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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容之術,向來有“改相容易仿相難”之說,由於每個人的五官、輪廓以及骨骼各有不同,哪怕是孿生,相貌也會隨著性情和環境的變化而漸漸產生差異。


    若隻是改變容貌,那易容者隻需將被易容之人的麵貌特征遮蓋隱去便好,然而若要仿成另外一個人的模樣,不僅要遮蓋掉原本的特征,更要將仿容之人的特點凸顯出來。


    將慕雲漪易容成她的母親,對於蘇婥來說是一次極其特殊的任務——畢竟那是一個隻在畫像上見過且已經故去之人。


    所以蘇婥這幾日幾乎日夜麵對畫像,研究每一幅畫像上,不同角度之下青瀾的特點,讓她的麵容在蘇婥的心裏有一個更為清晰、逼真的呈現。


    又過了大半個時辰,蘇婥在慕雲漪的眉尾落下最後一筆。


    “成了。”


    慕雲漪看著鏡麵中的自己,又轉頭注視著那幅一人高的畫像,自己雖然沒有見過母親,但若以這幅畫像上母親的樣貌來看,她此刻這張臉足以以假亂真了。


    蘇婥初見青瀾的畫像時就發覺到,慕雲漪與她母親年輕時的模樣已是七分相似,隻不過先王妃青瀾的眉眼之間盡是清麗婉約,溫雅柔美,而慕雲漪的眉宇之間則少了幾分柔和,多了幾絲英氣和鋒銳。


    所以在為慕雲漪易容之時,除了臉部輪廓和唇鼻的精心雕琢,蘇婥刻意將她入鬢的劍眉改成了遠山眉,溫婉而不失端莊,最後更在眉間加了一朵桃花花鈿。


    至於頭發,蘇婥則完完全全按照畫像上先王妃的樣子,為她挽了一個簡單的垂髻,其餘的頭發則全部披下。


    慕雲漪看著銅鏡的自己愣愣的出神,嘴裏低聲呢喃道:“原來母親是這般模樣。”


    蘇婥也不禁感歎:“先王妃生得真美,雲漪……你也好美。”


    由於平日裏慕雲漪幾乎不施粉黛,雖說她的皮膚原本就細膩柔滑,但此刻的妝容之下,她則更加精致了。


    慕雲漪緩緩站起身,“蘇婥,你在這裏不要出去。”


    “雲漪。”見慕雲漪就要離去,蘇婥突然站起身來扯住了她的手,“你說要帶我看泫音城的秋葉與冬梅,不要食言。”


    “好,等我迴來。”說罷,慕雲漪遮起麵紗,離開了一閑堂。


    酉時將近,慕雲漪以塔秋世子婢女的身份,跟隨孟漓入了宮。


    此次中秋夜宴的列宴之人與往年略有不同,除卻勳貴官員及其家眷,更是有藩封之地的異姓王和鄰邊小國部族的使臣,所以宮中足足提前了一個月便開始準備,陣勢要比以往更加盛大隆重。


    孟漓受皇家親封塔秋世子,如今在西穹是炙手可熱的一顆新星,所以方一入座,便有許多權貴過來同他問候寒暄。


    此刻圍在孟漓左手邊的那位刑部侍郎覺察到了一絲不適,抬起頭跟慕雲漪的目光碰了個正著。


    孟漓也敏銳地發現了慕雲漪這邊的異樣,於是將慕雲漪向自己身後拉了拉,笑道:“我這丫頭很少出塔秋,更是第一次進宮,想來有些生怯。”


    眾人見此,便知這所謂“婢女”與世子關係非同一般,那刑部侍郎想著自己從前並未見過塔秋世子,他身邊的婢女更不會與自己有何過節,方才許是自己的錯覺罷,於是他亦笑了笑不再深做探究。


    那人並沒有認出慕雲漪,但慕雲漪卻不會忘記這個人——刑部侍郎周廷,曾經就是他,這樣費盡心思圍繞在父親身邊,父親見他是個有見地又出身忠臣之家,便提拔他進了刑部,後來父親失去儲君之位,也是他當即見風使舵、落井下石,將父親手下數名親信官使,以莫須有的罪名無限入獄,如今幾年過去了,竟還是這般沒有長進。


    隻是此刻,慕雲漪實在沒有閑工夫對付他,不過……這個人的好日子也即將是到頭了。


    隨著太監地一聲唱嗬,四座驟然安靜下來,太後和皇帝出現在眾人視野之中,緩緩走入席間上首之座,眾人齊齊叩拜行禮,高唿金安。


    “今日月夕團圓夜,是宮宴亦是家宴,能有汝等賢臣能將,是我慕氏皇族之幸,望我西穹君臣一心、福澤延綿、永世昌隆!”


    座下所有臣民俯首齊唿:“西穹福澤萬世、國運昌隆!”


    “既是家宴,便不要多禮了,眾位起身吧。”


    “謝皇上!”


    慕雲漪默默起身之後,目光就停在了小皇帝右手邊奚太後的身上。


    嗬,自己料定的不錯,盡管她身子“不適”,但出現在宮宴上的時候,如往昔一般衣飾雍容、發髻高聳,妝容更是一絲不苟,哪裏見得絲毫病態。


    隻有奚太後近身的采茵才能看到她眼中細密的紅血絲,以及臉上一層又一層著意覆蓋的脂粉。


    這便是上位者必然要承受的苦楚:縱有無上的權力,隨之而來的更是無盡的束縛與無奈,你永遠不能有任何鬆懈的時候,稍稍表露哪怕丁點兒疲態或是端倪,那些站在暗處虎視眈眈的人就會將你生吞活剝。


    中秋夜宴與平時的宮宴並無甚太大區別,無非是絲竹管弦之奏多與“團圓”相關,詩畫獻藝也多以“月”為題,慕雲漪並沒有興趣欣賞這一派“祥和”之景。


    直至晚宴進行了大約一半左右,一名宮女在為奚太後斟酒時“不慎”將酒灑在了太後身上。


    “放肆!”未等太後開口,坐在她一旁的皇帝先怒吼起來,“還要不要你的腦袋了?”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太後娘娘饒命,皇上饒命啊!”


    奚太後眉頭擰作一團,本想發作,但她精神不佳實在是難以高聲訓斥宮人,終究是忍住了,隻不耐地擺了擺手道:“好了退下吧,采茵、蓁兒,跟哀家去偏殿更衣。”隨後她對皇帝點了點頭,奚太後便由采茵扶著起身離去。


    入了偏殿,蓁兒搶先開了口:“太後娘娘,奴婢去為您取幹淨的宮裝來。”蓁兒慣會耍滑,她知道這會子太後心情不佳,便先搶了這跑腿的活,讓采茵留在太後身邊。


    采茵當然一眼看破蓁兒的用意,但蓁兒卻不知這一切其實都在采茵的計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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