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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到縣衙門口,周夢淵拿下肩上的褡褳交給沁兒,“就在這裏等著,不要亂跑”,懷揣狀子緊握雙拳,鼓足勇氣大步流星向架鼓處走去。


    站在鼓旁的兩個護鼓兵卒伸槍攔住周夢淵了解情況。


    “為何擊鼓?”


    “我要告狀!”


    “告狀何事?”


    “家人遇害!”


    “你是否知道,告假狀是要蹲大獄掉腦袋的?”


    “一切後果,我願自負!”


    兩個兵卒收迴長槍,退向一邊。


    “咚!咚!咚!咚····”


    周夢淵拿起鼓槌一陣猛擊。


    “好啦好啦。擊幾下能說明問題就行了。咋還沒完沒了了?”


    一個兵卒上前抱住似乎不錘破這牛皮鼓決不罷休的周夢淵,另一個奪走了鼓槌,“再敢放肆,不管你有理沒理,先杖二十大板的屁股!”


    “何人擊鼓?”


    衙門內傳來問津。


    一個兵卒大聲迴答,“告狀的。說是有命案。”


    “帶將上來!”


    為防止告狀者衝動鬧公堂,無論何冤,均被胳膊向後背著壓上公堂,跪於堂口。


    護衛公堂的兵卒們迅速列在兩旁,有的在整理軍容,有的在交頭接耳。


    周夢淵不敢抬頭,卻斷斷續續聽見了一個護衛講給另一個護衛的話-----那個女人什麽什麽白饅頭,事畢多給了一文錢····


    可惡!惡心!


    不知過了多久,諸葛縣令才來到了堂上。


    “啪!”


    醒木嚴肅地拍在了桌麵-----老爺要審堂了。


    “來者何人?”


    五音不全。仿佛未睡醒的老爺好像是個卷舌,而且聲音帶著顫抖。


    “在下周夢淵,家住周家村,年齡二十,於今年三月上京趕考····”


    “停停停!誰讓你說這麽多的?你一口氣說完,讓吾老爺訊問什麽?叫文書怎麽記錄?”


    一拍醒木,“告狀人抬起頭來。”


    周夢淵鼓足勇氣理直氣壯地抬起頭,一看體型臃腫老爺嘴角的牙簽,才明白了其為何卷舌。


    “噗!”


    縣令甩頭的同時,吐掉了牙簽。


    又是一拍醒木,“本縣令宣布,審堂正式開始!”


    “威武-----”


    兩旁護衛齊聲呐喊,以示公堂法正莊嚴。


    與眾不同則為奇。奇,則容易引起人們注意。


    周夢淵清晰聽見,在眾護衛聲音之中,有一個與眾不同的調子,直覺告訴他,那音調,似乎就像奶奶給他描述過的家裏被洗劫時,那個為首者的聲音。


    禁不住將目光斜睨過去。


    隻見那人身材魁梧,生得一雙豹子眼,麵相貓頭鷹一般,甚是兇惡。


    醒木再次拍響。


    “來者何人?”


    “在下周夢淵,家住·····”


    “停!老爺還沒問呢。”這迴是坐在堂下的文書急了,用毛筆杆敲著桌子,墨汁飛濺在了臉上、衣裳上和記錄簿上。縮了縮腦袋,翻過去滴了墨汁點的那張,順了筆,重新寫起。


    縣老爺詳細詢問。


    周夢淵如實迴答。


    好幾次,老爺臉色變化,眉宇間結成疙瘩。


    周夢淵滿懷心事,想多瞧一眼之前那個聲音異常的護衛,不料,那位早已不見了蹤影,愈發好奇,將那張貓頭鷹鼻眼的嘴臉,深深地烙印在了記憶之中。


    周夢淵呈上狀子,發現縣老爺過目時指尖有點發抖。究竟是因為老了,因為如此之大命案令其倍感壓力,還是····


    不會不會!老百姓再窮,縣老爺受賄和俸祿是不會少的。


    別太過敏了!別自家丟了東西,覺得每個人都賊頭賊腦的。


    縣令放下狀子,幹咳了一聲,“周夢淵,這樁案子早就有人呈報,衙門也在多處設下線人,積極偵破。你先迴去,等有了線索,第一時間告知與你。”


    “啪!”


    終於最後一聲醒木響起。


    “退堂!”


    不等催案迴答,老爺宣布了退堂。


    “還不快滾!”


    “是不是等著挨板子?”


    未得到結果的周夢淵,就這樣被護衛們哄將出去。


    ·······


    緊緊懷抱著疊成方塊的褡褳,一直坐於馬路對麵,目不轉睛等候夢淵哥的沁兒,見其完好無損出了衙門,知道大功告成,高興地奔跑過來。


    “告得怎麽樣?”


    “還好吧。”周夢淵安慰沁兒道,“老爺說了,等有消息了,第一時間告訴我們。”


    心裏卻嘀咕著,一點兒也不踏實。


    “改天我們去法門寺燒香,祈求佛祖保佑,讓衙門人平平安安快速抓到兇手。”


    “額嗯!”周夢淵無奈地苦笑了一聲。


    沁兒依然天真,“聽大人們說了,法門寺許願可靈了。”


    沒有辯解,恐說服贏了會傷害到那顆天真純潔的心。


    “褡褳給我。我們找個地方兌換錢去。”


    沁兒瞅瞅跟前沒人,小嘴兒湊到周夢淵耳畔道:“我們不是有‘那個’(金條)嗎?”


