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得出了確切的判斷,但是,方子安卻也不敢輕舉妄動。一切都是基於自己的判斷,若論確切的證據的話,卻也是沒有的。總不能拿牆頭的那個攀爬的痕跡作為確切的有人縱火的證據,那是遠遠不夠的。


    確認這件事需要當場拿獲縱火之人,方可真相大白。而且,就算是拿住了縱火之人,接下來的事情其實也並不那麽好辦。縱火之人既然是衝著自己來的,那麽背後是什麽人幾乎唿之欲出。然而在目前這種情形之下,自己當真能將這把火燒到背後的那些人身上麽?倘若不慎,會不會反而掉入了對方的一個圈套之中,成為以卵擊石之舉。


    以方子安之前的性子,自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出了這種事,必是要全力反擊,不惜把天捅破的。但是,以前是以前,自己孤身一人行走在大宋天地之間,沒有什麽好顧慮的。可是現在的自己,其實已經有了羈絆。不僅是因為自己有了家室和即將出世的孩兒,自己必須要為她們負責,更因為方子安其實對這個時代有了一種責任和使命感。越是接觸的多,觸及的深,方子安便越有一種要改變現狀的使命和責任感。


    這並不是喊口號,而是方子安內心裏深切的一種感受和主動的需求。方子安接觸過的人當中有很多都是南渡之人,他們背井離鄉逃離故土,身世大多淒慘。大宋當年的恥辱導致了成千上萬家庭的悲劇,給成千上萬的人在心靈上留下深深的傷痕。帶著這種傷痕和恥辱生活的大宋百姓,他們的精神麵貌和內心深處其實都是黯淡而帶著悲情的,是自卑且無助的。心結不除,永無揚眉吐氣之日。背負著恥辱生活的大宋百姓是永遠不會有振興的一天的。這一切要改變,便要和嶽飛韓世忠他們那樣,揮師北上,收複河山,一血恥辱。而這一切,都需要在此刻助力王爺得位的時候更加的謹慎行事,不能憑著一腔熱血去做事,而要更加的智慧和有策略。畢竟對手太強大,若是出師未捷身先死,那便是一場笑話了。


    ……


    清波門內,臨安府衙。


    正午時分,陽光炙熱無比。府衙前的廣場地麵上的青磚烤的火燙,毫無遮攔府衙廣場上空無一人。沒有誰願意在這個時候呆在廣場上,那會是絕對的煎熬。就連府衙門前巡邏的臨安府兵,此刻也縮進了廣場角落的樹蔭下躲避正午的酷暑。


    衙門裏幾乎也是空無一人,此刻衙門的公房裏也是酷熱難當。此刻是午休時刻,除了不得不留守當值官員和小吏之外,大多數人都不肯呆在府衙之中。位於府衙西院的提刑司公房裏,臨安府提刑司提刑官宋翔獨自一個人坐在公案之後,翻看著案頭的卷宗,聚精會神的做著重點的記錄,研判手頭發生的案情。


    這種場麵對於提刑司的其他人員而言其實司空見慣。宋提刑是個做事的瘋子,除了吃飯睡覺,他似乎每時每刻都在思考案情,查勘現場,永遠精力旺盛,永遠風風火火,不肯停歇下來。提刑司中上到所屬官員,下到捕快衙役小吏們其實都是叫苦不迭。但是,他們毫無辦法。因為相處久了之後,他們知道,宋提刑其實不為升官發財,不為表現自己,他的目的其實很單純,便是抓獲罪嫌,將作奸犯科之人繩之以法。所以,他無可指謫。


    宋翔正把握到這件案件的一個關鍵的細節之處,洞悉了全部的前因後果,心中豁然開朗,臉上露出微笑來。伸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汗珠,提筆刷刷記錄下來,滿意的端起茶杯來喝茶的時候,突然驚訝的看著門口處。那裏不知何時,站著一個人。


    “你……你怎麽進來的?”宋翔驚愕的站起身來問道。


    來者笑眯眯的拱手行禮道“宋大人,方子安有禮了。我可沒偷偷進來,我是大搖大擺走進來的。可沒人攔我,我也沒硬闖。”


    宋翔知道衙門裏的情形,此刻衙門裏的人怕是都在偷懶,方子安所言應該不假。


    “方大人來本官這裏作甚?”宋翔沉聲喝道。


    方子安笑道“宋大人,難道都不請我坐下喝杯茶麽?天氣太熱了,從我的衙門來到你這裏,真是要曬脫了一層皮呢。”


    宋翔也意識到自己的失禮,就算自己對這個方子安心存芥蒂,上次那個案子在自己的心裏依舊疑點重重,而這個方子安便是最大的嫌疑之人,但是目前自己並沒有找到關鍵證據,也不能這麽對待方子安。畢竟,方子安也是朝廷官員,防隅軍衙門的防隅官。


