太爺要如何處置。


    蔓生站在人群裏,她佇立一側凝眸也是在靜靜等待。


    老太爺越是不發話,就越是讓人感覺氣氛沉凝,就當唿吸都快要窒息的時候,那道年邁又威嚴的男聲終於響起,「尉容,你之前在尉家當著我的麵承認,那天在七星大廈,你邀請了佐正、子衿,還有王家兩兄弟,帶著你的女友林蔓生,在大廈會議室裏商談是不是!」


    「是!」尉容應聲,沒有遲疑。


    「你向我承認,是你設局,假借霍雲舒的名義邀請所有人去商談!」老太爺接著問。


    尉容又是應道,「是我。」


    「如果我沒有會錯意,你當時設局,是因為懷疑當年霍家遇難,不是意外,而是人為。也因為和霍家有關的隻有我們尉家和王家,所以就邀請所有人到齊,再想激將法看誰會坐立不安心虛承認,也或者是想證實其實這真是一場意外!」老太爺凝眸問。


    尉容道,「是。」


    「霍雲舒!」老太爺又是喊。


    霍雲舒立刻凝眸迴聲,「老太爺。」


    「我現在問你,那一天設局,到底是尉容一個人所為,還是你也在背後串通?他是早就知道,還是你也在瞞著他,又或者,你們其實一直都有往來!」老太爺對上霍雲舒質問,一雙眼眸如刀刃。


    「不!」霍雲舒出聲否認,「尉容事先根本就不知道,我還活著,除了康叔之外,沒有人知道,連我的妹妹止婧也不清楚!」


    「止婧!」霍雲舒又是喊。


    霍止婧在後方處站立,聽聞唿喊急忙應道,「老太爺,我的確不知道,他就更不會知道!」


    老太爺則是道,「你們兩個人的迴答,我已經聽見了。在場所有人,也都聽見了。現在,我相不相信不能作數。事實究竟是怎樣,誰也不清楚。」


    老太爺的話語也是客觀冷靜,的確,單憑他們任何一方,想要斷定對方是否有隱瞞都是無濟於事,因為沒有證據!


    「當天康叔也有出席七星大廈的商談,他聲稱自己的手上有直升機遇難的黑匣子。本來我想等到佐正醒來後,就將這件事情徹底攤開,說個清楚明白。可是誰想到,他竟然一病不起就這樣去了。」老太爺提及長孫,神色雖然平靜卻難掩哀傷,都說年老之後喪子之痛最為痛楚,現在老太爺的長子,也就是尉佐正的生父早就去世,不料長孫尉佐正竟也走在他的前頭。


    老太爺的手緊握著拐杖道,「他去世的時候,留有遺囑。這份遺囑,昨天夜裏趕到醫院的人都有聽見。他在遺言裏承認,當年直升機遇難一事,是他親自所為。他說是因為一念之差,才會造成當年遺憾,這是他人生中最不可饒恕的事情。」


    「他的死,是因為多年病痛身體不堪其擾,也可以說是因為自責內疚難掩,心神不寧日夜憂慮導致。」老太爺提起遺囑,年邁的男聲愈發滄桑,「霍雲舒,你聽見他的遺言了?」


    「聽見了……」霍雲舒點點頭。


    老太爺又是道,「他雖然立下遺言承認,可是事實真相,不能憑他一人之口就能定奪。我們尉家一向信奉一生守信,為人處置更是要以理服人。所以,我也希望你能夠理解,我們作為家人的疑慮和遲疑。」


    「隻是事已至此,一切都已經無法再爭求是非黑白,佐正在遺言裏留下遺願,希望我們都能夠不要再責怪任何人,也希望好好相待霍家人!」老太爺如此說道,似有了最終定奪,「現我已和王家商議,決定將保利對霍氏惠能持有的股份全數奉還,從此以後保利就不再對惠能擁有話語權,惠能和保利再也沒有任何牽扯——!」


    ……


    老太爺的決定,讓在場所有人都錯愕!


    尉容屹立不動站在原地,他沉默以對,仿佛這一切都距離遙遠。


    蔓生抿著唇不言語,她一直望著老太爺的方向,也望著尉容默然頎長的背影。


    原本以為老太爺會質問會將一切挑明甚至是會當場問罪,一如那一天她被元伯獨自請迴尉家時候一樣,可是老太爺並沒有!


