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城政府的高新技術開發區早就引起了高層的重視,一位副國級領導前來視察指導工作,弄得各個部門又忙了幾天。


    在熟悉檢察院了工作環境以後,林思武也恢複了在部隊裏養成的晨練習慣,現在他每天六點起床,洗漱後沿著江邊跑步。


    清晨的江麵輕籠著一層薄霧,如同少女的麵紗,半遮半掩地透露著榕城的神秘與古老。晨光透過薄霧,灑在高新技術開發區的宣傳畫上,鍍上了一層金色。


    江邊的公園裏,晨練的人們已經開始了他們的活動,有的在打太極,有的在跳舞,有的在慢跑,充滿活力的身影在江邊形成了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在部隊的第一年,林思武被各種訓練折磨得筋疲力盡,過了一年時間才逐漸適應。邊跑步邊思考的習慣,就是那時養成的。林思武喜歡讀書,“反芻思維”這個時髦的概念,就是當年在軍校圖書館裏讀到的,他很喜歡這個詞兒,現在一邊跑步,一邊迴顧和“反芻”盤整,最近這段時間的人和事兒太令人奇怪了。


    迴想起來,林思武可以肯定——提議和林慧珍一起出去旅行,是自己無腦之言。林思武自詡不是一個衝動的人,他要深究自己為何會蹦出這個念頭來。


    ——是渴望對林慧珍的進一步了解嗎?他自問自答,亦或者是想向林慧珍展示自己?林思武被自己的這個念頭嚇了一跳,為什麽要展示呢?發現對方的優點的要遠遠好於展示自己的優點,渴望展示的底層邏輯是潛意識裏的不自信,患得患失源於著了相。


    人真的是一種複雜的情感動物!


    林思武又想到訂婚儀式,看樣子老媽是鐵定要操辦的。林思武也很猶豫,一方麵心裏有個聲音在告訴自己——辦就辦吧!阿珍是個好女孩,給她一個承諾,也給老媽一個開心。另一方麵,林思武對婚姻有著莫名的抵觸和恐懼,他對愛情有向往,但婚姻和愛情能統一嗎?


    對於事業、夢想、家庭和責任,林思武似乎還沒想清楚,他隻是有朦朧的渴望,不確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麽?


    “開放思維,謀定而後動”是林思武的信條,“知行合一”是他認為學習與實踐結合的最好方式。林思武現在覺得,是應該好好想一想,做一個清晰的人生規劃了。


    林思武認為自己是喜歡思考,也喜歡行動的人,平時總和孫耀光等人講:“自己要做有知識的兵,而不做‘十年造反不成’的秀才。”少年時家裏極端貧困,總是要幫家裏勞作,一直到自己上高一,老屋和院子被拆遷,家裏境況好轉,自己才有了一心一意讀書的條件。


    也許是少年的貧苦,讓他早熟堅強,可林思武清楚,自己內心是非常敏感的。別人隻看到表象,那是因為他看得通透,也掩藏得極好而已。


    慢慢的汽車多了起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汽車尾氣的怪味兒。林思武是戴著薄口罩堅持下來的,他好懷念部隊裏麵那種山清水秀的環境。


    跑了一個鍾,林思武迴家洗澡,換了衣服,林婉已經把早飯做好。


    “刀仔,告訴媽媽,你不想早訂婚,是不是覺得丟麵子?” 林婉心緒難寧,用勺子撥弄幾下自己碗裏的粥,抬起頭來盯著兒子看。


    “媽,這點我想通了,不是咱家身份和麵子的事兒。”林思武一本正經地說。


    “那就國慶前訂婚好嗎?”


    “媽,今天早上我一邊跑步,一邊想了很多事情,對婚姻和家庭,我有很多事兒都沒想明白。說實話,我怕結婚後的生活不是我想象的那個樣子!”


    “啊?”林婉一愣,她沒跟上兒子的思維節奏。


    半晌,林婉問:“你就告訴我,如果現在阿珍和你分手了,她愛上了別人,你難過不?”


