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再難,也得硬著頭皮往下過。


    蕭家小兩口住在牛棚裏,一住就是三個月。


    這期間他們被村子裏,隔壁村,隔壁的隔壁村,全都嘲笑了個遍。


    後娘趙寡婦也故意來諷刺了幾迴,雖然沒人搭理她,但她依舊樂此不疲。


    一開始梁阿寶還生氣,後來也不生氣了,反正又不會掉塊肉,愛笑就笑吧。


    世人不都喜歡看到別人比自己慘麽。


    這些天她是想開了,反正又迴不去,哭也是一天笑也是一天,那幹嘛要哭呢?


    她好歹也是農業大學畢業的高材生,別人會的她都會,別人不會的她還會,怕什麽?!


    細想想,除了穿越這件事比較倒黴之外,還真沒遇見別的壞事,或許是用光了所有的黴運,以後就都是好運了呢。


    ……


    夏末秋初的時候,蕭澈終於伐夠了建房子的木頭,梁阿寶的腿傷也終於痊愈,能正常走路了。


    接下來的第一要務,就是趕在冬天到來前把房子建好,不然這個冬天無論如何也挨不過去的。


    沒銀錢請工人,隻能自己幹。


    蕭澈在村後的半山腰處開了一塊平坦的荒地,開始挖地基打土坯。


    梁阿寶幫著燒水煮飯,漿洗縫補,累是累了點兒,但不用給人當小妾,這就幸運多了吧?


    隻是幸運歸幸運,還有一道難題擺在眼前。


    阿寶發現,家裏的米袋子麵袋子全都是空的,連那半袋子高粱麵馬上也要見底,眼看是要斷糧的節奏啊。


    不管是蕭家的還是梁家,統統指望不上,想要活下去,終究還是要靠自己。


    這幾個月她已經將周圍的環境摸了個遍。


    她所在的村子叫青山村,背靠一座叫牛頭嶺的大山,村前有條河,叫綠水河,青山綠水,名字是簡單粗暴又寫實。


    地方是好的,有山有水,她就不信兩個人有手有腳會被餓死。


    即便田地房屋都沒了,阿寶將目光放在連綿不絕深不見底的牛頭嶺。


    秋天了,老天爺也該有收獲的。


    ……


    “我想去山裏看看有沒有吃的,我以前去過,有野果子的。”她小小的一隻站在蕭澈麵前,濕漉漉的大眼裏帶著弱小的堅定。


    蕭澈低頭看著她光潔的腦殼,忍不住抬手撫了撫她的發頂。


    “不許去,口糧的事你不用管。”


    “我真的知道,你就讓我去吧。”貓兒再次請求,她把臉仰得更高了,濕漉漉的眼睛像是要落下淚來。


    蕭澈猶豫了。


    他孤身一人生活了這麽多年,什麽都不怕,可現在看見小娘子落淚,內心莫名一陣煩躁。


    渾身上下就一個念頭,她這淚珠兒絕不能掉下來。


    “好”他點著頭。


    有自己呢,深山裏哪兒能去哪兒不能去他一清二楚,斷不會讓小娘子一人涉險。


    三日後,天氣晴朗,秋高氣爽。


    小夫妻二人背著一大一小兩個竹簍去了山上。


    蕭澈人高馬大,步子也大,阿寶發現自己兩條小短腿兒怎麽跑都追不上他,尤其是到了上坡的時候,落下的更遠,她就有些沮喪。


    而這個時候,蕭澈總是冷硬著臉一隻手將她提起來,大步往前走一段距離,到了平坦之地再把她放下來,讓她邁著小短腿兒繼續追。


    阿寶的心情那簡直是冰火兩重天,一會兒覺得不好意思,自己要下來走,等他真的把自己放下來,她又覺得這人是把她當寵物溜呢。


    蕭澈有些想笑,但他憋住了。


    咳,男子漢大丈夫,不應和小女子一般見識,且讓她一個人炸毛吧。


    對此阿寶小貓咪表示:要不是我打不過你,哪兒還輪得到你在這兒笑,哼!


    一路走走停停,終於到了淺林和深山的交界處,俗稱進山口,這裏有一處不寬不窄的小溪,也就是綠水河的上遊。


    本打算停下來歇歇腳,洗把臉喝口水再繼續走。


    可剛坐下來,阿寶就眼尖地發現挨著岸邊的一塊地方長滿了野水芹,小時候住在鄉下這種東西她見得太多了,不然換個人還真認不出來。


    “這是什麽?”蕭澈喝了一口牛皮囊袋中的水。


    “這是野水芹,能吃的。”阿寶動作麻利地采摘著,她一個農業大學的高材生,這些東西自然難不倒她。


    可看在蕭澈眼裏,就完全是另外一迴事了。


    她動作這麽熟練,以前在家吃了不少苦吧?她知道得這麽多,都是被逼出來的吧?


    他無聲地低著頭把手裏的牛皮囊袋灌滿,像若無其事的人一樣,可若是細看就能察覺,他整張臉的幾乎要凝固成冰,臉黑得似乎馬上就要殺人。


    “呀,這裏還有泥鰍!”


    阿寶把小芹菜一扔,用手往泥裏狠狠一紮,在裏麵前前後後摸了好一會兒之後,突然抽出一條五六寸長的‘蛇’。


    它盤旋著身子扭曲掙紮,一會兒高高地伸出個腦袋想咬人,一會兒把自己擰成個麻花,黑亮的身子滋溜溜地卷曲,不停地扭動。


    蕭澈顧不上黑臉,當下瞳孔一縮二話不說上前打掉了她手裏的東西。


    “快扔了,這是蛇!”其實他壓根不怕蛇,以前進山不知道見過多少。


    可萬萬沒想掉這丫頭把蛇拿在手裏。


    村裏有人被這種東西咬過,迴來三兩天就病死了,可見這蛇會要人命的。


    “這叫泥鰍,是能吃的。”


    “以前餓得厲害,我就上山來抓一些,不敢讓人知道。”阿寶弱弱地解釋。


    蕭澈皺眉不可思議:“吃?怎麽可能”。


    他認定了這就是蛇,可憐的娃,她以前究竟經曆了什麽?連蛇都要吃。


    “能吃的,我試過了。”


    也不敢解釋太多,她一個小姑娘最多知道能吃,知道再多就不正常,所以就這麽一句話。


    見她小臉兒上一片堅定,蕭澈也半信半疑地點了頭:“那……好吧”


    也許,真的能試試呢?若真是要命,就先要了她的命吧。


    阿寶又挖了十來條,蕭澈接過來用草繩子將泥鰍們纏緊,裝進自己的背簍裏。


    阿寶乖巧地將泥鰍轉移到自己的小竹簍。


    “還是我背著吧,我不怕。”。


    她的聲音帶著小姑娘特有的軟糯,動作卻又飽經風霜般的熟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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