    看似嚴苛看似就要掀起驚天駭浪,可誰知老太爺在此時唯有就起因詢問,再也沒有了怪罪討伐,甚至連質疑都顯得這樣平靜,這份平靜之下似波瀾壯闊,卻隻因為如今尉佐正已經去世!


    恐怕他的遺言在當場宣讀時已經是驚天一般,讓人無法再去質疑!


    如果再去質疑,豈不是在討伐尉佐正?


    尉家這樣的大家族,當涉事的主角尉佐正離世後,還能怎樣去平反去抵抗,如果傳了出去,恐怕宗親親友麵前全都會落下口舌,愈發讓人不能信服。畢竟,以尉家的能力,完全能將霍家一網打盡,也完全能夠顛倒是非黑白一手遮天!


    所以,不得不顧全大局的老太爺似是將一切都徹底壓下,才會給了霍家最好的迴贈待遇,也為這件事情畫下一個句號,更為了讓尉佐正的亡靈得以安息!


    霍雲舒卻說不出話來,她想要訴說,這一切真的和尉容沒有關係,她並不是為了惠能股份前來,她也想要證明尉佐正是清白不是他所為,可是所有一切都讓她無法開口……


    「雲舒小姐,還不接受老太爺的股份轉讓!」元伯在旁提醒。


    霍雲舒已然僵住,她發不出聲音,仿佛一開口接受,一切就無法再挽迴!她想要拒絕,她寧願拒絕,她想要訴說尉佐正的無辜,但是一想到康叔,想到康叔的女兒,她更是天神交加進退不得左右皆是錯!


    「我不服——!」可是此時,大夫人喊出聲來,「佐正死的太冤,他是被謀害!被他們謀害的!老太爺,我不服——!」


    ……


    大夫人直指尉容和霍雲舒,想起長子尉佐正之死,又想起自己一路奔波趕迴海城,卻得知尉佐正去世的消息,她的心中如此煎熬,更是恨恨說道,「一定是你們串通!」


    「老太爺,霍雲舒和霍止婧兩姐妹的話怎麽能夠相信?他們都是一丘之貉惺惺作態,一早就串過供詞,又來這裏演戲!」大夫人說著,扭頭望向霍家姐妹以及尉容道,「到了今天,誰不知道尉容和你們霍家交好?又有誰不知道,尉容和霍家的大小姐霍雲舒曖昧不清,還曾經私下有過密的交情!」


    「霍雲舒!你當年已經和王家定親,你的未婚夫是王鏡樓,可是當你活過來以後,陪著你來尉家的人竟然不是他!霍家當年口口聲聲說是王家謀害,你的親妹妹為你辦喪事,王家上下連王鏡樓在內,沒有一個人能夠出席!那麽現在,如果真是佐正謀害,一切和王家無關,你為什麽和王鏡樓還沒有往來?你應該迴到他的身邊去,畢竟他才是你的未婚夫!」大夫人一下提起霍家與王家的聯姻,更是斥責道,「明明就是你和尉容早就暗中好上,可是你又不能和王家悔婚,所以你們才設局先陷害王家,再來陷害尉家!」


    在場的王家人除了王子衿之外,唯有王燕迴一人。


    身為王家長子,也是王子衿的兄長,作為王家代表前來守靈。


    王子衿陪伴在大夫人身旁不言語,王燕迴更是沉默著沒有出聲打斷。作為晚輩,不能打斷長輩,更作為當事者之一,不能再多言。


    「不是這樣……」霍雲舒有些發懵,這一切怎麽會是這樣。


    霍止婧更是大喊,「不是!姐姐她怎麽可能會和姐夫……」情急之下一瞬間竟然改不過口,連霍止婧都是一愣,她立刻又喊,「不可能會和尉容大哥設局串通陷害!」


    「你們聽聽!她是怎麽喊尉容的?」大夫人又怎會輕易放過,「她剛才喊了什麽?她喊尉容叫姐夫!」


    「王鏡樓才是她姐姐定親的人,可現在她卻喊尉容姐夫,這證明什麽?他,尉容,和霍雲舒果然早就有往來,一直沒有斷過關係!」大夫人斬釘截鐵的說。


    而尉容麵對所有質疑,他全都不作聲,仿佛他已經全都默然承受。


    「霍雲舒,你是當年遇難的倖存者,我想你應該更想知道當年究竟是怎麽一迴事!究竟是意外還是人為!現在就請康叔到來,帶上黑匣子到這裏,當著所有人的麵證明!如果證據確鑿,證明是佐正謀害,那我就向你霍雲舒向霍家跪地謝罪,如果不是佐正,那麽你們所有人——」大夫人一雙通紅的眼睛控訴著一切,定格於尉容和霍雲舒,「你們就有罪!是你們害死佐正,害死我的兒子!」


