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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雁門關外,驕陽似火,正是六月酷暑,天空中沒有一絲涼爽氣息,壓迫著所有人透不過氣來,仿佛將要世界末日一般。但見荒煙古道上塵土飛揚,一人策馬揚鞭,由遠及近,疾馳而來。未及城下,手舉印信,高唿道:“大王急信,快開城門”。守城士兵看罷信符,不敢遲疑,命人急去通報將軍,拉開城門放行。


    早有護衛報告將軍,隻等驛卒翻身下馬,快步行至營帳,見到將軍跪道:“大王密信,將軍啟閱”。將軍命護衛取了來者手中信件,去了火漆,上下閱覽一遍,眉頭緊皺,房內來迴踱步。忽又有親衛來報:“啟稟將軍,城外一人求見,稱是將軍故人,前來相認”。將軍疑惑道:“可曾見過此人”?衛兵道:“不曾見得”。將軍道:“帶來見我”。衛兵領命前去。


    將軍迴坐主位,收藏信件,一會兒工夫便見那人輕步而來。但見此人粗布灰衣,裝扮不加拘束,倒是秀氣靈婉,見到將軍作揖道:“小生拜見將軍”。


    將軍打量那人道:“方才你道與我相識,無甚印象,足下何人”?


    隻見那人微微遲疑,接著伸手入懷,取出一塊玉佩,執於掌前,道:“將軍可否認得這塊佩玉”?


    將軍遠顧不清,示意護衛取來,拿在手中仔細審量,但見此玉晶瑩剔透,雕飾一如鳳凰起舞,美豔之極,隻見將軍臉色忽陰忽晴,忽然手掌一反,將美玉攥在手中,厲聲道:“你究竟是誰,從哪竊得此玉,速速從實招來”!


    那人未料將軍有如此反應,應道:“此玉本是小生隨身之物,何須他處偷竊而來”!


    將軍明顯不信,喝道:“還敢狡辯,你若不說出實情,今日休想走出這裏半步”,側頭道:“來人呐,拿下此人”!


    話音剛落,便有兩名護衛仗劍上前,那人一看勢頭不對,忙揮手道:“且慢”,見護衛暫得止步,又道:“將軍如何才肯相信小生”!


    將軍道:“你且說說姓名來曆,來此有何目的”?


    隻見那人沉思片刻,道:“小生辛祖,十日前奉師命下山前來,臨行前恩師送我此玉,道若將軍見得此玉,必會相認,不知為何招怒將軍”!


    將軍道:“哦?你師父是誰”?


    那人道:“小生恩師道號鬼穀子”!


    隻見將軍聞語一驚,探問道:“尊師是鬼穀先生?你從鬼穀而來”?


    那人道:“正是”!


    將軍仔細打量那人良久,神情恍惚,自語道:“原來是故人之徒,難怪似曾相識”,已然走下文台,朝那人踱來,走至那人身邊,左右前後又察看良久,道:“可長這麽大了,想不到一別十多年,今日還能再見”,見那人麵有疑色,道:“尊師是否安好”?


    那人道:“家師很好。”


    將軍嗯聲道:“尊師驅你到來,可有吩咐”?


    那人道:“確實,此次下山,家師特命我來告知將軍‘逢桓必擊,遇開則退’”。


    將軍道:“這是何意”?


    那人道:“家師並未細說,隻道時機一到,將軍自會知曉”。


    將軍道:“既是如此,自當牢記”。


    那人道:“小生有一事未解,還請將軍賜教”!


    將軍道:“盡管說來”。


    那人道:“適才聽聞將軍昔年認識小生,小生不曾記得,還請告之其中經過”。


    將軍疑道:“竟有此事,你當真不知你是何人”?


    那人道:“將軍見諒,確實不知”。


    將軍道:“這麽多年,尊師從來沒有告訴你當年之事麽?”


    那人道:“小生於山上之時,學習之餘,也曾多次詢問家師身世,師父隻道他日若遇將軍,便會知曉,時至下山,並未告之。今日幸遇將軍,特此相問”。


    將軍環手踱步,看那人言辭誠懇,不像作假,道:“如此說來,尊師深謀遠慮,當有深意”。隻見將軍眼神迷離,喉嚨蠕動,又道:“既然如此,如今你亦長大成人,我便把往事說與你知”。將軍示意那人坐下,命人取來酒水,斟滿酒杯,徐徐道來。


    將軍道:“自盤古開天辟地,曆經三皇五帝,更至夏商,夏桀殘暴,成湯誅之,商紂無道,武王滅之,始立周朝。建國之初,武王仁愛慈世,勵精圖治,更有良相賢臣輔佐,域內歌舞升平,百姓安居樂業,如此傳至十三世,幽王千金買笑,烽火戲諸侯,天下始亂。周室式微,天子昏聵,諸侯群起,烽火硝煙,百姓苦不堪言”。


    那人道:“小生早聞周王室沒落,名存實亡,天下戰亂已久,隻是苦了萬千無辜百姓”。


    將軍邀那人對酌一杯,繼續道:“先生胸懷寬大,心係天下百姓,不愧為帝王之後”。


    那人驚道:“此話怎講”?


