膚施縣城東北百裏外的葭州,雖屬延安府治下,但因領有府穀、神木、吳堡三縣,是故要比縣和縣級州高一個品級,其州城的規模和繁華程度也要比縣城強很多。葭州城的城垣取勢於不規則地形,彎彎曲曲,高低起伏,逶迤延綿,呈現出令人歎為觀止的自然之美。加之環繞葭州城的“白雲晨鍾、香爐夕照、雁塔淩雲、飛來踏雪、南河春柳、橫嶺秋月、鹿洞尋幽、滴水觀魚”等八景相映成趣,使得葭州享有“塞上奇葩”的美譽,成為過往商旅首選的集聚之地。


    這日正午,城南“德風樓”旁一間名為“醉八仙”的酒樓已是賓客滿座。二樓靠裏一張桌子上,擺著一盤葫蘆雞、一盤三皮絲和一碟茴香豆,桌子兩個對邊各擺著一套碗筷和酒盅,桌子旁邊,麵東坐著一個上身穿元色罩甲、下身著淡藍素花棉布褲的漢子,此時用雙眼盯著樓梯入口處,顯然正在等人。


    不大一會兒,“噔噔噔……”,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木製樓梯上響起,緊接著一個與等人的漢子幾乎同樣裝束的矮胖男子出現在樓梯口。等人的漢子一見來人,連忙站起來打招唿道:“胡二,這邊。”


    被稱為“胡二”的男子大步走到那人坐的桌子旁邊,一屁股坐下來,提起桌上的酒壺往麵前的酒盅裏倒滿酒,仰起脖子一飲而盡,然後將酒盅往桌上重重一放,用手背擦去唇邊剩酒,這才說道:“蔣三,這麽急吼吼地叫我來,敢情有他的消息?”


    蔣三將食指豎在唇上,示意胡二小聲一點,然後自懷中掏出一件東西,遞給胡二:“這是早晨在‘通秦門’旁撕下的官府告示,你看——”


    胡二接過告示打開一瞧,將手往桌上一擊,興奮地說道:“膚施縣城?原來姓陳的躲在膚施縣衙裏了,難怪找他不著哇。”


    “噓。”蔣三連忙出聲製止。


    胡二自覺失言,下意識地將手捂住嘴巴。


    他們的動靜引起了臨窗而坐那位英俊公子的注意,聽到胡二口中“姓陳的”三字,心頭電光一閃,莫非他們要找的人是大哥?——不消說,這位英俊公子便是女扮男妝千裏追尋陳文祺的沈靈珊。


    在京城得到義兄陳文祺不僅出了大牢,而且已經奉旨西行,以副使的身份前往邊關接受寧夏前衛、左屯衛、右屯衛三城治權的消息,沈靈珊不禁喜極而泣。她既為義兄終於平安躲過無妄之災而慶幸,又為義兄前去寧夏、正與自己要尋找爹爹的路線相吻合而興奮。有義兄這個“欽差大臣”的“陪同”,不愁見不著夏堯爺爺。她不顧在家中與母親韓梅的承諾,決意孤身一人西去,追趕義兄陳文祺。蕊珠聽說小姐要去寧夏,先是極力反對,後見她態度堅決,便要與她同行。但沈靈珊知道在茫茫的西北大地,要找到義兄談何容易?她在劉健大人的口中,得知義兄要沿途查訪民情敵蹤,便打定主意乘馬而行,借助駿馬的腳力,就可以輾轉尋訪。帶上蕊珠固然有個同伴,在漫漫旅途中不至孤單寂寞。然而,蕊珠不會騎馬,兩人共乘一騎實在不太方便。於是半勸半唬的讓蕊珠隨薑班頭返迴湖廣,隨後去馬市上買了一匹較為矮小的蒙古馬,孑身一人出了居庸關,沿途查訪陳文祺的行蹤。但一路行來,竟沒有打聽到義兄一星半點的消息。聽人說葭州這個地方不僅繁華,而且是京城通往西南的必經之地,往來客人大都要在此地停留聚散。她計算了一下腳程,估摸著義兄此時應該在左近不遠,便來到葭州城,準備吃完飯找個客棧先安頓下來,再去打探義兄的信息。哪成想剛在“醉八仙”坐下不久,就聽到可能與義兄有關的消息,令她精神一振,連日奔波的疲勞一掃而光。


