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夥送來了牛肉和酒,雖是清晨,方子安卻和錢康對坐而飲。


    幾杯下肚,錢康低聲詢問當日細節,方子安也不隱瞞,簡單的將整件事告知了錢康。錢康聽得是目瞪口呆。


    “原來整件事如此的兇險,我在老家聽到消息,隻猜想必是子安兄和秦姑娘鬧出來的事,猜想會很危險,但卻沒想到如此兇險。黃萬年這個卑鄙小人,死有餘辜,竟然出了那樣的餿主意。不過子安兄還是智勇過人,化解了此事,大鬧相府,還借刀殺人宰了黃萬年,簡直大快人心。子安兄,我對你真是又欽佩又愧疚,我錢康不及你之萬一。但這件事會讓秦檜祖孫對子安兄你徹骨痛恨,之後必會伺機報複,往後子安兄的路怕是不好走了。這一切都是我的錯,都怪我。”錢康輕聲道。


    方子安擺手笑道:“錢兄不要再說這種話了,事情過去了,也不用老是耿耿於懷。秦坦本就沒打算放過我,你怕是還不知道他在之前派人夜裏去三元坊刺殺我的事情吧。”


    錢康愕然道:“有這事麽?”


    方子安一笑,將三元坊那晚的刺殺之事告知了錢康,錢康聽後驚得久久說不出話來。


    “原來……原來秦坦那廝睚眥必報,隻因為貢院門前的言語便要派人去殺你?這廝也太狠毒,太跋扈了。但子安兄……你居然殺了他的九個手下?這也太瘋狂,太厲害了。”


    方子安嚼著牛肉,笑道:“有心算無心,那也算不得什麽。所以說我跟秦坦之間早已是死敵,就算沒有你那日的事情,我和他之間也遲早必有一場你死我活的火拚的。你倒也不用為這件事再覺得愧疚。”


    錢康沉吟道:“可是……貢院門口的事,也是我起的頭啊。是我先要去管閑事的。我這是……這是坑的子安兄不淺啊。哎呀,我真是個蠢材,怎地淨是給子安兄招惹禍事。而且還害得秦姑娘差點著了秦坦奸計。若是你們這一次有個閃失,我怕是隻能以命相搏,以死相贖了。”


    方子安愕然,怎麽說著說著又繞到這樣的話題了。不過想想,確實也是。起初同秦坦之間的糾葛確實是錢康要管閑事,兩件事都可以說是錢康起的頭,倒也難怪他愧疚不已。


    “錢兄,不要說這種話,還記得我們之前發的誓麽?你我和長林兄都發誓要和秦檜老賊鬥一鬥的。既然有此誌向,那遲早會和他們生出衝突來。這些本就是會發生的事情,跟你又有什麽幹係?”方子安輕聲道。


    錢康點頭道:“說的對,婆婆媽媽絮絮叨叨也沒意思,總之,我記著這次的教訓便是了。來,子安兄,我敬你一杯。”


    方子安舉杯笑道:“喝!”


    兩人一飲而盡,方子安伸筷子去夾菜的時候,隻聽錢康沉聲道:“子安兄,我不打算參加春闈大考了。”


    方子安驚訝抬頭看著他問道:“你說什麽?那又是為何?”


    錢康沉聲道:“自家人知自家事,我知道即便我參見春闈大考也是沒希望的,我明白,中解試已經是我的極限了。這件事我考慮了許久,我不像子安兄和長林你們兩個那樣能沉下心來,我一向讀書馬馬虎虎,你又不是不知道。所以與其浪費時間在這件事上,不如早尋出路。”


    方子安皺眉道:“你試都不試,怎知你便不成?你可知道這春闈資格多麽難得?別人夢寐以求,你卻棄之如敝履?”


    錢康道:“子安兄,我不是不想試,而是結局就擺在那裏。子安兄,你隻說句心裏話,春闈隻取區區數百人,我錢康能在其列麽?我這次解試也隻排四百多名,更何況是全大宋的解試學子一起參加的春闈大考?”