    “難過啊!可是不會太傷心,我和她是一起長大的,親如兄妹,我心裏盼著她好,隻要她開心,我是打心眼兒裏開心的。”


    “兄妹?你和她已經是第四代,是可以結婚的。”


    “這我知道,媽~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林思武有些苦惱,林婉的思維迴路和自己不太一樣,尤其是這幾年,他明顯地感覺她有些不靈光。


    “好,那你說,你是啥意思。”


    林思武沉默了片刻,目光避開母親視線,望向窗外。遠處,榕城的清晨被一層不透明的霧霾籠罩,一如他此刻的心情,迷茫而沉重。


    粥很熱,林思武出了一身汗,有些煩躁,開口講道:“媽,我不說了,我同意訂婚還不行嘛,反正又不是結婚,再說就是結婚了,也是可以離婚的。”


    說完之後林思武感覺心裏有些發虛,大口嚼著糯米餅,咕咚一口吞下。結果一抬頭,看見林婉在抹眼淚,心情愈加慌亂起來,急忙望著林婉的臉,緊張地安慰她:“媽~你想多了,沒有埋怨你的意思呀,唉~我隻是……我隻是還沒準備好,對婚姻,對將來,我覺得還有很多不確定的東西。”


    “嗚嗚,刀仔,都是媽不好,從小沒給你一個完整的家。”林婉哽咽著,她已經認定了——是自己的失敗婚姻給兒子留下了難以磨滅的陰影。


    “媽,你看我們現在這不是挺好的嘛!我上班了,能自己養活自己了,……你別哭了啊。” 見母親落淚,林思武鼻子發酸。


    林婉用紙巾擦拭了眼角上的淚水,輕輕握住兒子的手:“刀仔,媽知道你心裏有你的打算,但別忘了,阿珍是個好女孩,值得你給她一個承諾。”


    母親的手很堅定,這讓他的迷茫微微消散一些。他點了點頭,心裏升起一種感覺,就是童年時被媽媽摟在懷裏的那種感覺,心裏頓時安定了許多。


    林婉叮囑完林思武,起身收拾碗筷。


    母子同心,剛才林思武見母親傷心,心裏自然是有些酸澀,現在反省剛才自己說的話,知道自己確實是說重了。呆呆地想了一會兒,覺得抽空要和林慧珍好好談一談。


    今天是星期六,林思武約了阿珍,要陪她出去玩。吃完早餐看看時間還早,於是到陽台,把衣服收了,又看了一會兒法學書,磨蹭到八點半,喊了一聲:“媽,你沒事兒吧?”,得到迴應後,聽林婉聲音中氣十足,這才放下心來,拿好東西出門。


    自家距林慧珍家隻有幾步之遙,按門鈴進門後,冼桂花和他寒暄幾句,對屋子裏大喊:“阿珍,刀仔來了,你快點收拾,莫讓他等。”


    林思武坐在沙發上,打量阿珍家,這還是他第一次來。


    “刀仔,喝茶!” 冼桂花把茶給他放到茶幾上,坐在他身邊,笑眯眯地打量他,問道:“阿婉今天在家幹啥呢?”


    “我早上……她在家裏,還不是洗洗涮涮。”林思武本來想說——早上惹了老媽生氣,擔心母親的病,想讓冼桂花上午抽空過去看看,話到嘴邊覺得非常不合適,一是怕冼桂花深究原因,二是讓冼桂花去看媽媽有些過分了,於是就把話鋒一轉。


    “你媽那病不能幹重活,你平時要注意,還有你媽遇到事情喜歡胡思亂想,你要多開導她。”


    兩人不鹹不淡地聊了幾句,阿珍打扮美美的,拎著小提包來到二人身旁,笑著對林思武說:“刀哥,不好意思,讓你等了這麽久,沒煩吧?”


    “沒覺得啊!”


    阿珍輕手輕腳地走近,臉上掛著淺淺的笑意,眼角微微彎起。她細心地為林思武撣去左肩膀上的灰塵——那是林思武在走道裏不小心碰到的,阿珍的動作自然輕柔,仿佛在對待一件易碎的藝術品。


    隨後,阿珍遞給他一杯熱茶,二人指尖輕觸,林思武心尖一顫,身上酥酥麻麻的好似過了電流。


    林思武坐在沙發上,目光溫柔地追隨著阿珍的身影,欣賞著她的每一個動作。他起身,輕聲對冼桂花說:“大嬸娘,我們出去了。”然後走到門口,細心地扶著林慧珍換鞋,兩人手牽手,一同踏出了大門。


    一出門,阿珍便興奮地跳到林思武麵前,輕盈地轉了一個圈,裙擺隨之飄揚。她期待地問:“怎麽樣?好看嗎?”


