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嗲裏嗲氣的聲音,盛坤再熟悉不過了。


    “我剛迴來。”盛坤答道。


    盛坤探頭從門縫裏向外望了一望,原來是村裏的艾婆她是一個人來了。


    “盛坤你又跑到哪裏去啦?找得我好苦啊……”。


    艾婆說又要給盛坤介紹一個大姑娘。


    “大姑娘”如果是從媒人口中說的,那是中介對象的行話。


    她也就是包括了某一種特質:要麽是寡婦的、要麽是離婚的、要麽是大齡的、要麽有點殘缺的~“女人”。


    像這類型的“大姑娘”對象,盛坤已經相麵過無數次了。


    他的價值,並不取決於別人怎麽看他,都沒有成功的。


    這也不能完全地冤艾婆,是盛坤的條件明擺著。


    有階級成分論的年代,成分不好的人,人品再好,同樣都娶不上好媳婦,討不到好老婆的。


    村裏曾經的“村花”姑娘們,看中了盛坤,最後都是被父母“卡殼”,到了關鍵時刻都不同意把寶貝的女兒,嫁給富農成份的盛坤。


    盛坤家祖傳醫道,他會給人治病,他又會幹木匠活,是位能幹的多麵手。


    他為人善良,學問又好,不抽煙,不酗酒而且身體強壯,相貌楚楚是同年齡人中的佼佼者。


    但是,沒有人給他介紹好姑娘。


    艾婆,邊走邊說地來到盛坤身旁。


    盛坤剛辦完水清哥的活,還沒有轉過神來。


    他是一個極其負責任的人,心裏在反複琢磨水清叔的病況症狀,在診斷中有沒有他的過錯。


    艾婆見盛坤心不在焉,她就提高了八度嗓門:“我在跟你說,這個‘大姑娘’你願不願意去看?”


    “我已請她們娘家人把‘大姑娘’帶過來了,估計也快到了。”


    她接著又說:“你打理一下,半個小時後到我家裏來看吧!”


    艾婆說先迴家,不然,她們人到了沒有人接待,也不禮貌的。


    ……


    艾婆走後,盛坤換了一身服裝,用梳子梳了頭發,腳上換上新皮鞋,還洗了臉,刮了胡子,照了照鏡子,一切妥當後。


    他看看手表,離艾婆要求的時間還早,他想順路去看一看自己的中藥鋪。


    陽光透過樹葉,婆娑在鄉間的小路上。


    一個年輕的女孩,背著簡單的行李,獨自走在這條小路上。


    她叫俊梅,是城裏來的知識青年,她的秀發油光烏黑,束成一根又粗又大的辮子,甩在身後,充滿了青春活力。


    盛坤途經桃花岩溪口長橋東端,遠遠望見西橋頭有一個姑娘朝他方向走來。


    這是一座單人行走的竹子橋,專為村裏人抄近道,有急事用的小橋。


    盛坤好奇地估計過橋的姑娘她肯定是一個外鄉人,他自言自語:“不知旁邊大道吧,怎麽走小橋?姑娘膽子也夠大的。”


    這是一座單人通行的小橋,橋寬一米多,遠眺過去,細細的橋身足有350米長度,橋高有4米。


    前幾天剛下過雨,橋底下溪水洶湧,發出響亮的聲音,兩邊沒有扶欄,隻有膽子大的人才不敢在橋上麵走。


    盛坤站在橋的東端,他想看一看這位哪裏來的外鄉姑娘。


    而對麵橋端俊梅,也正在猶豫不決要不要上橋?抬頭一見對方有人站在橋端不走,自以為是讓她先過橋了,她的大膽子一下子也變大了,俊梅也就邁開大步走上了小橋。


    開弓沒有迴頭箭。


    起先腳步走得快,邁得開走得還可以。她快要走到橋的中央,眼睛不知不覺地朝橋下一看,腦袋發怵、橋下嘩嘩嘩的流水聲,她感覺得兩腿抬不起來了,在瑟瑟地發抖。


    俊梅的腳步越跨越小,她心咚咚咚跳得厲害,她感覺雙眼小蟲在飛舞,冒金星,她的身體在搖搖擺擺,她的人慢慢地垂了下來……。


    小橋上姑娘專路的一切變化,逃不過盛坤眼睛,他發覺姑娘可能要出大事情了?


    盛坤用第一時間,大步流星快走,不讓橋麵有晃動,朝著姑娘的方向迅速而去。


    口中不停地叫喚:“姑娘,不要怕!你蹲下不要動,閉上眼睛,雙手拉著橋麵……。”


    “保持清醒,不要害怕!”


