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安在卿園之中呆了半月有餘,腳上的傷勢也逐漸痊愈。除了留下一條巨大的疤痕之外,跑跳運動都已無礙。這半個月裏,方子安過的衣食無憂,心情愉快。


    這段時間裏,方子安隻見過一次沈菱兒。那是在後園小路上散步的時候看到沈菱兒獨自坐在池塘邊的石頭上發呆,方子安也沒去打攪她。除此之外,沈菱兒像是個隱身的幽靈一般和方子安同住在卿園之中,但卻見不到她。


    從秦惜卿的口中,方子安得知沈菱兒最近也沒有出門,沒事便躲在自己的宅子裏也不知道在幹什麽。但最近幾日,秦惜卿已經數次看到她在後園空地上練習武技的身影了。而根據秦惜卿的觀察,她的胸口的束縛也已經消失。那說明,沈菱兒的傷勢也已經痊愈了。


    自己的傷勢既然已經痊愈,方子安也決定搬迴自己的家中居住。畢竟住在秦惜卿這裏,總是有些不便。秦惜卿為了陪自己已經很少去萬春園,上上下下都頗有微詞。方子安自然不能讓秦惜卿難為。而且,方子安自己也有自己的事要做。他要去見春妮,跟她解釋這麽多天失蹤的原因。另外,他還要去往灣頭村見老把頭,上次送別夢想號出海之後,方子安承諾要再買一艘大船交給老把頭修理,這麽長時間沒出現,老把頭應該很捉急了。另外,他也很想去打聽一下出海船隻的消息,雖然覺得未必能打聽到什麽,但總是覺得哪怕得到一些隻言片語的消息,也會心中安穩些。


    方子安將自己準備搬走的消息告訴了秦惜卿,秦惜卿雖然不舍,但卻也隻能應允。她知道自己不可能老是將方子安圈在自己的卿園之中,方子安也不是那種能夠安安穩穩的沉溺在自己的溫柔鄉中的人,他是個很獨立的人。正如他修船出海之事一樣,秦惜卿其實心裏明白,方子安是不肯無限度的接受自己的接濟和好意,所以才非要這麽做的。某種程度上來說,正是自己給他造成了這樣的壓力。秦惜卿是個聰慧的女子,越是對方子安了解越多,她便越是明白對待方子安自己絕不能有任何強迫和威逼,籠絡住這個男人的心,靠的絕不是挽留他在自己身邊每日耳鬢廝磨的方式,而更重要的是一種寬宏的心態。


    這段時間的朝夕相處,絲毫沒有讓秦惜卿對方子安生出失望來,方子安身上或許有許多男子都有的缺點,但是他的身上卻也有絕大多數男子身上都沒有的智慧和堅毅以及超出其年紀的閱曆。確切的說,越是相處越久,便越是能發現方子安身上的閃光之處,而且層出不窮。他的身上總是有那麽一團迷霧一般的東西,那迷霧之中包裹了太多的未知,吸引著她去探求,去挖掘。


    當天晚上,秦惜卿擺了一桌豐盛的酒席慶賀方子安痊愈。同時也是為了方子安明日一早便要搬走而做個小小的送別。雖然同在京城之中,其實兩個人的住處一東一西相聚一座城,也不能時時的見麵,所以送個小別倒也合情合理。


    秦惜卿破例陪著方子安喝了幾杯酒,氣氛正融洽濃烈之時,方子安決定告訴秦惜卿一件他早就想告訴秦惜卿的事情。


    “惜卿,我有件事想告訴你,希望你不要生氣。”方子安道。


    秦惜卿笑道:“那是什麽事?怎麽會讓我生氣?難道你做了什麽對不起我的事麽?”


    方子安道:“是關於春妮的事情。我和她已經有了婚姻之約了。本來若是沒出這件事的話,我當已經請媒人登門下聘了。我思來想去,這件事還是要跟你坦誠為好。我不想瞞著你,更不想欺騙你。”


    秦惜卿神色有些尷尬,想了想道:“其實我早知道了,雖然我覺得春妮和你並不相配,但是你是個重情義之人。春妮對你一往情深,你是不肯負人的。所以你還是決定娶她,那也在我意料之中。不過,你該不會是要娶她當正妻吧。”


    方子安搖頭道:“是側室。春妮說她隻願為側室。”


    秦惜卿微笑道:“我料到也是如此,很好啊,春妮人很樸實,又會照顧人,你娶了她,身邊也有個人照顧你。她那種人應該會對你死心塌地的好的。恭喜你了。”


    方子安撓頭道:“你難道不生氣?”


    秦惜卿歎了口氣道:“我當然心裏不痛快,誰願意和他人分享最愛之人呢?可是世道如此,男人三妻四妾難道不是很常見的事麽?這世道本來就是男人是天,我們女子便是男人的附庸之物,是不是?”


    方子安忙道:“你萬萬不要這麽想,我對你可從沒這麽想過。你若心中不喜,這件事可以從長計議。”


    秦惜卿笑道:“如何從長計議呢?難不成你要拒絕春妮不成?子安,你也不要多想,我可不是那種喜歡吃醋的人。事實上,將來我若嫁給你,也隻能是側室身份,我又有何權利阻撓你納妾?”