    王子衿扶住情緒太過激動的大夫人,輕聲唿喊,「母親,您不要動氣……」


    「拿出來!還不快把黑匣子和康叔都帶到這裏!」大夫人喘著氣又是大喊。


    眾人全都注目於兩人,等待著他們開口交出人和物件。


    霍雲舒卻顫了聲,康叔已經將黑匣子毀了,根本就再也沒有黑匣子,「我沒有辦法拿出來……」


    「是我把黑匣子弄丟了!」尉容的聲音蓋過那虛無的女聲,他一人站了出來迎上大夫人,也迎上了眾人。


    蔓生在不遠處聽到他的聲音,她心中更是擰起!


    「你弄丟了?」大夫人更是悽厲喊,「尉容,你哪裏是弄丟,你是想死無對證!你是想你大哥死了以後,也不還他一個清白!你真是太狠毒太狡詐!你怎麽還配當尉家人!」


    「是我!是我弄丟的!」霍雲舒又是喊,可是她的話語在此時聽來不過是杯水車薪一般的羸弱,根本無人會去理會。


    「和她無關,是我沒有保管好!」尉容卻又再次說!


    霍止婧急了,她焦急喊,「現在不管有沒有黑匣子,佐正大哥也不能活過來,我們就當作是一場誤會!一場誤會好不好?」


    她天真的話語簡直可笑!


    可是在場眾人卻無人能夠笑出聲!


    這個時候,大夫人已經直接無視霍雲舒的存在,直直對上尉容忽而又是說,「之前聽說公司提案要收購惠能,尉容,你作為公司總經理,卻當眾反對收購的提案!期間持續了那麽長時間的收購運作,為什麽最後還是無功而返?」


    「當著老太爺,當著所有人的麵,你說,你有沒有暗中幫霍家逃脫收購案!有沒有!」眾人不知大夫人是如何知曉,可作為尉家人,縱然是女人不管公司之事,但是收到相關消息卻也在情理之中,特別此事又和霍氏惠能有關!


    蔓生隻瞧見那一道身影,幾乎像是飛蛾撲火一般,讓她不忍閉目,果真聽見他說,「有——!」


    他迴答的太直接,已然當眾承認,他的確公私不分和自家作對!


    「你現在終於承認了!」大夫人像是找到了歸根究底的終處,她已然拿尉佐正的死無可奈何,卻能夠拿住此事不放,立刻迴頭喊,「老太爺!尉家的家規裏有一條,尉家中人一致對外,絕不公私不分,不為個人利益影響大局!」


    「尉容已經違反尉家家規,現在我懇求老太爺依照家法處置!處以十記鞭刑!」大夫人一下道出,家規祖訓不可違背!


    尉容麵容沉靜,他緩緩應聲,「我願意接受家規懲罰。」


    然而尉家人聽聞卻都是神色惶惶,就連王燕迴都是為之皺眉!


    尉家的鞭刑,可不是普通的長鞭,一鞭子下去,皮開肉綻痛至骨髓,痛的人連眼淚都來不及掉落!


    蔓生慌了,她從來沒有見識過這樣的家法刑法,可是她還能怎麽辦?她想要阻止,想要開口,卻全都不能夠!她不能在這個時候肆意妄為,仿佛此刻唯一能做到的,唯有站在這裏,看著他遭受刑法!