    沈靈珊聽兩人言語不善,便打消了前去借閱告示的念頭。她提起桌上的茶壺,高聲喊了一句:“夥計,續壺水。”


    “好咧。”站在櫃台後麵的小二答應一聲,便向沈靈珊這邊走過來。


    沈靈珊站起身,緊走兩步,將茶壺遞到正要經過胡二桌子的夥計手中,眼睛朝桌上的告示一瞄,果見告示上有“禦前侍講陳文祺”等字,遂確定兩人口中“姓陳的”是義兄陳文祺無疑。


    她返身走迴自己的桌子,凝神諦聽胡二他們的對話。


    隻聽那邊胡二降低聲音自嘲地說道:“幾月找不到這姓陳的行蹤,不知跑了多少路、挨了多少罵,今日得知他的下落,實在是得意忘了形。”


    “降將叛臣,誰都瞧不起,何況我等這些隨風搖擺的小嘍囉?”蔣三感慨道:“阿巴海也真是,天下這麽大,姓陳的隱身在茫茫人海中,咱倆一時半會怎麽找得著他?”


    “你看你,又來了,阿巴海大人不是給我們指示了路線麽?”胡二與蔣三碰了碰杯,一口飲盡,說道:“兩個月前,有人向阿爾木大人飛鴿傳書,說是姓陳的已出居庸關,走的是居庸至朔州的官道,所以阿巴海大人令我倆沿著這條官道尋找。隻是這姓陳的一路上躲躲藏藏,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才害得咱倆來迴奔波。這迴好了,既然發現了他的行蹤,咱受的罪也該找他清算了。”


    “等等,胡二,你該不是說就咱們兩個去會姓陳的吧?你要知道,姓陳的不僅詭計多端,而且身手也是厲害至極。幾月前阿巴海大人帶著呈貢使團去大明進貢時,就是這姓陳的以一手不可思議的“三箭銜尾”絕技,勝了我國箭術第一高手烏力罕將軍,硬是從咱們手中奪去了左、中、前三衛的治權。為此事達延汗一怒之下,褫奪了阿巴海大人的濟農之位,貶到邊關鎮守此三衛。如果我們倆去找姓陳的晦氣,豈非上門送死?”


    沈靈珊聽到這裏,確信這兩人口中“姓陳的”便是大哥陳文祺,當下是又喜又憂。喜的是知道了大哥的準確信息,不日便可相見;憂的是這些人似乎要與大哥為難,他明敵暗,隨時可遇不測。


    未等沈靈珊多想,隻聽胡二嗤嗤一笑,說道:“你以為我有那麽傻,會去以卵擊石?阿巴海大人與國師早已布下天羅地網,就等姓陳的出現呢?”


    蔣三奇道:“阿巴海大人與國師聯手了?他們二人不是雞狗做鄰居——老死不相往來的嗎?為何湊到一起了?”


    “他們大人物的心思,我等如何猜得透?不過我聽說,傳來的書信中,說姓陳的似乎會一種‘刀劍雙殺’功夫,要咱們務必小心,不可大意。阿巴海大人不甚明白,於是向大汗稟報。國師一旁聽見,便自告奮勇,要與阿巴海大人聯手收拾姓陳的小子。”


    這邊沈靈珊聽罷,心裏也奇道,大哥什麽時候學會了戢刃劍法?為何韃靼國師一聽‘刀劍雙殺’功夫便如此感興趣?他要與阿巴海聯手對付大哥,他很厲害麽?是計謀還是武力?她想聽聽胡二他們怎麽說,哪知胡二話題一轉,對蔣三說道:“好了,不說這個了,今兒好好的陪我喝兩盅,去去這幾月的煩惱。”說罷脖子一仰,又幹了一杯。


    二人不再說話,在哪兒推杯換盞地吃喝起來。


    沈靈珊原本打算星夜趕去膚施,向陳文祺報警,但轉念一想,不知阿巴海與韃靼國師暗中如何布置,即便讓陳文祺知道了也無濟於事。不如暗中盯著胡二他們,也好摸清他們的底細。主意打定,當下不動聲色,繼續坐在窗邊淺啜慢飲,暗裏監視著兩人的一舉一動。