    將軍道:“實不相瞞,君乃周公叔旦後人,姓姬名宗,又喚辛祖”。


    那人顫聲道:“將軍此言當真,小生從來不知”!


    將軍道:“事實如此,先生務必相信”。


    那人道:“我既周王之後,為何從我憶事起,便一直待在山上不曾離開,更未接觸權貴之人,家師亦隻喚我辛祖,不知姬宗名號”?


    將軍道:“君乃王貴之後,又是鬼穀傳人,其中曲折,曆數艱辛”。


    那人道:“願聞將軍詳情”。


    將軍道:“事隔多年,隻怕觸及先生傷心”。


    那人道:“事關重要,但講無妨”。


    將軍徘徊兩步,淒然道:“也罷”,幽幽道:“那是十六年前,秦王無信,挾持周天子以令諸侯,欲簒周而代之,周王亦誓死不從,密詔諸侯群起討伐奸秦,秦王獲悉情報,怒不可遏,遷罪周王近親,派出大量刺客暗中誅殺周室族”,緩了緩神又道:“那天夜裏正是大雪紛飛,秦兵突闖周王府,屠殺府內數百人口家眷,王後在數十名忠臣死士保衛下勉強殺出一條血路,倉皇抱你出逃,一路狂奔三個日夜,秦兵亦窮追不舍,於魯水之濱截殺王後眾人,雖有數十名高手拚死保護王後,無奈秦兵眾多剽悍,終寡不敵眾,全軍覆沒。那年你剛滿三歲,話不能講,事不能記,可憐先生命途多舛”。


    姬宗聽聞殺戮,神情為之一顫,半天緩過神來,泣聲道:“原來親人早亡,並非棄我不顧,隻恨秦人兇殘,不知父母模樣,未能盡孝,享受天倫之樂”。


    將軍道:“當年我受命前去保護你母子,卻來遲一步,王後以命相護,臨終前將你托付於我,我終未能保全王後,愧對先生家人”。


    姬宗黯然道:“將軍勿要自責,救我性命,已是大恩,此等恩情,粉身碎骨難報萬一,若有吩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將軍道:“先生言重了,未能保全先生家人性命,時常坐立不安,怎敢索求迴報”。


    姬宗道:“將軍大恩,惟有銘記在心,日後再作報答”,頓了頓又道:“未知當年授命將軍前去施救之人是誰,他日也好當麵答謝”。


    將軍麵有難色,道:“此人有約,恕我不能相告,先生見諒”。


    姬宗道:“將軍既有顧慮,不便再問”。


    將軍道:“希望先生不要過度悲傷,事早已此,無法改變,節哀順變”。


    姬宗道:“將軍不必掛懷,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自小聽師父教誨,早已習慣了一人生存,先前欲知身世來曆,隻願認祖歸宗,不圖榮華富貴,今日將軍盡釋在下心中所惑,豁然開朗”。


    將軍道:“先生不拘小節,盡顯大義”。


    姬宗道:“將軍過獎了,隻是小生心中有惑,還望將軍解答”!


    將軍道:“你說吧”。


    姬宗道:“既然將軍救我性命,為何往日不曾見得將軍,倒是在下恩師伴我成長至今”?


    將軍歎口氣,道:“當時我雖救下你脫離敵手,但你已被戾氣所侵,實難活命,所幸多年前我得通靈寶玉,專化邪氣,便與你貼身續命……”


    那人插道:“莫非就是將軍手中那塊玉”?


    將軍道:“不錯”,攤開手掌,將美玉置於二人麵前,道:“便是你帶來這塊玉了,此玉世所罕見,當今世上惟此一件,當年我機緣巧合之下得到此玉,一直隨身珍藏,直至那日遇見你”,拿起那人右手,將美玉輕輕放在掌中,道:“剛才錯怪了先生,還望先生勿怪”,接著自顧道:“當時你性命垂危,縱然靈玉護體,也是權宜之計,重傷之下,送你鬼穀療傷。之後趙王詔我離去,我便將你交付鬼穀先生,從此未再相見”。


    姬宗道:“原來如此,師父救我性命,時至今日我才知曉,又授我技藝,教我倫理,恩同再造,”將美玉奉於將軍麵前,道:“既是將軍之物,昔年承蒙將軍厚恩饋贈,今日歸還,願為時不晚”。


    將軍推讓道:“既然送於你,它與你有緣,何必複還”。


    姬宗再拜道:“受之有愧”。


    將軍道:“先生如此見外,我便不悅,定要收下”。


    姬宗三拜而辭,道:“既然將軍執意相贈,卻之不恭”,隻得收玉入懷。


    將軍若有所思,徐徐道:“二十多年前,我曾有幸,蒙鬼穀先生指教一年有餘,並贈絕世兵書於我,無奈鬼穀先生始終不肯收我為徒,實有師徒之情,卻無師徒之分,實為憾事”,又道:“自那日與你別後,也曾多次拜訪鬼穀先生,終未得償所願,諸多變故,混跡至今”。