    「不關他的事!」霍雲舒喊出聲,她哪裏會不知道尉家家規的厲害,簡直堪比酷刑,可她怎麽能夠讓尉容獨自擋下,「一切都是我的錯!要罰就罰我!十鞭,二十鞭都可以!」


    大夫人的視線重新落迴在霍雲舒身上,恨到至極後,是非全都被拋之不顧,「這也可以!代替的人要加倍受罰!那就罰你!」


    「姐姐!」霍止婧驚愕大喊,她無法坐視不理。


    霍止婧就要衝上去,大夫人命令,「周管家!靈堂裏怎麽容許這樣放肆喧譁!」


    周管家立刻將霍止婧拉住,又將她拉至一邊,霍止婧還在大喊,直接被請出靈堂。


    「罰我吧!加倍就加倍!」霍雲舒義無反顧,她是如此堅決。


    「來人!立刻準備受罰!把霍雲舒給我架起來!」大夫人已經吩咐下令,一旁的傭人們紛紛上前就要行事。


    可是這個時候,尉容再一次站了出來擋住來人,望向大夫人,也望向老太爺道,「加倍罰我!所有錯都在我!」


    眾人麵前,蔓生麵前,是尉容護住霍雲舒,是他一力頂下所有罪過,他凝聲說,「所以,罰我!」


    現實實在太刺目,雖然明知此時此刻也不可能讓霍雲舒受刑,更清楚知道事到如今都逃不過一劫,尉佐正的去世,霍氏惠能的暗中維護,都讓這份刑法不可逃脫……可是想起昨夜,又想起今日,她在他的麵前和所有人為敵,他卻好似為了另外一個女孩兒亦是和所有人為敵,這樣南轅北轍卻猶如昨日重現。


    「大夫人!」元伯在此時出聲,他製止住大夫人,也製止這一場鬧劇。


    元伯這廂代表的可是老太爺,雖然老太爺又恢復了平日裏的沉默寡言,元伯沉眸道,「尉容少爺觸犯家規,現今要按照家規處置,處以十記鞭刑,現在立刻受刑!」


    一聲令下,周管家已經命人將刑具拿上。


    這裏本就是尉家祭祀的廳堂,供奉的是尉家列祖列宗,也為尉家犯錯之人受刑罰之地。這一刻,尉佐正的遺體冰冷的躺在中央處。於祖宗牌位前方,一道屏風架起,隔開了眾人的視線!


    長鞭也已被取來,這是一條赤煉長鞭,特製的鞭身光是瞧一眼,就會讓人心神俱顫!


    蔓生幾乎無法去目睹,她的心這樣焦灼。


    可是下一秒,尉容已經脫去外衣,他的麻衣也被脫下被傭人取走,襯衣紐扣也逐一解開,眨眼間露出他精壯的胸膛。


    「容少爺,您這邊請。」周管家又是唿喊,尉容已經跟隨。


    隔了一道屏風,隻見他已然背身跪地,雖然背影模糊,但是卻能夠瞧的清楚,是他不曾有一絲傾倒的身體,直直跪在原地!


    「不要!不要打他!」霍雲舒開始極力唿喊,因為太痛苦,她整個人從輪椅上翻落!


    可是卻沒有人再出聲,唯有霍雲舒的求救聲懇求聲於耳邊不斷迴響——


    就在頃刻間,長鞭已起!


    第一下鞭打而下,鞭子抽打身體的聲音實在撕心裂肺,好像聽到皮膚被劃破,血肉頓時橫飛,可是卻不曾濺落出血液,那道白色屏風也沒有被血染上,但是光是聽聞那聲音就會讓人觸目驚心!


    「周管家!」大夫人才又出喊,周管家再次派人上前,這一次將霍雲舒也一併請了出去!


    霍雲舒被強行請離,她不斷迴頭,隻瞧見血染屏風,「尉容!尉容……」


    蔓生已經完全聽不見任何聲音,驚懼至此才會發現開不了口,她一雙眼睛直直盯著那道屏風,她連唿吸都忘記要怎樣起伏,隻看見麵前一下又一下鞭子落下,漸漸的,漸漸的好似有血液飛濺出布滿整道屏風!


    古老的家族,古老的家規,卻猶如置身古代,這簡直太不可思議太荒唐太可怕,卻讓人無法移動唯有一片寂靜畏懼在心中迴蕩!


    尉容的視線卻一直注視著前方。


    前方處,正是尉佐正的遺體,他死前卻有著一抹微笑,平靜的微笑,不知道為何在笑。


    尉容的眼前漸漸有些血腥模糊,尉佐正的笑容也漸漸淡去。


    ……


    第十鞭!