    未幾,胡二放下碗筷,將滿是油膩的嘴巴一抹,對蔣三說道:“吃飽喝足了,也該去幹正事兒了。”


    蔣三站起身,招來店小二會了賬,與胡二一前一後,走下樓出了“醉八仙”。


    沈靈珊來不及結賬,拿出一隻約一兩重的銀塊丟在桌上,匆忙下樓遠遠地尾隨著胡二他們。


    令沈靈珊始料不及的是,胡二他們並未出城,而是在城內三彎兩轉的來到一家客棧,也未見登記就直接進了樓下左側的一間客房,想是胡二或者蔣三早已投宿的客棧。


    沈靈珊不知他們要拿行李還是如何,隻好遠遠守候等待。但等了大約一個多時辰,始終不見兩人出來。難道他們發現有人跟蹤,悄悄從窗戶溜走了?不對,大凡客棧的窗戶,都安有防盜木格,不可能在青天白日明目張膽地弄斷窗格逃走。


    沈靈珊想了想,將客棧掌櫃拉進堂前櫃台後麵的小房中。過了一會兒,穿著客棧夥計衣服的沈靈珊慢慢踱了出來,肩頭搭著一塊布巾,手裏提著一壺水,走到胡二他們住的客房門前,用手輕輕敲了敲門,隨後喊道:“客官,請開門,送水來了。”


    不大一會,房門“吱呀”一聲打開,蔣三站在門旁,胡二正斜躺在床上。沈靈珊進了客房,為他們的茶杯裏續上水,正待試探他們的行動計劃,蔣三倒是先開口問道:“你是這店裏的夥計?怎麽昨天沒有看見你?”


    沈靈珊假裝謙卑的笑道:“小的爺爺病了,前幾天向掌櫃的告了假,今日才迴來。”


    蔣三沒再說話,想是已經相信了她的話。


    “掌櫃的讓小的問問,二位客官還要住幾日?”


    “怎麽,嫌咱們住長了還是咋的?”胡二插嘴說道。


    “不,不,不是這個意思。這幾天客人比較多,問清楚了掌櫃的好早作打算。”


    “你轉告你家掌櫃,我倆還要住兩日,三天後再退房,房費分文不會少。”


    “好嘞,二位慢飲,有事請隨時吩咐。”沈靈珊有了底,告辭一聲出了門。


    沈靈珊不知他們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隻好問掌櫃要了一間緊挨著他們的客房,並以夥計的身份時不時進房送水、掃地,隨時了解他們的動向。


    第三日一早,兩人齊齊走出客房。沈靈珊連忙迎上前問道:“二位客官是要退房麽?”


    蔣三搖搖頭,說道:“過一會兒再說吧。”說完與胡二來到堂前空椅子上坐下,也不說話,似在等待什麽。


    不大一會,兩個中等身材的五旬老者前腳跟後腳地走進客棧,胡二、蔣三一見來人,忙站起身向前問道:“兩位可是找人來的?”


    其中一個身著盤領衣、頭帶陽明巾、手拿折扇的書生模樣老者微微點頭,反問道:“你們可是胡二、蔣三?”


    “正是。不知如何稱唿兩位前輩?”胡二點頭哈腰地說道。


    “老夫姓鄔,”書生模樣的老者又一指他身旁的老者,“這位姓嵇,老夫的四弟。”


    胡二、蔣三連忙重新見禮,口中說道:“原來是鄔前輩、嵇前輩,久仰,久仰。請到裏麵坐。”說罷,將兩人領到他們住宿的客房。


    沈靈珊急忙迴到自己的房間,將耳朵緊貼在板壁之上,要聽他們說些什麽。所幸板壁較薄,那邊四人盡管聲音不大,卻還能聽得清楚。


    隻聽一人說道:“你們確定姓陳的小子現在還在膚施縣?”


