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不到申時,夏良棟便帶著十幾人離開了衙門。.從王進的口中,方子安得知夏良棟等人一直都是如此,每日日上三竿才來衙門,到了申時便跑的沒影子了。帶著一幫子心腹之人逛窯子喝花酒,快活的很。


    方子安皺眉不已,夏良棟這種人掌管著臨安防隅軍這種關係到百姓安全和財產的職務,簡直太荒謬了。這種人這般做派,難道朝廷一無所知麽?朝廷火政官應該會知道他的所作所為吧。又或者當真是如之前雷虎說的那樣,這夏良棟自稱和火政官關係密切,上麵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成?這夏良棟涉及克扣手下兵餉,又玩忽職守,且能平安無事,這裏邊怕是水不淺。但無論如何,方子安都暗下決心,要改變這種情形。自己既然來到這個衙門裏,便不能坐視不管。再說,為了和史浩的約定,為了證明自己能立足在這裏,也要努力為之。


    傍晚時分,方子安迴到家中,進了後宅,聽到了春妮和秦惜卿正在小廳說話,才知道秦惜卿也來了。


    秦惜卿見方子安迴來了,笑著上前斂琚行禮道:“聽說方大人新官上任,惜卿特來恭賀。”


    方子安苦笑道:“笑話我麽?我這個算是個什麽官?被人算計了罷了,你還來笑我。”


    秦惜卿抿嘴笑道:“看來滿肚子悶氣,但不管怎樣,也還是官啊。那防隅軍衙門如何?今日可還順利?”


    方子安擺手道:“別提了,那是個大糞坑。果然史大人所言不假,裏邊烏煙瘴氣,魚龍混雜。”


    秦惜卿和春妮捂嘴笑,心中都認為方子安太誇張了些。再怎麽樣,那也是個官衙,怎會如此不堪。


    “哎呀,夫君怎麽連官服都破了?這才穿了一天,官服已經破了這麽大的一片了。哎呀,帽子也裂開了,帽翅都快掉了。怎麽了啊。”春妮忽然發現方子安身上的異樣之處,驚訝的叫出聲來。


    秦惜卿仔細一看,果真如此。方子安的肩膀處破了個大洞在看頭上的帽翅,確實耷拉在一旁,就快要掉了的樣子。也驚訝不已。


    “這是怎麽了?”秦惜卿皺眉道。


    方子安擺擺手道:“沒什麽,跟人動手了而已。被人扯壞了。”


    兩女皆是驚愕,新官上任第一天,居然便跟人動手打架了,這可是怎麽迴事?之前以為方子安形容那防隅軍衙門的話是誇張之言,但倘若第一天上任便要跟人打架,那恐怕不是方子安誇張了。


    “子安,你是新任的主薄啊。是那防隅軍衙門的第二號人物,怎麽會跟人打架?誰敢對你動手?就算下邊的人魚龍混雜,他們也不敢跟你這個上官動手吧。”秦惜卿訝異問道。


    春妮在旁道:“夫君將官服帽子脫下來,我給你縫一縫,不然明天可怎麽穿出門去?”


    方子安站起身來脫了衣服和帽子遞給春妮,秦惜卿自然而然的在旁邊的衣架上取了件長衫,伺候方子安穿上。口中道:“你還沒迴答我的問題呢,跟誰動手了?”


    方子安道:“說來話長,吃飯的時候再說吧。”


    晚飯飯桌上,方子安將今日發生的事情詳詳細細的跟秦惜卿和春妮兩人說了一遍。秦惜卿聽了之後眉頭緊蹙,心中很是擔憂。


    春妮也吃不下飯了,皺眉道:“這可怎麽辦?還不容易考個功名,當了官。誰料到竟然當了這樣的官,衙門裏還這麽不太平。早知如此,還考什麽科舉?”


    秦惜卿也道:“是啊,子安,照你這麽說,那個夏良棟不是個好人啊。你初來乍到,那衙門裏都是他的人,你跟他第一天便鬧成這樣,這往後可如何相處?”


    方子安擺手道:“你們不要擔心,我可不怕他。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何時怕過這樣的陣仗?”