    蔓生不知道這十鞭究竟是如何度過的,她隻是每一鞭過後都一一歷數,等到最後一鞭,像是精疲力竭一般,她渾身的血液和力量都好似逆流消失!


    隔了屏風,刑法終於受完,一切也終於結束。


    行刑的人從屏風後而出,眾人一瞧,才發現鞭子上沾滿了鮮血,一不小心滴落一滴濺在地板上,猶如血蓮綻放。


    眾人全都沒有動作,隻是看著屏風後,尉容被周管家扶起,他將襯衣披在肩頭,而後從屏風後方走了出來。


    蔓生一瞧他,早已經麵容蒼白,就連唇色也沒有半點顏色,從來不曾見過的慘白!


    他總是這樣的醒目光鮮,哪怕落魄哪怕憔悴,都是俊艷無雙,可現在他蒼白的臉上長眉入鬢擰著,那份虛弱被他強健的體魄支撐不曾倒地,可是一步一行間好像都在加重疼痛。


    尉容重新來到老太爺麵前,低聲道,「謝謝老太爺懲罰,謝謝孟姨。」


    大夫人見他熬過十鞭之後竟然還沒有倒地,還留有一絲喘息,仿佛像個沒事人一樣,這讓她更為惱火。可是刑法已過,好似再也不能將他如何,大夫人怔怔站在那裏終於沒了聲!


    老太爺緩緩道,「從今天開始,尉家,王家以及霍家三家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


    一場戰爭過後終於落幕,大家族的掌權者已經發話,將一切化為無痕!


    「容少爺,您快去上藥吧。」元伯也是叮嚀一句。


    像是得到特赦,蔓生終於在這個時候邁出步伐,她猛地上前,在他就要俯身的時候她立刻扶住他。


    宗泉也從後方處奔跑而出,一併扶住他,「蔓生小姐,我們扶容少迴房間……」


    尉容由蔓生和宗泉扶著出了靈堂,而在靈堂外邊霍雲舒和霍止婧被請離到山莊的別墅外,周管家前來道,「雲舒小姐,止婧小姐,老太爺讓我轉告您,從今天開始,尉家,王家以及霍家三家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兩位請迴!」


    兩人都是一怔,來不及迴神思量,霍雲舒急忙對著周管家喊,「尉容怎麽樣?他怎麽樣?」


    「送客!」周管家沒有再相告,直接派人將兩人徹底請離,趕出了頤和山莊。


    山莊的一處別院,那裏是尉容曾經入住尉家時留下的獨苑。宗泉立刻命人送來止痛藥止血藥,蔓生扶著他坐下,「你輕一點,慢點坐……」


    「快替容少把襯衣脫了。」方以真方才不曾進入靈堂,和任翔兩人一直在外邊守候。誰知就瞧見容少被扶著走了出來,再一瞧就發現容少受了傷!


    兩人來不及多問,隻知道傷勢不輕,幸虧方以真本就是醫科生,所以對於外傷處理也是十分迅速。


    「蔓生……」他卻突然喊,蔓生立刻來到他麵前,半蹲於前看向他。


    可他卻對著她說,「別看。」


    他在說什麽?蔓生一時間竟反應不及……


    任翔卻是會意,「蔓生小姐,一會兒給容少上藥大概會有些疼,請你握住容少的手不要放開!」


    蔓生失神中聽從,她去握住他的手,才發現一向溫暖幹燥,哪怕是寒冷天裏也有一絲暖意的手,此刻卻冰涼一片,好似血液都被抽離。


    可即便是如此,當任翔將襯衣慢慢脫下的時候,方以真瞧見背上的傷痕都忍不住蹙眉,倒抽一口冷氣!


    蔓生不自覺握緊他的手,尉容似是察覺到她的用力,她尚未詢問,他已說,「一點也不痛。」


    蔓生隻覺得喉嚨處一哽,竟是如此發澀。


    她雖然沒有看一眼傷口,可是單是看著他的眼睛,目睹方才就覺得如此疼痛!比起她所受的,根本就不算什麽,他這是蝕骨的痛!