    “肯定還在。前日我們向國師飛鴿傳書的時候,也傳書給膚施那邊的吳六,讓他日夜盯著縣衙的進出人等,如姓陳的要走,一定要跟著他,並迅速將消息告訴我們。這幾日沒有吳六的信息,說明姓陳的還在膚施縣衙裏麵呆著。”


    怪不得他們若無其事地在客棧待了幾天,原來早已將消息送了出去,沈靈珊這才明白。


    “唔,很好,老夫哥倆這就去膚施。”


    “前輩,那……我們倆?”


    “沒你們的事了,你們迴去吧。”


    胡二明白,像他們這樣的“高手”,是不屑於讓自己和蔣三跟著他們的。於是將與吳六的聯係方法說了一遍,然後打開房門,恭送兩人出了客棧。


    沈靈珊早已在房間換迴自己的衣服,等胡二他們迴到房間之後,迅速跟上尚未走出多遠的兩個老者。


    百餘裏的路程,對於習武之人來說,不過半日功夫。但前麵兩人似乎並不急於趕路,而是肩並肩一邊行走一邊說笑,恰如探親訪友一般,渾不似前去對敵廝殺的樣子。足見此二人自視甚高,全然未將陳文祺放在眼中。


    沈靈珊原本擔心自己的內力有限,跟不上兩人的腳程。如今兩人在前閑庭信步,沈靈珊則在其後緩步而行,始終保持著不即不離的距離。


    傍晚時分,已經進入膚施縣境。又走了大約半個時辰,來到一個三岔路口,前麵兩人稍稍停頓了一下,離開通往縣城的官道向南邊那條小路走去。


    沈靈珊不解其意,猶豫再三,打消了去縣衙與陳文祺會合的念頭,轉向小路繼續跟蹤。


    夜色漸暗,前麵兩人的身形已是影影綽綽。沈靈珊緊走幾步,稍稍拉近與前麵兩人的距離。


    行不多久,兩人進了一個村莊,來到村頭一個四合院前舉手拍門。沒過多久,院門“吱呀”一聲打開,出來一個與他倆年紀相當的華服老人將兩人迎了進去。


    沈靈珊繞到院子後麵,發現右側正房的窗紙上,有燈光照著人影晃動。沈靈珊悄悄走到窗戶旁邊,以右手食指蘸了點唾液,輕輕地將窗紙潤開一個小洞,往裏一看,剛進門的兩人與那個同他們年紀相仿的老者並排坐在房中的椅子上,他們麵前,跪著一個衣冠不整、頭發蓬亂的少年。這時隻聽姓嵇的老者說道:“好了,起來吧。”


    跪著的少年好似很吃力的樣子,慢慢地爬起來,還打了個趔趄。坐在右首的老者連忙站起身扶了他一把,對嵇姓老者抱歉地說道:“小兒身有微恙,請尊師莫怪。”


    “怎麽,瀾兒病了?正好鄔二哥精通醫術,過來,讓鄔師伯替你切切脈。”嵇姓老者拉過少年,將他的手腕送到鄔姓老者麵前。


    鄔姓老者將右手的折扇交到左手,伸出三根手指頭搭在少年的脈門上,低垂著眼簾凝神體察脈象。


    良久,鄔姓老者鬆開少年的手腕,微蹙著雙眉說道:“脈象不浮不沉,不細不洪,從容和緩,流利有力,不像生病之人啊?”


    那老者略顯尷尬的說道:“小兒患的是心病。”


    “心病?什麽心病?”嵇姓老者問道。


    “說來也是一段孽緣。三年前尊師令小兒迴家讀書識字,老朽便請了一位塾師到家‘坐館’。塾師有個女兒與小兒年紀相若,因常來家支取束脩,一來二去的小兒對她生出好感,便纏著老夫央媒提親,無奈塾師父女堅不同意,於是小兒就……”


    看到這裏,各位看官想已明白,這老者與少年便是刁輥、刁瀾父子。


    嵇姓老者聽罷,冷笑一聲說道:“想不到我嵇老四教出來的徒弟如此沒有出息,竟被區區一個女人勾掉了魂。男子漢大丈夫,隻患功名不立,何患無妻?此等小事,便鬧得病懨懨的,還能指望你做什麽大事?”


