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甫一進來,尚未喘息平穩,亦未來得及行禮,便被皇上一把拽過去為小燕子把脈。乾隆一臉焦灼,靜待太醫迴話。


    常壽默默收迴手,恭敬迴話:“啟稟皇上,格格此番昏迷不醒,乃是傷口感染,加之傷心過度,又有舊箭傷未愈所致。此乃微臣所配藥丸,可減輕格格傷口疼痛,至於何時醒來,估計尚需一些時辰。”


    聞得常壽此言,乾隆神色稍顯放鬆,但見小燕子麵色蒼白,心中仍是難受且自責。


    明知小燕子箭傷未愈,卻因其言語,加之皇後所言,一時衝動,下令責打。


    自己亦是惶恐,尤其聽到她欲離開皇宮、離開自己,心跳竟不由漏了一拍。仿佛自己無法承受她所言,方口不擇言出手懲罰,卻未料她如此倔強,不肯讓太醫治療。


    乾隆首次意識到自己決斷有誤,亦是首次在一女子身上感受到挫敗。


    乾隆的目光始終落在小燕子身上,未曾挪移,唯恐錯過她蘇醒的瞬間。


    眾人對此並未表現出過多反應,隻當是皇上偏愛格格,疼愛此女,才會如此緊張。


    然而,作為乾隆枕邊人之一的令妃卻不這麽想。


    她深知乾隆表麵上雖是溫文爾雅的男子,實則冷血無情,對自己的兒女亦是如此,總是一副淡然的神情。


    因此,此刻他對小燕子如此緊張,令妃不禁心生疑慮。


    但由於小燕子如今的身份是乾隆的女兒,她也並未往其他方麵多想。


    隻是覺得小燕子確實讓皇上心疼,皇上著實寵愛這個格格罷了。


    就連乾隆自己也清楚自己的舉動有失妥當,但他的內心也如令妃所想,將自己視為真正疼愛這個女兒的父親,因愧疚而如此。


    此時的小燕子口中不停喃喃自語:“姐姐,你別走,小燕子害怕。皇阿瑪,小燕子知道錯了,皇阿瑪別打我,疼,好疼。我不要在這了,柳青柳紅救我,紫薇!”


    小燕子不斷叫喊著,乾隆急忙半摟著她安慰道:“小燕子別怕,皇阿瑪在呢,別怕。皇阿瑪不罰你了,再也不罰你了,以後也不逼你學宮規了,你想怎樣便怎樣。小燕子,醒醒好不好,小燕子。”


    這一幕讓令妃震驚不已,也更加確信了小燕子在皇上心中的重要。


    不禁慨歎:“看來這位格格將會給這座皇宮帶來與眾不同的故事。”


    然而,令妃想到五台山那位的狠厲,再聯想到小燕子入宮後的行為舉止,不禁歎息:“若是那位迴來,與這樣的還珠格格對上,咱們這位皇上是否還會如此寵愛小燕子呢?唉,隻希望小燕子莫要將皇上的寵愛耗盡,否則隻會適得其反。我自己倒是挺喜歡這小姑娘的,也隻能稍加提醒罷了。”


    令妃心中連連唏噓,此時,小燕子像是受到了驚嚇一般睜開了眼睛,她那略微空洞的眼睛打量著四周,並未看到自己所期望見到的人,眼中流露出些許失落。


    她不願迴到現實,那些畫麵讓她不願麵對,也不想成為自己討厭的模樣。她寧願迴到大雜院,做那個無憂無慮的自己,即使每天為了大雜院要去街頭耍雜技,她也是快樂的。


    而這皇宮卻讓她感到窒息,她並不喜歡這裏,也不適合留在這裏。


    她不應貪戀不屬於自己的溫暖。一想到這些,小燕子便難以控製淚水,緩緩流淌而下。


    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眾人看到這一幕,都不禁捏了一把汗。


    尤其是剛與小燕子建立起關係的小桌子等人,看著格格如此心碎的模樣,他們竟對皇上的行為有些埋怨。


    乾隆凝視著小燕子,心中不禁揪緊。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意欲觸碰她,輕聲問道:“小燕子,莫怕,朕不再責罰你了。先讓太醫看看你的傷勢如何,也不再強求你學習宮規了,可好?”


    小燕子默默流淚,目光中恢複了一絲情緒,看向乾隆。


    然而,當她看到他伸出的手時,腦海中不禁浮現出那一幕幕令人痛心的畫麵,他的果斷和狠心讓她不由自主地避開了他的觸摸。


    她將自己縮了迴去,但未曾留意到自己受傷的身體在後縮時一下子坐到了床上,屁股傳來火辣辣的疼痛,她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冷汗直流。


    乾隆原本因她的避開而收起的手,此刻也顧不得許多,急忙說道:“你這是何意?為何要躲避?你埋怨朕責罰你,不想朕靠近你,那朕不碰你便是。隻是,你切不可傷到自己,如此行事莽撞,你的額娘是如何照看你的?朕記得你額娘溫婉賢淑,怎會教出你這樣毛手毛腳的丫頭。”