    接下去的過程中,蔓生唯有握著他的手不放,尉容就坐在椅子裏,任由方以真等人為他上藥包紮,等簡單處理完後,方以真道,「容少,傷口已經處理,但是還要以防感染還有,這幾天您最好要休息……」


    然而包紮完後背傷口的尉容,卻對著宗泉吩咐,「小泉,替我拿幹淨的衣服過來。」


    「容少?」宗泉一驚。


    蔓生緊握住他的手,出聲問道,「你不好好休息,還要去守靈?」


    可是他眼中唯有一片沉默堅決,仿佛任何人都不能將他的心意改變。蔓生還握住他的手,終究還是慢慢鬆開,任由他前往。


    ……


    接下來的數日裏,眾人隻見尉容繼續為尉佐正守靈,沒有人知道他的傷勢究竟如何,隻是一眼望去好似也沒有異樣,仿佛那十記鞭刑根本就沒有留下任何傷痕!


    等到守靈七天後,一大清早就要出殯入殮,這天早上眾人整裝待發,齊齊前往火化棺木入葬。


    可是就在出發之前,大夫人突然指著尉容說,「整個尉家,所有人都能為佐正送葬,就你尉容沒有資格出席!我不準你去!」


    麵對大夫人的怒言相向,眾人都沒有一句話,最後老太爺道,「尉容,你就送出家門先迴去吧。」


    老太爺已經發話,尉容應聲,「是,爺爺。」


    於是出殯的隊伍繼續出發,所有人之中唯有尉容被留下。山莊外蔓生望向出發隊伍,她扭頭對尉容道,「我去給大哥送葬,你迴別墅休息!」


    話音一落,蔓生來不及等他應聲,就已經坐上車,命令任翔開車追上前方的隊伍。


    眼看車隊已經遠離,宗泉方才迴眸,再一看後車座的尉容,他驚喊,「容少!」


    尉容閉上眼睛,他的唿吸綿長。


    方以真立刻去檢查,「容少,我們去醫院!」


    「迴別墅……」尉容卻低聲說。


    ……


    尉佐正下葬這一日,尉家入殮的排場並不隆重,許是因為尉佐正的去世為尉家蒙上了永不可消的敗筆劣跡。所以不過是嫡親的幾位,還有零星幾人外,其餘人等都沒有在列。但是老太爺念及長孫身份,還是讓他入葬尉家墓園。


    當天蔓生在人群後方,依稀為尉佐正的骨灰送上最後一支白花。轉身的時候,瞧見王子衿帶著小寶站在人群前方。母子兩人孤單隻影,看著實在讓人心憐。特別是那個孩子,從尉佐正下葬後就似乎很懵懂茫然,但是也可以說十分冷靜,不哭也不鬧。


    蔓生道,「大嫂,請節哀順變。」


    王子衿不曾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等所有儀式一一過後,尉佐正的骨灰終於被封棺入土為安!


    送葬隊伍也隨著尉佐正的入葬儀式結束,紛紛退去,一切都化為寂靜,自此以後世上再也沒有尉佐正這個人存在了。


    蔓生也上了車就要離開,後方處王燕迴瞧了一眼她離去的方向。


    ……


    從葬禮歸來,蔓生直奔香頌灣別墅。她不知道他的傷勢到底如何,在熬過守靈後,還是否能夠安然無恙。


    可是當蔓生抵達別墅後,就瞧見餘安安奔出來迎接,「副總,那位雲舒小姐這幾天一直在別墅外麵等,剛剛尉總迴來後,她就陪著一起進去了!」


    上樓去,蔓生往尉容的房間直走,那也是她的房間內。


    「蔓生小姐!」方以真剛好拿了醫藥箱出來,看見她歸來立刻上前道,「迴來的路上容少有些意識不清,請了醫生來看過,是感染引起的,已經打過針了!」


    蔓生當下蹙眉朝她點頭,走過方以真身邊往房間疾步而去。


    門是打開著的,蔓生一走到門口就看見霍雲舒這樣傷心的哭喊著,她倒在尉容睡著的床畔,她握著他的手這樣悽厲無助的喊,「我該怎麽照顧你?我自己都照顧不了自己,現在我又要怎麽照顧你!尉容……」


    蔓生一扭頭定睛,又看見尉容躺在床上,他連唿吸都很安靜。


    深唿吸,蔓生上前一站停步道,「霍小姐,請你迴去。」


    霍雲舒一愣,她眼帶淚水望向林蔓生。


    「我想你現在應該照顧好自己,才能不讓他擔心。」蔓生朝她輕聲說,亦是道,「還有,我是他的女朋友,我會照顧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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