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有些荒涼的涼國邊界的驛道上,四周是蕭瑟的風,頭頂是明晃晃的太陽。春天剛過,路邊裸露的泥土裏還能看著些綠芽兒,中間零星地綴了些白色的花兒,也算是給這單調的一方天地填上了一分色彩。


    許明本以為威武鎮該是如一座聳立在大漠裏的白楊一般的孤城。可事實上,當荒漠被遠遠地甩在背後,映入眼簾的威武鎮竟然是一座被田野覆蓋的富庶城鎮。城外是萬頃良田,田間還有在勞作的壯實後生。一條清澈的河流繞城而行,河中遊魚細石,河水叮咚作響,河畔是姑娘們的嬌笑和孩子們的打鬧聲。


    威武鎮的城門大開,門口是兩個昏昏欲睡的衛兵,看著進進出出的各色人等打著瞌睡,也不收費,不盤問,許明感覺把他倆放這兒甚至不如擱倆石獅子。


    “這威武鎮和我想的有點不一樣啊!”許明和關初暖進城的時候還有點忐忑,就像第一次進大觀園的劉姥姥,左顧右盼,又有些提心吊膽。


    關初暖也有些錯愕,一路走來,他們也經過了許多城鎮,從來沒有哪個城鎮是這樣城門大開,街道上一點巡邏的衛兵都沒有的。而且威武鎮還是景涼邊界的邊防重鎮,竟然毫不設防,萬一景國直接攻過來,豈不是瞬間城破?


    “夜不閉戶,路不拾遺。”許明“嘖嘖”兩聲,“這威武鎮的城主有點東西啊。”


    關初暖扯扯許明的袖子:“但是楚風不是跟我們說這城裏魚龍混雜,還讓我們多加小心嗎?但是現在看來,威武城卻並沒有他說的那樣棘手。”


    許明點點頭:“確實。但是依舊不能掉以輕心啊,畢竟這裏是邊防重鎮,什麽人都有。如果我想的不錯,應該是迫於一些壓力達成了一種微妙的平衡。”


    “不過也跟我們沒有什麽關係,我明天去打聽打聽那個巫族薩滿的信息,在這裏呆個一兩天就走。我總覺得這裏有什麽事情要發生。”許明看著逐漸陰沉下來的天空,“這些事情,我們還是少摻和為好。”


    關初暖看著許明,眼神飄忽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半晌才反應過來,說到:“好。”


    這是許明來到涼國後的第一場雨。初夏的雨不大,卻也不似春雨一樣絲綢似的綿軟,許明撐著傘走在威武鎮的石板路上。


    威武鎮毗鄰河套平原,是兵家必爭之地。在景涼結盟後,已經許久未經戰事。許明走在城中,感覺這鎮子不像一座邊防重鎮,倒像是一座古樸溫潤的江南小城,與在《五洲秘聞》裏的威武鎮大相徑庭。景涼二國的史書裏都記載著,這座古老的小鎮曾曆經過的戰火,這石板路下也不知埋葬著多少冤魂!


    許明立在城中的一座石橋上,扶著石欄,看著橋下的河水被激起一個又一個小水泡。


    還有多久才能找到她呢?許明從不懷疑高大壯給自己算過的那一卦,也從沒有後悔選擇踏上這條向北的路。“哪怕分身碎骨,哪怕九死一生,我依然會一路向北。走你走過的路,吹你吹過的風,直到最後與你重逢。”


    “哎呀,好疼呀!”正當許明要陷入矯情的狀態無法自拔的時候,一陣女孩兒的喊疼聲將他拉迴現實。


    許明向身後看去,隻見一個穿著綠色襦裙的女孩揉著屁股跌坐在矮橋下,而橋上還有一柄油紙傘。女孩眉頭緊鎖,神情十分痛苦的樣子,裙子被雨水浸濕了,顯露出已經發育良好的身材。


    怕是從橋上滑到下麵去了吧!許明看著女孩,竟微微有些臉紅——誰不喜歡漂亮的女孩子呢?況且智商還不高的樣子。


    許明笑著走過去撿起女孩的傘,準備給她送去。


    “看什麽看!”女孩抬眼向橋上望去,看到了正在橋上看著她,還露出在她看來有些猥瑣的笑容的許明,有些惱火地說:“登徒子,快把我的傘還我!”


    許明是一個很怕麻煩而且心胸寬廣的人,若是平常遇到這種事情,他都會直接把傘還給女孩,然後離開。但是正巧剛剛經曆了激烈的“天人交戰”,心緒還未平靜,許明下意識地後退兩步,然後把傘高高地舉起。


    “我不是登徒子。”許明很認真地對女孩說,“我是個好人。”


    女孩比許明矮了一個頭,伸長了手還是夠不到許明手上的傘。她氣鼓鼓地嘟著嘴,雙手叉腰:“你還算好人嗎,我看你像個流氓,快把傘還給我,要不我喊非禮了!”


    許明“唷”了一聲:“小小年紀怎麽說瞎話呢,我什麽時候非禮你了?”


    女孩狡黠一笑:“你在橋上非禮我,我反抗的時候腳滑都跌倒橋下了!”


