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此時許雲姝在這,聽到趙德全的這麽一番話,定會歎口氣道:“傻小子還樂嗬呢,別人這是在給你畫餅呢!”


    而且這餅,大概率他這輩子都吃不上了。


    可惜。


    許雲姝正在司查院,喝著茶,吃著糕點,正在聽李知章與邵一塵的對話。


    兩人官話打了一圈,許雲姝提煉出來,其實也就一句話的事情,順天府遇到了個棘手的案子,需要借司查院的李仵作。


    可好巧不巧,李仵作今日休沐。


    “那……”李知章眼睛瞟向一旁的許雲姝,若是許雲姝還未與瑞安王成婚,他還敢開口請人過去一趟。


    可現下,許雲姝是瑞安王妃,尊貴無比!要她去驗屍?豈不是髒了她的手?


    他昨日可是聽屬下說了,王妃迴門,王爺親自陪同,還帶迴了不少禮去,可見瑞安王並非像外界傳言那般,留情青樓女子。


    邵一塵哪裏看不出來李知章的意思,指尖磕了磕桌麵。


    “李大人可否將那案件細節說的更詳細些?”邵一塵其實有意賣李知章一個麵子,倒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許雲姝。


    皇宮一趟迴來,邵一塵覺得,陛下大概率是不會對許雲姝放手了,可強娶王妃,別說在北朝,就是往上數個千八百年,也從無此先例。


    陛下那性子,發起瘋來是不管不顧,可邵一塵卻看得出來,許雲姝行事自有自己的一套標準。


    若是真硬碰硬,許雲姝一定會吃虧。


    邵一塵才不想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得力助手,因為情情愛愛那點破事就耽誤查案。


    因此,就在剛剛,邵一塵暗自做了個大膽的決定!


    從前。


    不將許雲姝入司查院的事公之於眾,是為了保護她的名聲和安全。


    這個世道,本就對女子苛責頗多,更別說許雲姝還是瑞安王妃,一言一行都代表著皇室,更不允許留下把柄,被人詬病。


    但現在,邵一塵覺得,隻有將許雲姝推到一個高位,讓她手裏多些籌碼,才能在陛下真不管不顧發起瘋來時,多一些忌憚和顧忌。


    隻不過……


    邵一塵眼眸眯起,這捅破窗戶紙的第一步,定不能由他來做,那樣太明顯,壓根瞞不過那心眼子多的堪比石榴籽的陛下。


    他看向李知章,唇角勾起一抹老狐狸般的弧度,這不,剛打瞌睡,就有人送枕頭來了麽。


    腦袋上即將被扣上一口大鍋的李知章對此並不知情,甚至在聽到邵一塵這話後,眼睛一亮,覺得邵大人開口這般說,定是願意幫忙了。


    “其實,原本這也不是什麽大案子,就是一名叫做劉非的男子,在家中猝死,其妻楊意覺得男子並非是猝死,這才報了官,要求驗屍。”


    順天府尹又不是菜市場,誰家死了人,說一句要驗屍就一定會驗。


    可偏偏,這楊意與刑部尚書家,算是遠房親戚,雖說已經多年沒來往了,但萬一突然又想起來了呢。


    到時聽聞此事,會不會給他穿小鞋?京城內的關係盤根錯節,李知章初到任,不敢去賭其中萬一。


    於是他就衙門裏的仵作去看了,迴來得出的結論是,無外傷,看起來像是正常死亡。


    “可那劉氏依舊不依不饒,堅持說她丈夫是被人害死的,所以下官想,是否可以請李仵作前去在驗一番。”


    有司查院背書,哪怕到時候刑部尚書真要追究,李知章也能硬氣點。


    就不曾想,這麽不湊巧,李仵作不在。


    李知章看向許雲姝,張了張嘴,他可是見識過許雲姝的驗屍技術,不輸李仵作,“王妃您……”


    許雲姝笑了,道:“李大人,在辦案時,你叫我許姑娘就行。李師傅休息,我正好也沒什麽事,隨你走一趟吧。”


    相比於卷庫裏的那些懸案,當下的案子自然更重要,懸案畢竟都是擱置了一兩年的案子,在那裏安靜地待著,不會跑。


    李知章鬆了口氣,起身對許雲姝作揖行禮,“下官在此多謝許姑娘了。”


    “今日大部分驍騎都不在院中,柳大人,也辛苦你一趟,一同前去,護王妃安全。”


    柳向卿一愣,倒也沒有多想,點頭應是,反倒是李知章奇怪地看了眼邵一塵。


    李知章在升任前,就聽不少同僚說過邵一塵的惡名,可幾次相處下來,他覺得,這邵大人,似乎也沒傳聞中的那般心狠手辣,麵和心髒。


    邵大人,是個大好人呐!


    大好人邵一塵看著三人離去,輕笑了聲,拎起那精致的酒壺,給自己倒了杯酒。


    眼睛眯起,仰頭將酒一飲而盡。


    “好酒!”


    … …


    李知章乘坐府尹的馬車,許雲姝和柳向卿乘著司查院的馬車,一前一後,不出一刻鍾,車子就停了下來。


    走下車,許雲姝才發現,停車的地方並非是順天府,而是一家小宅院。


    門口站著兩名衙門的捕快,以及圍了一圈看熱鬧的老百姓。


    見許雲姝跟著李知章進入院子,人群裏的人竊竊私語起來,不是說給劉阿哥驗屍嗎?這女子來作甚?也沒聽說過,劉家還有這麽金尊玉貴的親戚啊?


    院子並不大,一進的院子,東西廂房挨著十分緊湊。


    許雲姝剛踏進院子,就看到了躺在地上,身上蓋著白布的屍體,旁邊有個捕快守著,見李知章三人進來,立馬起身,叫了聲大人。


    “劉氏如何了?”


    李知章看了眼正屋裏頭,沒聽到哭聲,倒是讓他鬆了口氣。


    “聽大人說要從司查院請人,倒是安靜了。”捕快正說著,正屋裏頭就響起了一道女聲:“讓開!是李大人來了嗎?李大人,民女相公死的好慘啊!”


    聲音有些尖銳,由遠及近,攔著她的捕快被他逼著一路往外退,一手遮著眼,一條胳膊還認命地攔在她麵前,一邊退一邊勸,嘴裏還一直說著,夫人請不要這樣。


    許雲姝和柳向卿對視了眼,這又是什麽戲碼?


    正疑惑著,一道人影出現。


    婦人約莫三十歲出頭,穿著袖口繡著藍色小花的鵝黃色麻衣,側襟的扣子鬆開了兩顆,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膚。


    在現代,就是穿圓領短袖的模樣,可在北朝,就是非禮勿視。


    就連李知章和柳向卿都不約而同輕咳了聲,偏過頭去,不去看那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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