    “噗!”


    周夢淵被沁兒的詭異和謹慎逗笑了,“嗬嗬,‘那個’買不了東西啊。”


    “啊!”沁兒似信非信,“那····以後可怎麽辦呢?”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未見過世麵的沁兒,愈是想知道原由,周夢淵越是賣關子不告訴她。


    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一路小跑,跟著大步流星的周夢淵來到了一家錢莊。


    周夢淵用了好大一會兒,在褡褳裏摸出來一根金條,“老板,我要兌現。”


    “劈裏啪啦醬····”


    一直專心致誌打算盤的長辮子胖掌櫃的,甚至沒有意識到他們倆的到來,聽見說話聲,不慌不忙拿筆在賬本上做了記錄,接過金條,在手中顛了顛,又放在嘴唇邊,用牙齒咬了咬,審視了一下兩個小年輕,“要銀子還是要銀票?”


    “都給點,還有銅錢。”


    “哦,想起來了。這位公子幾個月前在我這兒拿銀子兌換過銀票。好說好說啊。嗬嗬。”


    “掌櫃的好記性。二月初,我確實和家父一起來過。”


    “令父氣度不凡,和藹可親。老人家別來無恙?”


    “哦哦。還好。還好。”


    周夢淵鼻尖一陣酸楚。


    銀子幾錠子,票子幾遝子,銅錢一大堆,在櫃台上擺放了一長溜。


    周夢淵一一清點。


    哇,這麽多!這麽多!有錢人才是這樣子的!今天才算是大開眼界大飽眼福了!


    哇!那四根金條要是全部兌換成了銅錢,壘起來一定要比法門真身寶塔還要高!


    沁兒瞪大雙眼,欣賞著周夢淵流水一般嫻熟的嘩嘩點票子動作。


    要是換了別人,也許會更加堅定地跟著周夢淵走。


    沁兒則不然。


    周夢淵無路可投時,她認為自己可以和他門當戶對了。


    如今,他一下子有了這麽多錢,身份又一次飆升,之間距離仿佛又在悄悄拉開,遂轉身而去。


    周夢淵裝好了所有,方才發現沁兒不見了。


    趕緊出去,見沁兒就在門外,“我以為把你給丟了。”


    “丟了才好。”沁兒看著遠方。


    “別捉迷藏了。我肚子裏的青蛙早就‘咕咕’直叫了。”


    “說謊!人肚子裏怎麽會有青蛙?”


    “以後再解釋。吃飯要緊。”


    趕考落榜,生病賣掉毛驢,自洛陽半路徒步迴來的周夢淵,雖然鞋底磨穿,腳掌打了血泡,卻練就了行走如飛的速度。


    不經意的步子,一般人趕不上。


    依然是大步流星走著。


    這迴,沁兒沒有跑步跟上,反而,東瞅瞅西望望溜達起來-----看你周夢淵迴不迴來找我。


    見一個絲綢商鋪,周夢淵過去,摸著一塊粉紅色布料,“你覺得這個怎麽樣?”


    見有顧客光顧,老板過來連忙迴答,“這個好呀!真正的好貨。不貴。”


    周夢淵用“我是在跟你說話嗎”的眼神瞅了眼攤主,迴頭找沁兒。


    沁兒沒有進來!


    折返尋找,在一個賣頭繩的露天攤位找見了,小小的緊張心情頓時放鬆,“嗨!”拍了把沁兒肩頭。


    嚇了一跳。沁兒轉過頭來,紅著臉,“你,不是先走了嗎?”


    猜準了沁兒心事,大大方方一把抓住了潔白細嫩的小手,“我怎麽舍得丟下你呢?”


    沁兒手指抖了一下,但是沒有收迴去。


    別別扭扭被牽著,仿佛身邊所有過往人的目光都投給自己,渾身上下不自在地舒服著。


    來到飯館,周夢淵向跑堂的要了一間包間,報了幾個菜,閉上門,拿出一遝銀票讓沁兒點。


    “數數這個,看一共是多少張?”


    沁兒生氣,驀然站起來,雖然聲音不高,但卻聽得出來鋒芒,“我不是衝著你錢來的!自小到大,沒見過那麽多錢,也不稀罕!”


    萬萬沒有想到,就餐之前的小小遊戲,會觸動一個弱女子自尊的底線。


    這個觸動,正好與沁兒剛才在錢莊的擔心相吻合。


    好說歹說,再三解釋,沁兒才重新坐下,不悅的長臉才收起了。


    “我剛才看見一塊紅色布料,那顏色正適合你,吃完飯我們去買。”


    被“教訓”了一頓,周夢淵講話小心起來。


    “我不要,也不喜歡紅色,等報仇雪恨了,我什麽都要。”


    “不差這幾個錢。”周夢淵堅決道:“不僅僅是要給你買,還有四叔四姨和靈芝。”


    “包間菜來嘍-----”


    小二的叫喊,一邊是在渲染氣氛,一邊是在告知房門緊閉包間裏的一對男女,規矩點,別讓我撞見了,大家都難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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