    姬宗道:“這些年來,恩師時常提及將軍,誇讚將軍聰明勤奮,謙虛好學,又聞將軍功成名就,愛民如子,造福百姓,欣慰之情溢於言表,可見恩師對將軍極為喜歡,我亦對將軍十分欽佩,隻是不知為何恩師不見將軍”。


    將軍道:“鬼穀先生乃世外高人,於我有恩,十分敬仰,不收我為徒,自有特別道理,我亦不敢承受”。


    姬宗見將軍麵色顯露不盡遺憾,續道:“將軍與我本來就有兄弟情義,若不嫌棄,結為兄弟,高攀將軍為兄長”。


    將軍喜道:“甚好,你我情投意合,一見如故,我亦虛長年歲,就以兄弟相稱”。拿起酒杯,道:“賢弟幹了此杯”。


    姬宗忙端起酒杯相碰,二人一飲而盡。


    將軍道:“這些年來,鬼穀先生是否收徒”。


    姬宗道:“十幾年來,師父未再收徒”。


    將軍道:“賢弟盡得鬼穀真傳,前途不可限量,今後有何打算”?


    姬宗道:“飄忽不定,不知該往何處,”揣度將軍相邀之意,又道:“剛到之時,小弟見兄長麵有焦慮之色,不知兄長有何心事”?


    將軍歎口氣,取出信函遞於姬宗閱覽,道:“方才吾王來信,秦兵破赤麗、宜安,直逼都城邯鄲,形勢危急,大王受困,命愚兄速迴調兵增援”。


    姬宗道:“小弟來此路上,已見秦兵兇狠,更聞秦王囂張,兄長作何打算”?


    將軍道:“大王有令,自是非去不可,隻是北方胡人兇殘狠毒,屢屢犯我邊境,一經離開,不知多少子民百姓喪命匈奴之手”。


    姬宗道:“小弟雖然此前一直在山上,未涉塵世,卻聽師父道盡天下之事,數十年來,匈奴懾於兄長威名,不敢長期來犯,秦軍乃虎狼之師,兇悍成性,不可不防”。


    將軍道:“正是如此,秦王狂妄,手下猛將智士如雲,我方勢單力薄,賢弟剛好到來,若無其他要緊之事,助我一臂之力,隨我一同剿滅西秦,也好報仇雪恨,了卻心願”。


    姬宗道:“國仇家恨,終究要報,但小弟才學疏淺,隻怕拖累兄長”。


    將軍道:“賢弟謙虛,趁此機會,也好曆練見識一番,你我兄弟時常相聚,把酒言歡,豈不美哉”。


    姬宗思忖自己舉世無親,無依無靠,恩師不在身邊,正是無處可去,便道:“兄長厚愛,受寵若驚,既然如此,不便推辭”。


    將軍道:“如此甚好,事不宜遲,賢弟與我近日動身”。


    姬宗道:“正是如此”。


    將軍道:“賢弟遠道而來,愚兄本應好好款待,帶賢弟領略異域風光,無奈戰事緊急,不敢耽擱,怕是有心無力,賢弟莫怪”。


    姬宗道:“大哥見外了,大哥日夜操勞國事,憂國憂民,不必為這等小事費心”。


    將軍感慨道:“願得太平人間,人人逍遙自在”,起身看看窗外,道:“時候不早了,賢弟暫且休息,改日再敘”。


    姬宗道:“一切聽大哥吩咐”。


    二人飲罷杯中殘酒,窗外天色已晚,月明星稀。將軍安排姬宗住處,二人依依話別。


    此人正是趙之名將李牧,時值東周末世,諸侯並起,各國連年戰爭動亂,互相吞並撕殺,小國被滅,秦國最為強大。秦王既滅二周,遷九鼎,隻留下東方六國苟延殘喘,分別是齊、楚、燕、韓、趙、魏。六國合縱抗秦,秦連橫處之,六國逐漸土崩瓦解,秦王問鼎天下之決心,日漸明顯。


    自秦將武安君白起長平大敗趙軍,坑殺四十萬降卒,重創趙國主力,趙國一蹶不振,經數十年恢複,稍有起色。趙處中原北部,常有匈奴掠境騷擾,更有西秦虎勢眈眈,趙王派李牧鎮守邊境。數年之間,李牧連敗匈奴,致使匈奴聞風喪膽,不敢來犯。後呂不韋相秦,扶嬴政為秦王,秦王既長,明曉權謀,即親政,誅殺嫪毐,逼死仲父呂不韋,遂大權在握。秦王雄心壯誌,發動戰爭連年征戰,意欲盡滅sd六國,坐享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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