    當盛坤站到姑娘麵前時,姑娘一下就雙手抱住了盛坤,她整個身子都在顫抖,盛坤的手也挽在姑娘的腰裏,四周安靜得出奇。


    片刻,盛坤感覺姑娘的手上有了溫度。


    他從姑娘的背上取下行李拎在左手,右手拉著姑娘的手,姑娘的左手搭在盛坤的肩膀上,穩定了一下情緒。


    盛坤接過姑娘的行李,他轉身用右手拉著娘的右手,左手提著行李包,姑娘的左手緊緊地拉著他的腰間。


    盛坤叮囑,“姑娘別怕,你閉上眼睛或者雙眼朝平視前看,抬頭不要看腳底。”盛坤拉著姑娘慢慢地一步一步地過了橋。


    當走下橋時,姑娘已經完全恢複神態。


    盛坤這時才仔細端詳著,眼前這是位美麗的姑娘。


    在茫茫人海中相遇,一種莫名的親切感油然而生,或許這就是前世的姻緣在今生的延續。


    “前世相欠,今生才會相見。”


    這句話仿佛道出了人生的真諦。


    她的眉如彎月,眉間痣現,天賦異稟,智慧之象征。


    雙目似秋水,明亮而深邃。


    容貌,無疑是一位貴人之相。流露出一種與生俱來的高雅與尊貴。


    氣質非凡,她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微笑,都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魅力。


    姑娘被盛坤這一盯著看,她的膚色白裏泛緋紅,剛剛緩過氣喘籲籲,兩胸像小球般豐盈有彈性,俊梅的襯衣也被汗水浸濕身材線條更加顯露。


    盛坤低著頭歎了一口氣說,“姑娘,你也膽子太大了,一個人過小橋?放著好路為啥不走?”


    “哥謝謝你,剛才如果沒有哥想救我,我肯定是掉下去了……,”


    俊梅不好意思笑著說,並覺得盛坤這樣關注她,她心裏舒服。


    盛坤見姑娘叫他哥,他心裏聽了很舒坦,這是他人生第一次有人這樣稱唿他,而且是這麽美麗的姑娘叫的。


    還有剛剛發生的,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地被姑娘在橋中央的擁抱,這感覺清新難以忘掉。


    俊梅醒過神來看著站在眼前有親和力的帥哥。


    她的這一聲哥也是發自肺腑的唿喚!


    麵對臂粗壯,身板厚,胸肌均勻全身栗子疙瘩的盛坤,她也恨不得多瞄上幾眼,要不是剛才情況危險,她心想我們也不一定會相遇。


    “姑娘,我還有事先走了。”


    盛坤套上外套拍了拍塵土,對姑娘說。


    “謝謝哥!”俊梅笑盈盈點頭說。


    兩人互相揮手告別,向著各自的相反方向而去。


    盛坤的父母都早早去世。


    父母留給他一個大宅院和一個中藥鋪的家產。


    街坊中藥鋪現在被革命者封著,還有就是一塊富農成分標簽。


    害得他,到現在連一個老婆也娶不到。


    盛坤突然想起相親,大叫一聲,“不好!”


    剛才隻顧救了姑娘,把自己相親的事給全部忘了!


    他就連奔帶跑到了艾婆家。


    艾婆正在收拾茶缸杯子。


    一見滿頭大汗跑來的盛坤,她就氣得罵開了:“閑腿,你死到哪裏去了!”


    “艾媽,大姑娘呢?”盛坤急切地追著問。


    “人家剛剛走了。等了你一個小時,是傻子也走了……”


    艾婆臉色變形地迴答他。


    盛坤不好意思把剛才橋頭救美人的事情說出來,解釋給艾婆聽,造成把“大姑娘”給急走的。


    盛坤的手慢慢地從口袋裏摸出伍元錢,放在桌子角邊上,他知道委托方都要給說媒的人一點好處費。


    盛坤跟艾婆說:“對不起,我迴去了,謝謝你!”


    盛坤向艾婆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他轉身就走。


    艾婆抬頭看見桌角邊上的錢,有氣沒好氣地說:“快滾吧,從今以後,你的婚事我再也不管啦!”


    村裏越窮,結婚越早。


    十八、九歲的男女青年都幸福地當爹當媽。盛坤已經二十八歲了。


    他,既不缺腿,又不少胳膊的好小夥子。


    他能有不急的嗎?


    大白天做夢都在想娶老婆……,接受自己錯過了很多愛情,接受自己……失去了一些機會,盛坤覺得沒有意義的,因為沒有任何意義,無法體會這種生活的好。


    前世相逢,今生相見,這是一種深刻的哲學思考。


    要珍惜每一個相遇的人,因為每一個相遇的人都有可能成為生命中的重要角色。


    一念花開,一念花落,去感受那些無法言說的因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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