    “方大人請坐吧,我這裏茶水粗鄙,可比不得你衙門的好茶。你要喝,本官便給你沏一杯,但可莫要嫌棄。”宋翔語聲放緩道。


    “我都快渴死了,還挑三揀四麽?可不敢勞動宋提刑,我自己來便是。”方子安也不等宋翔迴答,便自顧拿了茶壺茶杯給自己倒了一杯涼茶,咕咚咚灌了下去。然後再來一杯,又來一杯,連續三杯入肚,才滿意的長舒了一口氣。


    宋翔皺眉看著他,這廝倒是不拿自己當外人。喝茶的樣子也甚是粗鄙,那裏是個探花郎,完全是個粗鄙的武夫模樣。不過,宋翔更關心的是此人突然來這裏的來意。


    “方大人,你來本官這裏所為何事?是不是上次的縱火案你想起了什麽可疑的細節,想來跟本官討論討論。”宋翔沉聲問道。


    方子安在椅子上坐下,掏出一把折扇扇著風,嗬嗬笑道“上次的案子不是結案了麽?怎地宋提刑還提那件案子?”


    宋翔冷笑道“結案了麽?或許你認為是結案了,但在我看來,那件案子遠遠沒有結案。我說過,我會一查到底的。”


    方子安擺擺手道“罷了,你宋大人要做什麽,我也管不著,你盡管查便是了。不過今日我來找宋大人,卻是為了另外的事情。我是來報案的。”


    宋翔一愣,皺眉道“報案?”


    方子安點頭道“是啊,這麽大熱的天,難道是來找你敘舊的麽?其實我也不是專門來找你的,我本來是要找趙知府報案的,可是他不在衙門裏,我隻好來找你宋提刑了。臨安府提刑司也有責任受理案件,找你也是可以的。”


    宋翔皺眉道“你方大人還有解決不了的案子麽?”


    方子安道“宋提刑可高抬我了。方某可沒什麽本事。再說了,我防隅軍衙門職權有限,可沒有查案斷案之權,我也沒那個義務。”


    宋翔點頭道“你要報什麽案子?”


    方子安收起折扇,直起身來道“我懷疑城中有人故意縱火,擾亂京城治安。想請貴衙抓獲兇手,恢複城池安寧,保護百姓的生命財產安全。”


    “縱火?”宋翔訝異道。


    “是啊,不過此縱火非彼縱火,宋提刑可別和上次的案子混淆了。一碼歸一碼。這次是真的有人縱火。”


    方子安當即將近一段時間後半夜火災頻繁的情形說了一遍,並將昨日在成衣鋪子現場發現足跡的情形告知了宋翔。當然,方子安可不會去將自己分析得出的有人要針對自己的過程和結論告訴宋翔,此次來找宋翔報案,本就是方子安想出來的應對之策。這件事讓臨安提刑司去查便可,自己大可做個旁觀者。提刑司查出些什麽來,自己坐享其成,也不必去考慮後續的應對。更關鍵的是,方子安知道,這個宋翔宋提刑是個查案的高手,而且他一定會死咬著不放。這可比自己去查這件事要好上一萬倍了。並且就算宋翔查到了某些人的痛處,那些人要找的也是宋翔晦氣。這一手禍水東引之計雖然有些損,但方子安卻無半點道德壓力,於公於私,方子安都不在乎宋翔即將麵對什麽。


    宋翔聽了方子安的描述,皺眉道“你僅憑火災增多,以及現場有所謂的攀爬腳印便認為這是有人縱火?這未免太武斷了吧。”


    方子安笑道“我又不是專門查案的,我可不敢斷定一定便是有人縱火。我隻是來報案,我說了,我隻是懷疑而已。至於到底是不是有人縱火,那得由你宋提刑判斷。我帶來了近十年來我防隅軍七月裏火災發生和救火的記錄,供宋提刑查閱判斷。至於那火災現場的攀爬痕跡是否是縱火者所為,我也不能肯定。今日本人來報備此事,倘若宋大人覺得我的懷疑錯了,那是最好。但若是將來發現真的有人縱火,釀成大禍,我卻也沒有責任,因為我已然前來報案了,那是你們的責任。”


    宋翔惱怒的瞪著方子安,覺得這個人簡直無恥。這種話他也直接當麵說出來,絲毫沒有婉轉。不過宋翔卻也明白方子安說的是實情。報案之後,責任便在提刑司了,倘若自己誤判,將來發生了事情,自己自然是難辭其咎的。方子安那邊反而無責了。


    但對宋翔來說,無論他對方子安如何的有看法,如何的懷疑厭惡他,對案子,宋翔還是認真對待的。如果果真有人縱火,那可不是小事。在臨安城中故意縱火乃是大罪,若釀成嚴重後果,更是不堪去想。所以對待此事,宋翔是抱著謹慎的態度的。


    方子安拿出了衙門過望的登記記錄遞上去,宋翔開始當麵細細的對比查勘。以往的記錄和今年的記錄之間的不同並不難以察覺,何況是宋翔這樣的精於勘察之人。很快,宋翔便覺得方子安不是在胡說八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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