    方子安訝異道:“為何?我不能娶你為正妻麽?我可是想著要娶你為正妻的。”


    秦惜卿苦笑道:“子安,我是風塵女子,豈能為正妻?除非你隻是個普通百姓。朝廷官員是不能娶我們這種身份的人為正室的,朝廷律法不許。而且,我也不希望你被人戳脊梁骨的。”


    方子安皺眉道:“怎麽可能?那韓世忠的夫人梁氏呢?據說她也是青樓出身,何以為韓世忠正室?”


    秦惜卿道:“那是不同的,梁紅玉確實是韓樞密的正室,但那是在韓樞密的正妻亡故之後才扶正的。當初韓樞密為梁紅玉贖身時,也隻是納為妾室罷了。更何況,梁紅玉隨韓樞密抗金有功,朝廷對她另有恩賞,早已為她正名。她成為韓樞密正妻之後其實早已不是賤籍,而是官身了。”


    方子安恍然,雖然來到這時代的時間不長,但是方子安還是知道一些事情的。比如秦惜卿口中的所謂‘賤籍’,便是封建社會的一大特點,對人分三六九等,這本就是封建時代統治的特色。正常百姓如士農工商,之外更有許多黑暗的地帶,其中一些人便被冠以賤民之稱。雖大宋政治開明,文明進步,對普通人來說這已經是一個極為開明的社會,但是賤民這一階層卻並沒有消除,隻是比前朝要好些罷了。


    具體而言,優伶,娼妓,樂戶,奴仆,乞丐,罪犯等等都屬於賤籍身份。甚至有些地方,還因為從事職業的低賤而成為賤民身份。剃頭,抬轎,伴當等等,甚至衙門的皂役在某些朝代都是賤民身份。


    大宋朝雖比前代曆朝都開明進步,但是優伶娼妓樂戶奴仆乞丐罪犯這些人很顯然是賤民身份無疑。就算是秦惜卿,即便名冠天下,但也是賤籍身份,屬於優伶娼妓。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階級分類是為了階級統治,這是封建王朝的根本,這是沒辦法改變的。人人平等在這樣的時代是奢望,實際上也是在任何時代都是奢望。


    賤民身份的人的權利會受到許多限製,比如賤民不得讀書科舉,不得和身份高貴之人通婚,不得享有許多朝廷對百姓的優惠政策。在以往統治苛刻之時,賤民甚至不能穿華麗的衣服,走路也不能走在大路中間等等匪夷所思的限製。而要脫離賤籍也很艱難,通長要耗費數代時間的沉澱,或者是立功受賞朝廷特許頒旨脫離,或者是主人家願意主動給予奴仆自由,並且要得到官府的認可。在賤籍的婚配之事上,大宋朝其實已經在賤籍政策上有了極大的進步,隻規定朝廷官員和貴族身份的人不得娶娼妓優伶為正妻,對於普通人而言,倒是可以的。所以除非方子安不參加科舉,不當官,否則秦惜卿是不能為正妻的。


    “我明白了,那麽這科舉不考也罷,我不能讓你受委屈。”方子安說道。


    秦惜卿忙道:“那可不成,那我豈非成了耽誤你前程的罪人了。你教我如何能安心生活?子安,你不必介意,我隻願能跟你廝守,身份對我並不重要。你若為我放棄科舉,那我的罪過太大,我是無論如何不能接受的。那樣的話,我便也不能嫁給你了。”


    方子安想了想點頭道:“這製度著實害人,你放心,有朝一日我會廢了這個害人的東西的。或者起碼,我也要讓你脫了這所謂的賤籍。有些人高高在上,其實比賤民還要賤,他們才應該入賤籍才是。”


    秦惜卿笑道:“我等著這一天。然則,你告訴我春妮之事,是不是這次你要去提親下聘了?”


    方子安緩緩點頭道:“我答應她了,這段時間我突然消失了這麽久,還不知道她心裏怎麽想。我想,應該要這麽做了。”


    秦惜卿點頭道:“好,這事兒我替你準備。你選個日子,我陪你去。”


    方子安訝異道:“你陪我去下聘?”


    秦惜卿笑道:“怎麽?不成麽?我也要跟春妮好好認識認識呢。畢竟……她在先,我在後,將來我還希望得到她的許可呢。”


    方子安愕然片刻,苦笑道:“你這麽一說,我心裏更不好過了。”


    方子安此刻終於意識到一個問題,原來享齊人之福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自己其實完全沒有做好這樣的準備。將來倘若後宅之中起火,相互不容的話,自己可真是束手無策。也許提前說清楚,相互取得諒解和融洽是必要的。


    “既如此,我也不矯情了。明日我便打算去下聘,若你真的想來的話,便跟我一起去。”


    “遵命!”秦惜卿輕聲道。


    方子安心中羞愧又憐惜,起身來對秦惜卿恭敬一禮道:“惜卿,方子安對不住你。誠心誠意向你致歉。”


    秦惜卿笑著看著方子安道:“子安,你要這麽在意我的感受的話,我怕你以後天天要向我作揖了。你這樣的男子,將來喜歡你的女子怕不是多的是麽?你豈非要成了作揖蟲了?”


    方子安道:“不會的,我不會那麽貪心的。”


    秦惜卿搖頭道:“話莫要說滿了。這樣吧,你再給我作個揖。”


    方子安道:“怎麽?”


    秦惜卿道:“因為我也有件事要跟你說,我替你再納個妾如何?”


    方子安驚愕嗔目,呆若木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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