    許明吸了一口氣:“一個小女孩子,才多大啊,怎麽這麽壞呢?你說瞎話不怕遭雷劈嗎?”


    “你管我多大,快點把傘還給我,不然我就叫了!”女孩朝許明伸出手,“看看到時候大家信不信我。”


    “嗬!”許明暴脾氣來了,“我怕你一個小丫頭片子?你有本事就叫啊,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救命啊,這裏有人非禮啊……唔唔唔”


    “你還真喊啊!”


    許明捂著女孩的嘴,躲到了一旁房子的房頂上。看著聞聲趕來的人們紛紛散去,才落到地上,把女孩鬆開。


    “嗚嗚嗚……”逃脫許明魔掌的女孩子忽然哭了起來,讓許明有些不知所措。


    許明最見不得女孩子哭了,他手足無措地左右看看,忽然想起了自己手上的傘,他把傘遞到女孩麵前:“對不起啊,我真沒想到你會真的喊。不對不對,我不應該搶你的傘。不對不對,我不應該……”許明緩過勁兒來了:“你到底為什麽哭啊!”


    “你個壞蛋,你非禮我!”女孩哭得梨花帶雨,“嗚嗚嗚。”


    許明也很無奈:“我哪裏非禮你了,再說了,也是你先瞎說的好嗎!”


    “我不管,要是我懷孕了,你要負責!”女孩接過傘,惡狠狠地瞪了許明一眼,飛也似地跑了。


    許明看著飛奔而去的少女的背影,徹底懵逼了:“懷孕,咋懷?虛空懷孕?”


    許明對於這樣的一個小插曲毫不在意。在他看來,那就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估計是被女兒控父親或者妹控哥哥之類的教壞了,以為被男人碰了就會懷孕。這種事情等她迴家跟他的父母說了,應該就會知道了。


    許明在威武鎮呆了兩天,沒有打聽出巫族薩滿和唐金鈴的下落,便收拾行囊,準備繼續北上了。


    中午,許明和關初暖在客棧的大堂吃飯,聽得鄰桌的人談論起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你說這幾天是怎麽了,怎麽城主府的衛兵開始滿大街地找人了,是城主府的傭人犯事了?”說話的人膀大腰圓,最有特點的是他的鼻子,很紅很大。


    “對付犯事的傭人還用這麽大陣仗?”身形瘦一些的搖搖頭,“我估計是找景國的探子或者一些修仙宗門的修士。”


    “你也是蠢啊,哪有大張旗鼓找探子的?”三人中唯一的一個女子發話了,這女子生得健壯,比大鼻子也不枉多讓,齊耳的短發亂亂糟糟地,聲音卻甜得發嗲。


    大鼻子“哼”了一聲,肉眼可見的一股濁氣從他的鼻孔中噴出來:“那你說是怎麽迴事?”


    嚶嚶怪有些得意地一笑:“老娘有個遠方表妹在城主府做下人,聽她說是小郡主要找一個又帥又猥瑣的男人。”


    瘦子“咦”了一聲:“又帥又猥瑣?那為啥前天晚上猴子被抓走了?”


    “猴子不是沒多久又被放迴來了嗎!”大鼻子好像每句話都是用鼻子在說,能聽到他重重的鼻音。


    “前幾天衛隊抓了好多麵向猥瑣的人迴去,結果郡主說太醜了,不是她要找的,她要找的那人挺帥的。”嚶嚶怪掌握著第n手信息,就掌握著話題的主動權,在隔壁桌子上有些飄飄然,嘴角咧開著笑,她的聲音很好聽,但一向喜歡好聽的聲音的許明竟有一絲的不適。


    “不會上次那個小女孩是威武鎮城主的女兒吧!”許明的腦海中冒出這樣一個想法。


    “很有可能啊!”許明越想越覺得沒毛病,又帥又猥瑣,這不正是自己!


    “呸呸呸,我猥瑣個錘子,這小丫頭片子到處造謠!”許明恨得牙癢癢。


    這幾日在威武鎮,許明也知道了威武鎮這般祥和的秘密——威武鎮的城主,正是位列涼國開國五公爵的衛國公李愈的後人,李牧,返虛境的高手。他以絕對的實力鎮壓著威武鎮的所有勢力,他的治下人民安居樂業,路不拾遺,是一位令人敬佩的高手。


    “這就有一些棘手了。”許明沉吟,“也不知道現在還能不能安全出威武鎮,等會先去城門看看去吧!”


    “劉哥,劉哥。”正想著,打門外進來一個穿著下人服裝的小廝,慌裏慌張地左右看了一下,然後快步到了鄰桌大鼻子他們桌上。


    “別急,啥事啊,慢慢說。”瘦子朝小廝點點頭,讓他坐下說。


    小廝不敢坐,俯下身子在瘦子耳旁耳語一番。瘦子的臉色忽然變了,顯得有些焦急和慌亂。他招唿著結了賬,帶著大鼻子和嚶嚶怪出了客棧。


    “楚風被抓了。”許明看著一臉懵逼的關初暖,慢悠悠地繼續夾菜。


    “你怎麽知道?”關初暖問他。


    許明放下筷子,歎了口氣:“我聽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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