    天氣有點涼了,今天林慧珍用藍色的彩帶束著馬尾辮,上身是件白色的緊身衣,挽起了袖口,外麵套著一件桃紅色的小馬甲。穿了一條彈力牛仔褲,把曼妙身材勾勒得淋漓盡致。


    “好看!”林思武點點頭,不由自主地吞了一大口口水。


    “是衣服好看還是人好看!”


    “受不了你了,都好看行了吧,看得我想抱迴家做老婆行了吧!嗬嗬嗬。”二人一陣打鬧,然後上了皇冠車,林思武這才知道,林慧珍要帶自己去4s店看車。


    “阿珍,看可以,不許買的!”林思武臉皮發燙,很怕林慧珍給他買車,囁嚅著,感覺渾身不自在。


    “嗬嗬嗬,刀哥,你呀!真是大男子主義,麵子大過天。”阿珍眉眼兒含著笑,係上安全帶,啟動了車子。


    林思武看林慧珍的手指白皙修長,塗了大紅色的指甲油,很合時宜地誇了她,“你手真好看,可以去做手模”,把林慧珍逗得嗬嗬笑,說“你懂得還真多”。


    此刻,在三百公裏外的海濱小城,孫耀光和辛寶庫此刻正在一輛桑塔納車上神情萎靡,他們按照邢虎給的信息,追查那名雇邢虎盜竊的家夥——金老板已經是第三天了。


    二人分析過,肯花五萬來偷一部手機,那麽,手機裏一定是有重要信息。


    他們知道林思武沒有摩托羅拉手機,也相信林思武的判斷——對方肯定是在某次行動中丟失了一部手機,懷疑是林思武拿了。


    這就比較古怪了,裏麵疑點很多。


    例如,他為何認為是林思武拿了?又是如何得知的?現在那部手機在誰手裏?如果能找到,研究一下,也許會找出答案。


    二人對那次行動中的參與者討論排查後,認為有一個人最可疑,就是那位空軍少尉——權英。但是涉及軍隊內部,他們又都已經退伍,調查起來不方便,於是給林思武打電話請示。


    幾小時後,林思武給了他們一名叫金凱的電話,說是值得信賴的人,在部隊監察部門。


    林思武也不認識金凱,這是他向遠在南非的大哥武思軍要來的,武思軍說金凱是他戰友,為人正直,當年自己幫過他。孫耀光半信半疑地聯係金凱,被約到某部隊,見麵後才知道,為林思武洗刷冤情的正是他。


    金凱對二人驗明身份,開誠布公地講:“林思武的事兒,牽扯到軍方兩股勢力。現在的結果,是雙方互相妥協達成的條件,我們做了一些工作,但你們也知道,部隊辦案要正規,所以有些上不了台麵的手段不能用。”


    孫耀光急忙解釋:“林班長說了,他原本不想再生事兒,可有人雇兇到他家裏,這事兒就不能再忍了。”


    “嗯,這也確實太過分了,稍候片刻,我去請示一下首長。”說完,金凱進了裏間辦公室,打給某位首長,匯報起來。


    等金凱出來,對二人一說:“首長同意了,允許他們在外圍進行調查,但是如果出了問題,可與部隊無關,並且不能向除他及當事人以外的任何人透露消息。”


    說完,遞上一份保密協議,為以防萬一,又讓二人簽署了一份文件——奉命征召迴某局協助做外圍調查的授權書。


    “部隊不是不管你們,會在暗中給你們協助。但是,如果你們做得太過分,這張紙就會被銷毀,你們獨自承擔後果,你們可明白?”


    “明白!”孫耀光和辛寶庫很激動,沒想到林思武的後台這麽大,信心倍增。


    “有什麽要求可以向我提,我會盡量滿足。現在我給你們一個秘密聯係方式,以後就別來找我了。”金少校說完,帶著二人經過一道道關卡送出營區。


    二人迴去商量了一下,孫耀光首先想到的就是要錢,因為一些竊聽等裝備是需要用錢的。辛寶庫讚成,經林思武同意後,給金少校發加密電子郵件申請,很快就得到了迴應,孫耀光的卡裏被打進二十萬元。


    這又讓二人對金少校的信心大增,幹勁十足。


    現在,二人監控這座位於部隊幹休所裏的民房已經三天了,獲得了一些信息,準備再熬一天就迴去短暫地修整一下。


    突然,二人透過車窗玻璃看到一個期盼已久的身影,不禁興奮起來,急忙拿起監聽設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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