    秦惜卿輕聲道:“子安,這不是怕不怕的問題。哎,我早沒注意到此事的嚴重性。但現在我卻有些擔心了。你想啊,既然是賊子們使壞把你弄去防隅軍衙門任職,他們很可能是想對你不利啊。這個夏良棟倘若是他們指使之人,那以後你的麻煩可就大了。你想過沒有?這不是那個夏良棟是不是個混賬的問題,他再混賬,敢對你下毒手麽?他不敢。但若他是秦檜的人,那便什麽都有可能發生了。我覺得,你一定要引起重視,萬萬不可掉以輕心。”


    方子安一驚,本來夾著菜的筷子停在半空中,這一點自己居然沒想到。是啊,如果是秦檜祖孫兩個使壞,故意指使黨羽把自己弄到防隅軍衙門裏,那或許不僅僅是授官上的打壓而已,或許是更有進一步的陰謀。把自己害死在那裏也未可知。自己並沒有往深裏想,但現在經過秦惜卿這麽一提醒,頓時覺得脊梁後有些發涼。


    “要不,夫君這官,咱們不做了。咱們又不是不能活,做什麽勞什子官?夫君也考上科舉了,證明了夫君是有才學的,這便夠了。咱不當官了成麽?”春妮嚇得夠嗆,看著方子安哀求道。


    方子安定了定神,笑道:“沒那麽嚴重。你怎麽聽風便是雨呢?未必便是如此。況且就算是這樣,我又何懼?我這便辭官不做?那不成了笑話了麽?倘若這就嚇得逃了,還怎麽跟老賊他們鬥?”


    春妮道:“非得跟秦檜鬥麽?咱不鬥不成麽?”


    方子安皺眉道:“說的什麽話?你要我當縮頭烏龜麽?那還是我方子安麽?秦檜老賊害了多少人?且不說那些忠良之臣,就拿我們身邊的人來說,若梅一家的慘禍,惜卿父兄至今未能昭雪,這樣的仇怎能不報?秦坦一言不合便派人殺我,這種禍害還能跟他妥協麽?成天隻想著過自己的小日子,人人都這麽想的話,老賊他們豈非是毫無顧忌了。不會說話便不要摻和。”


    春妮一愣,她沒想到方子安會這般嗬斥她,心裏委屈,低著頭眼淚都出來了。


    秦惜卿忙道:“子安,你對春妮這麽兇做什麽?她還不是關心你麽?擔心你出事麽?你心裏煩躁也不能拿春妮撒氣。”


    方子安皺眉不語,秦惜卿道:“春妮也不是不識大體之人,她是身懷有孕了,你知道麽?自然格外的不希望你有事,你還那麽兇她。”


    方子安驚愕道:“什麽?當真?春妮,你懷上了?”


    春妮抹著淚道:“我也不知道,我最近老是感覺不對勁。下午秦姐姐來了,我便跟她說了這事。秦姐姐請了個郎中來號了脈,才知道是有喜了。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氣的,我現在就是怕你出事。”


    方子安大喜道:“太好了,太好了。哈哈哈,我要當爹了。真是沒想到,我方子安也要當爹了。春妮,對不住,我不是要兇你,我隻是心裏確實有些煩躁。早知你身懷有孕,我怎也不會兇你的。”


    春妮點頭道:“我知道,我沒事。”


    秦惜卿笑道:“真是羨慕春妮妹子呢。你瞧,子安嘴巴都笑歪了。剛才還瞪眼呢。”


    春妮道:“秦姐姐也早些過門,也給夫君生個孩子,不就不用羨慕了麽?”


    秦惜卿臉色通紅,歎道:“我哪有那個福氣。子安,你現在可明白春妮妹子的心情了?她是不希望你出事,都是要當爹的人了。確實,有家有室又要當爹,自然不能什麽都不管。你確實得想想該怎麽辦。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方子安沉吟道:“我明白你們的意思,但越是如此,反而越是不能退卻才對。責任越是重大,便越是要和老賊鬥,扳倒奸賊才能保護純良,保護身邊之人。退讓是換不來安寧的。”


    秦惜卿點頭歎了口氣道:“說的極是,退讓是不成的,尤其以你現在的身份,他們是不會放過你的。不過,也要小心。你現在一個人在那個衙門裏,著實讓人不放心。嗯讓我想想。要不這樣吧,你身邊得有人保護才成。不然,我讓菱兒到你身邊保護你,你看如何?”


    方子安愕然道:“你是說沈菱兒?她不殺了我我便謝天謝地了。”


    秦惜卿搖頭道:“不會的,菱兒已經徹底的變了。她現在盡心盡責,也不多言,整個人像是變了個人一般。我跟她談過多次,確定她已經變了。你身邊不能沒人保護,雖然你武功高,但難免有疏漏。菱兒心細,武功又高,叫她喬裝成個小廝跟著你,便讓人放心多了。這事兒就這麽定了,這樣我也放心,春妮也放心。你便讓我們都放心不好麽?就當是為了我們想。”


    方子安張口無言,腦海裏想起了那天晚上,自己大巴掌扇沈菱兒屁股的情形。心想:沈菱兒怕是要恨死我,還怎麽可能保護我。你這是給我派了個殺手在身邊,那裏是要保護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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