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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說有皇上和皇後的庇護,薑氏這孤兒寡母三人不至於舉步維艱,可薑氏向來是個要強的性子,從不願意問母家和皇後求助,這些年來明裏暗裏吃了不少苦楚。


    好在長子蘇彥爭氣,十幾歲的年紀就屢立戰功,成為東昭的“小戰神”,讓覬覦侯位的叔父們有賊心卻又不敢輕舉妄動,再說女兒蘇婥,雖不比男兒身出入沙場征戰立功,亦不能科考為官,可作為貴族官家中名媛的典範,蘇婥是上陵城裏待字閨中的嫡女頭一個,加上從小被皇上和皇後寵著長大,幾乎算得上是半個公主,隻是出了陶家的事情,讓蘇婥名譽稍有受損,可皇家護著,那事情沒過多久便被淡忘了。


    如今的鎮國公府依舊是如日中天,絲毫不見衰頹之勢,蘇彥終於要名正言順的承繼爵位,且皇上旨意是直接被封為國公,不必從侯爵熬起,這可謂是前所未有的上上殊榮了。


    薑氏沒有想到,自己這些年隱忍的辛酸,竟被這不常往來的大公主都看在眼裏,動容的同時也不免有些意外,但轉念一想,大公主身為皇室嬌女,看似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卻更是身負外人難以想象的重擔與責任,所以自己所經曆的這些困苦,或許旁人看不到,可大公主卻是真正可以感同身受的。


    大公主卻將這個話題停在了最恰當的地方,沒有繼續引深,她既然知道薑氏多年來維護麵子如何不易,又怎會在此時讓她心中的高台崩塌。


    “那西穹的安和公主,曾經在咱們宮中的賀冬宴上,本宮是見過一迴的,談吐不俗、舉止得體,那身段也是好的,西穹的女子似乎總是比咱們東昭的身量高些。”大公主邊迴憶邊點評道。


    “是,那孩子是女子裏少見的高挑。”這一點薑氏是讚同的。


    “除去身段,當時本宮注意過那孩子的眉目和眼神,是個伶俐聰慧的,當時本宮就覺得那神態有些像誰,可一時又想不起來,今日終於迴過味兒來了,國公夫人可願聽聽?”


    “大公主請講,臣婦洗耳恭聽。”


    “當時那孩子的神情和目光,與你極其神似。”


    “我?”


    “是,就是你,鎮國公走了之後的你。”


    鎮國公走了之後的自己……薑氏心中跟著默念這句話,忽然被什麽擊中了一般,似乎有一團烏雲在心中逐漸散開。


    這麽久以來,薑氏一直以為自己對於慕雲漪的厭惡,全部源自於她並不怎麽好的名聲以及兒子對她的癡心。


    而這一刻大公主這句話,才讓她忽然意識到,當初對於慕雲漪最大的抵觸,大約是因為自己看到她的第一眼,潛意識便已經感知到她與自己的相似,都是那樣的要強,總是用堅硬的外殼將自己包裹,從不表露和承認自己脆弱的一麵,並篤定唯有將自己武裝到近乎不近人情的程度,才能最好的守護身邊之人。


    這世間大約總是同類相斥的,所以當初薑氏才會加倍的排斥和厭惡慕雲漪,這說到底,不過是自我保護的本能反應了,畢竟從不能外露本心的一個人,如何能允許另外一個擁有同樣特質和心思的人在自己身邊出現呢?


    “雲漪那孩子,是極好的,話又說迴來,她是一國公主,又是西穹新帝之長姐,比之當初來咱們東昭時,身份更是貴重,是我們鎮國公府的高攀了。”薑氏此刻的謙勉是發自真心的。


    “國公夫人這可是過謙了,咱們東昭的鎮國公府是四國六城多少人家想要攀上的,再說小公爺,一表人才、玉樹臨風,怎能說是鎮國公府高攀呢!”坐在薑氏做下首的太師夫人秦氏連忙不平道。


    坐在秦氏對首的太傅夫人孫氏亦嗔怪道:“可不是麽,若非我這肚子啊連出三個愣頭小子,但凡有一個閨女,我都要舔著臉早早跟國公府求做親家來。”太傅是教***習武之官,其夫人亦是將門出身,故而說話一向職來職往,這番話惹得在座的夫人們皆捂嘴輕笑。


    孫氏卻不以為然,繼續說道:“難道我說的不對嗎,咱們小公爺可是萬裏挑一的人才,哪裏有什麽高攀不高攀的說法!”


    她們的夫君是當今太子之師,蘇彥自小亦在東宮裏與太子一同學習,由太師和太傅看著長大,故而蘇彥在他們夫人的眼中自是一頂一的好。


    大公主亦開了口道:“這婚事若是成了,便是兩國皇帝共同所期所盼,自然沒有什麽身份高低之說,再者彥兒被封國公之位不過是早晚的事情,如今提前冊封,是皇上想要喜上加喜,你呀,也不必有什麽負擔,隻消好好受用這份榮耀便是。”


    聽了大公主和眾人的寬慰,薑氏雖然什麽都未說,然而緊繃的唇角卻不動聲色地放鬆了下來,卡在她心中最後的擔憂終於全然消散。


    一個薄霧蒙蒙的清晨,一個身披玄色鬥篷的身影在上陵城近郊的一個竹苑外停了馬。


    竹苑的矮門被推開,念柏從裏麵走出來,“主子,您迴來了。”


    “嗯。”莫衍摘下兜帽,聲音有些沉悶。


    “您去歇下罷,外頭屬下守著。”這些日子,自家主子都是傍晚出門整夜,清晨才迴來,念柏也不知主子具體是去做了什麽。


    “不必,我這便要出去。”


    “您這就要出門?”


    “是。”


    念柏是好奇的,可他也最是知道主子的性子,就算主動問起,也隻會得到一個冷漠的眼神,這世上,大約隻有麵對那個人的時候,他的眼神才會是柔和的。


    所以他從不會多嘴,默默地將馬牽著去馬廄喂草。


    莫衍進屋換了一身衣裳,不消一炷香的功夫,便再次動身。


    走出院子,從念柏的手中接過韁繩時,對他丟下一句:“上陵城這幾日的流言,去查。”


    “流,流言?”念柏愣了一刹,這兩日主子夜出朝歸,他原以為上陵城裏的那些傳言,主子應當沒有聽說,所以自己便也沒有多嘴,沒想到……


    “主子說的是?”念柏說出口之後便後悔閉上了眼睛,自己究竟哪來的勇氣在主子麵前裝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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