    方子安皺眉無語,確實,錢康讀書馬馬虎虎,這次秋闈能過關已經算是奇跡了。在六百過關學子之中,他的排名在四百六十二位,參與春闈的話,確實屬於重在參與的那種人。但是,總不能因此便放棄,這著實有些可惜。


    “錢兄,科舉是不論排名的。解試排名第一又如何?春闈照樣可能名落孫山,那是算不得數的。你不試一試,將來會後悔的。不要胡思亂想。你之前不是說過,就當其餘學子都是豬,明年春闈八千多人參與,你便當是八千頭豬便是。十年寒窗苦讀,好不容易到了今日,你不可輕言放棄。”方子安勸慰道。


    錢康搖頭道:“那是玩笑話罷了。子安兄,我真不是意氣用事,我是覺得實在沒希望,還不如早做打算。如果子安兄一定要我去碰碰運氣,我也可以去碰碰運氣,但是書我是不讀的。我現在一摸到書本心裏便煩躁的很。子安兄,你莫要勸我了,我意已決。我不想浪費時間在讀書科舉這件事上了。”


    方子安不知道錢康到底為何生出這種情緒來,或許他隻是暫時心緒不佳生出這種情緒來,自己強自規勸也效果不佳,不如過一段時間再說。


    “錢兄,我對此保留我的態度,但我也不想跟你說什麽大道理,這件事咱們以後再說,反正春闈還有四五個月的時間。然則,你若是不願溫書備考,那你打算做些什麽呢?”


    錢康搖頭道:“我還沒想好要做什麽。或許遊山玩水四處走走什麽的。”


    方子安笑道:“你是要出家還是要歸隱?還遊山玩水,你是家有萬貫家私,還是已經人到暮年要混吃等死麽?你年紀不過大我兩歲,正當韶華之時,卻有這些想法,當真不該。”


    錢康自己幹了一杯酒道:“我也知道不對,但是我就是提不起勁來。其實遊山玩水什麽的,我也是提不起勁來,但總是要做些什麽,不是麽?”


    方子安心裏微微有些明白錢康的感受了。錢康其實是對自己喪失了信心,生出了一些迷茫。特別是之前發生的事情,錢康闖了禍之後,心中定然極為自責。他或許認為他自己一無是處,所以心中生出了自暴自棄的頹廢之感。錢康平日是極為自信的一個人,性子也風風火火,看起來似乎永遠也沒有這樣的時刻。但是,那是在沒遭到打擊的情況下。錢康此刻便屬於被打擊之後一下子變陷入了心理的穀底,覺得自己啥也不是,幹啥啥不成,還給人添亂,極度自卑。


    其實很多人都是如此,人很容易在遭受自信心的挫傷之後陷入另外一個極端。以前覺得自己無所不能,但被打擊之後會覺得自己啥都不是。這其實也是人之常情。隻是不同的是,有的人能挺過來恢複過來,而有的人則從此變得自卑自怨,畏縮不前起來。


    方子安意識到這一點之後,當然要幫錢康走出這種低穀。他怎能讓錢康陷入這種情緒之中。


    “錢兄,不如這樣,你若真沒想好要做些什麽,那便來幫我的忙。我最近在準備做一件大事,若得你相助,便如魚得水了。我正一個人忙的焦頭爛額,也沒個人商議商議。你來幫我便是。”


    “哦?子安兄在做什麽大事?”錢康忙問道。


    方子安笑著將自己正在做的事情說了一遍,末了道:“我正在想著要找個人幫我,你來了,這不是天意麽?我需要你的幫忙,咱們兄弟一起來幹這件事,賺大錢。錢兄,你該不會連賺銀子都沒興趣吧。”


    錢康聽了方子安的一番敘述早已經表情呆滯,他做夢也想不到方子安居然要走私出海做生意。適才這個人還振振有詞的規勸自己讀書應考,他自己不也是不務正業麽?


    “子安兄,你做的這事兒,它能成麽?你又沒這方麵的經驗,怎敢就這麽幹了。”錢康咂嘴道。


    “管他那麽多,事都是人幹的,要什麽經驗?不幹永遠沒經驗,幹了再說。況且,咱們沒經驗,我請的兩位老人家可是經驗都快要溢出來了的人。你也莫要廢話,你就說你來不來,幫不幫我吧。我正好缺個總管一些具體事情的人,你若幫我,我便不用操心勞神了。”方子安道。


    錢康道:“當然來啊。我正愁著不知做什麽好呢。再說又是子安兄的大生意,我豈能不幫。但是,我又怕把你事情搞砸了。”


    方子安笑道:“怕什麽?送你一句話,膽大心細,遇事三思。做到這句話當然不易,但是總歸會有所裨益。錢兄,我相信你,我對你從來沒有失望過,你自己的本事你自己還不知道,我卻是知道的。來,莫要廢話,同意了便跟我幹了這杯,不同意的話也幹了,然後你去遊山玩水去,我也不攔著你,咱們還是好兄弟。”


    錢康端起酒杯來一言不發,一口悶幹,亮著杯底道:“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方子安大笑道:“搞得好像上戰場殺敵一樣,大可不必。酒也莫喝了,收拾東西,退了房,住我宅子裏去。那麽大的宅子,我正嫌住著空落落的呢。”請牢記:百合,網址手機版電腦版,百合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報錯章求書找書請加百合書友群qq群號548944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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