    刁瀾“噗通”一聲跪在嵇姓老者麵前,既似爭辯又似哀求地說道:“徒兒自知對不起師父的教誨,可是那種想她念她癡迷她到五內俱焚的感覺真的讓徒兒欲罷不能,今兒要打要罵全憑師父處置,徒兒毫無怨言。”


    嵇姓老者臉色稍霽,將手抬了一抬,示意刁瀾起來,然後說道:“你如此癡心,為師怎好過於責罰。既然如此,何不霸王硬上弓?饒她是三貞九烈的女子,隻要生米已經煮成熟飯,最終還不是乖乖的順從了?想當年,為師就是如此才……咳,不提了。”看到刁瀾父子沒有反應,又問道:“怎麽,不敢?”


    刁輥苦著臉答道:“此事已經驚動了官府,恐怕有些不妥。”


    “怎麽迴事?”嵇姓老者有些不解,這等小事官府怎會知道?


    刁輥見問,不得不將之前發生的事情向他講了一遍。


    “又是這個姓陳的?看來他是處處與我們作對呀。”嵇姓老者聽罷將手往椅子扶手上重重一拍,恨恨地說道。


    “師父,您認識這個姓陳的?”


    “他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黃口小兒,為師怎會認識?不過,為師與你鄔師伯此番到膚施縣,正是為他而來。”


    “為他而來?為……為何事體?”刁瀾驚異地問道。


    “這個你別多問。不過既是姓陳的壞了你的好事,為師就偏偏幫你成全這樁好事,看他姓陳的怎奈我何?”


    刁瀾一聽,喜出望外,又“噗通”一聲跪在嵇姓老者麵前,“嘭嘭嘭”向他磕了幾個頭。


    刁輥小心翼翼地問道:“尊師要如何成全小兒?”


    “搶,將那小丫頭搶迴來。”嵇姓老者兇狠地說道。


    聽說要搶人,刁輥搖搖頭說道:“不瞞尊師,此前老朽也曾動過搶親的念頭,但王法無情,強搶良家婦女可是大罪。”


    “哼,刁兄說的‘王法’是指你們大明的王法吧?對老夫來說,大明的王法狗屁不如。”嵇電目空一切地說道。


    “當然,尊師們世外高人,放達不羈,自然不受大明律法的拘束。可是,可是……,老朽已然在此落地生根,在人家的屋簷下,焉敢不低頭?”


    “既然刁兄不敢,老夫也不勉強。不過衝著姓陳的小子,老夫偏要拿這小丫頭與他鬥鬥法。”


    “師父,您要將她怎麽樣?”刁瀾緊張地問道。雖然隻是異想天開,可他的潛意識裏早已將酆靈當成自己的妻子。


    嵇姓老者獰笑道:“老夫將小丫頭帶迴蒙古,送與人為妻為妾也好,為奴為婢也罷,總之姓陳的小子要保護她,老夫就偏要為難她,看看誰奈何得了誰?”


    刁瀾一聽,馬上說道:“師父既要送人,莫若送與徒兒吧。”


    “送與你?可你爹害怕大明王法治他的罪呢。”嵇姓老者的言語中滿含不滿。


    “我爹是我爹,我是我,徒兒與師父一樣,不懼大明狗屁王法。徒兒願追隨師父去大漠,從此不迴大明。”刁瀾決絕地說。


    “瀾兒,你——”刁輥低聲喝道。


    “爹,你若不允,孩兒馬上自刎。”


    “哈哈,這才是老夫的好徒弟。”嵇姓老者也不管刁輥答不答應,牽了刁瀾的手,轉頭對鄔姓老者說道:“二哥,咱們走。”


    久未說話的鄔姓老者端起麵前的茶盅泯了一口,慢吞吞地說道:“老四啊,殺雞還要用牛刀麽?搶一個小女娃你去都嫌多餘,還用老夫出馬?你倆去吧,老夫就在此地等你們。”


    “呃——,也好。瀾兒,咱們走。”嵇姓老者攜了刁瀾的手,頭也不迴地出門而去。


    沈靈珊順著牆根快速迴到院前,剛好看見兩人走出院門往村子東頭走去。她來不及多想,遠遠地跟著兩人,準備相機搭救那個塾師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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