    被提及的小燕子聞此言語,麵色愈加蒼白,腦海中又浮現出受罰時的場景,不自覺地感受到那種疼痛,身體也隨之抽搐起來。就這樣,小燕子再度暈厥過去。


    暈厥的瞬間,小燕子口中還喃喃道:“皇阿瑪,小燕子知錯了,您別罰我了。”


    乾隆趕忙接住她,驚恐道:“小燕子!常壽快來,小燕子又暈過去了。”


    乾隆小心翼翼地翻過她的身子,生怕觸碰到她的傷口。常壽原本在殿外寫著方子,聽到聲音,嚇了一跳。


    小桌子也顧不上許多,拉著常壽往裏走,邊走邊喊:“常太醫,快去看看我家格格,救救我家格格!”


    常壽被拽得有些踉蹌,也不敢多言,急忙來到小燕子身旁,對著乾隆銳利的目光,也無暇顧及。


    他迅速掰開小燕子的眼睛,伸手號脈。隨著時間的推移,常壽的臉色變得越發凝重。


    乾隆在一旁焦急地看著,他意識到事情可能不妙,但看著常壽號脈,也不敢出聲打擾。


    常壽終於放下手,沉重地歎了口氣,恭敬地迴稟道:“啟稟皇上,格格這是氣急攻心,憂慮過度所致啊!”


    乾隆連忙問道:“常壽,小燕子為何會氣急攻心?先前為何不曾提及?”


    常壽亦是大汗淋漓,此前診脈時,明明隻是單純的發炎與舊傷,豈料局勢竟發展至此。


    見常壽不語,乾隆轉頭望向小燕子,思緒瞬間明朗,聲音略有遲疑:“莫非是因朕!”


    其餘人皆默默低頭,不敢言語,但其神情已然默認了乾隆所言。


    乾隆身形一晃,手撫心口,隻覺一陣莫名的刺痛襲來。


    令妃趕忙扶住皇上,勸慰道:“皇上息怒,格格或許是受了驚嚇,皇上也知曉小姑娘膽小,格格不是一直在說夢話麽,興許是被夢中之物嚇到了,皇上切莫憂心,先讓太醫好好醫治格格。”


    常壽在旁默默點頭,他亦不敢多言,畢竟不知何事。


    皇上似泄氣般朝常壽揮手,示意他醫治。


    常壽即刻取出銀針,朝著小燕子的穴位施針。


    乾隆凝視著因刺痛而稍有異動的小燕子,本欲出言阻止,但慮及這是為了讓小燕子蘇醒,便打消了此念。


    令妃意欲開口勸說乾隆迴宮歇息,然見乾隆的目光始終落在小燕子身上,便不忍敗其興致。


    她自顧自地安排著二人的膳食,過了片刻,小燕子緩緩睜開眼睛,隻覺頭痛欲裂,欲抬手敲腦袋,卻被眼疾手快的乾隆攔下:


    “莫動,小燕子,待太醫將那些針取下可好?如今感覺如何,小燕子。”


    小燕子眼神黯淡,默默掙脫他的手,默默閉眼,靜待常壽將頭上的針一一拔出。


    乾隆有些黯然地看著自己的手,心中略有不悅,小燕子如此迴避他的碰觸,卻又不敢發怒,唯恐再度惹得她昏迷,對她的身子更是無益。


    乾隆給常壽示意個眼神,常壽立馬上去將銀針一一拔出,小燕子經過這腦子刺痛這才恢複神情,緩緩睜開眼睛看向乾隆輕聲道:


    皇……皇阿瑪,兒臣已知錯,耽擱了皇阿瑪的時間,又令皇阿瑪傷心,待小燕子傷好後,會重新向容嬤嬤學習宮規,屆時定當向皇後娘娘致歉,不負娘娘期望。


    乾隆聽出她話中之意,手垂下來,眼中略有傷感:“小燕子莫非不想認朕這個阿瑪了,她對朕失望了。”


    乾隆強作笑顏,和聲說道:“無妨,朕不怪你,是朕過於急切了。朕已下旨,小燕子無需再學宮規,做迴那個快樂的小燕子便好。朕不逼你了,朕責罰你,也是氣急了,事後也懊悔不已。小燕子,你原諒朕可好?”


    乾隆的目光始終落在小燕子的臉上,小燕子嘴角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皇阿瑪,小燕子不怪你,小燕子知道你是為我好。”


    小燕子雖如此說,心中卻想:“是啊,隻要我乖乖的,就不會惹你再次發怒想要責罰我。但等那個誤會澄清,恐怕還是要受罰,那將是最後一次了吧,實在不想再受罰了,太疼了。”


    小燕子心中又疼起來,乾隆見她此般模樣,不知該喜還是憂。


    他對小燕子的話感到歡喜,卻又看到她眼中的那些情緒。


    他沉默了,心中突然生出一種感覺,仿佛小燕子即將離他而去,稍有不慎,小燕子便會消失不見。


    想到此,乾隆心中一陣刺痛,但仍慈愛地看著小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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