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時分,方子安醒來,簡單吃了些東西後,方子安出門四處溜達了一圈,查看周圍的動靜。左近小巷和街道上沒有什麽異樣,百姓們忙忙碌碌各自為生計奔忙,誰也不會注意到別人身上發生的事情。看上去一切都很平靜的樣子。


    街頭多了些月餅攤和中秋節日的用品。方子安忽然意識到今日已經是正月十四了,明日便是正月十五中秋佳節了。這對方子安而言其實沒有太多的意義,本來今年中秋是可以不必一個人過的,但是眼下的情勢之下,方子安卻不能同任何人接觸。


    昨日傍晚迴來的時候,方子安已經路過了‘好再來’麵鋪跟春妮和老張頭打了招唿,說自己要離開幾日,去拜訪一位朋友。所以中秋節便無法一起過了。春妮還有些失望,當然,在方子安的安撫下也接受了這個事實。


    雖然一切都很平靜,但方子安心裏卻明白,或許有隱秘的眼睛正盯著自己的一舉一動,隻是自己暫時沒有發覺罷了。但方子安一點也不在乎。即便有暗中的窺伺者,他們不想讓自己發覺,那便隻能離自己遠遠的。因為他們但凡靠近自己左近,甚至進入自己小院左近,憑著自己的反偵察的手段,是一定會發現他們的行蹤的。既察覺不到他們,說明即便又盯梢者,也是離得遠遠的,隻是確認自己在不在家中罷了。隻要他們看不到自己在做些什麽,方子安便不會去管他們。


    於是方子安迴到家中,什麽也不幹,搬了竹席擺在堂屋裏躺著睡大覺。秋高氣爽,空氣中滿是桂花香,天氣不冷又不熱,正是養精蓄銳睡大覺的最好時候。傍晚時分起來出去又溜達了一圈,在巷口石磨處假裝坐下歇息的時候,方子安摸索了石磨下邊的空隙,什麽也沒有。那說明今晚對方不會有什麽行動。


    天一黑,方子安便再次化身為夜貓子,又開始忙活起來。昨日還有一些布置未能完善,趁著月色昏暗,不虞為人所窺伺,所以盡快的做一些完善。一夜無話,次日晌午時分,方子安睡醒起床,當他來到窗前打開窗戶的時候,神色忽然變得鄭重了起來。


    這幾日都是陽光普照秋高氣爽的日子,但此刻,天空中卻陰沉沉的。鉛灰色的雲遮蔽了日光,黯淡陰沉。今日八月十五中秋佳節,本來是賞月團聚的好日子,但是偏偏今日天陰沉如此,今晚不知有多少準備賞月喝酒吟詩作賦的人要失望了。如果到了傍晚雲還不散的話,那將無月可賞,將是個掃興的中秋節。


    但對方子安而言,他擔心的可不是能不能看到中秋圓月的問題,而是天氣陰沉之後,今晚無月,那將是一個漆黑的夜晚。那或許意味著有人要在今晚對自己展開行動了。


    方子安的心情有些擔憂,但卻也有些期待。就像是第一次參軍之後正式執行任務的時候那般,既緊張卻又興奮。眼下和當初那份心情倒是有些類似。


    幾個時辰後,天下起了雨。秋雨綿綿,雖然並不大,但是卻徹底宣告了這個八月十五基本上泡湯了。秋雨可不是夏天的暴雨,一旦下起來,便會持續很久。可以斷定,今晚是不會有月亮了。天黑之前,方子安批了蓑衣出了門來到巷子口,裝著看街頭雨景的樣子坐在石磨上發了會呆,便起身迴家。迴到家中時,天已經黑了下來。方子安點起燭火,在燭火下他展開了手中握著的一張紙條,那是他在石磨下方摸到的紙條。


    “今晚行動,十名好手,殺人放火,毀屍滅跡。”紙條上歪歪扭扭寫著一行字,那正是鄭老八送來的消息。


    方子安看完字條,冷笑一聲,將紙條塞入懷中,然後端著蠟燭來到堂屋一角,慢慢的一件一件的將草席上擺放的裝備穿戴起來。不久後,方子安便已經成了一個全副武裝的機器一般。牛皮短靠緊緊的穿在身上,一排飛刀整整齊齊的插在下擺皮囊裏。腰間牛皮腰帶上尺許長的玄鐵大匕首斜掛在左首外挎部,右首邊則掛著那柄鈍劍。小巧的弓.弩背在身後,一圈撓鉤繩索斜斜的背在身上。兩隻大手已經套上了金剛指虎套,護腕護膝全部戴上,腳下的千層底布鞋已經換成了一雙皮靴。


    一切裝備完畢之後,方子安整個人已經完全變了樣。就好像一個普通人突然之間變身為一個超級戰士一般,高大的身影站在屋子中間像是一座黑色的鐵塔一般。燭火搖弋之下,牆上高大的影子晃動著,就像是一個巨大的渾身帶刺武裝到牙齒的怪物一般。


    淅淅瀝瀝的秋雨依舊下著,空氣中雨水夾雜著泥土的氣息以及金桂和秋菊的香味沁人心脾。街市上,因為天降秋雨,賞月的各種活動都已經取消,街市上的花燈燈會也因為雨水連綿而草草收場。百姓們雖有雅興,但無奈天公不作美,也隻能無奈的望天興歎。二更過後的街道很快便變得安靜而蕭索起來。除了青樓歌肆瓦舍勾欄處永遠都是熱熱鬧鬧的樣子之外,其他地方已經人跡寥寥。


    三元坊是貧民窟,本來就沒什麽熱鬧的活動。就算有什麽大的廟會燈會,也是在城中主要街區舉行,要去湊熱鬧也得去城中大街上才成。今晚這種情形,自然是早早的歸於了寂靜。二更之後,大小胡同和街道便已經沒有任何百姓的蹤跡。


    十餘條黑影就在這個時候像幽靈一般從街道上走來,腳步踩著濕漉漉的地麵發出輕微的啪啪之聲。他們很快便來到了杏花胡同入口處的小街上,為首一人舉起了手掌,所有人停下了腳步,十個頂著鬥笠的頭湊到了一起。


    “都給老子聽好了,手腳利落些,進去之後先殺人,再放火。多起火頭,不能讓人把火給救了。完事之後,萬春園去領賞。五公子在萬春園聽曲兒,順帶等著我們的消息呢。今晚做的利落,每人三十兩銀子的賞錢,喝酒玩女人隨便你們造。都聽明白了沒有。”為首帶著鬥笠的蓑衣漢子低聲喝道。


    “明白了,放心吧頭兒。”眾人紛紛道。


    “這等事還不是手到擒來。一會你們都歇著,我一個人進去連殺人帶放火便全幹了。一個窮措大,也值得這麽大動幹戈。”一人低聲迴答道。


    “不可大意,可不能出錯,萬一失手,鬧起來驚動巡城禁軍,那可吃不了兜著走。你們心裏都明白,一旦被巡城禁軍抓到,五公子也救不了咱們,咱們便是死路一條。所以殺人放火走人,絕不可大意出錯。”那領頭的黑衣人低聲喝道。


    “好,聽頭兒吩咐便是。”眾人點頭道。


    “一會,老馬老陳去後門處堵著,老王老孫去前院堵著。剩下的跟老子進去殺人放火,如果那廝跳出來要跑,前後門你們便直接砍翻了他。都明白了麽?”


    “明白了!”眾人道。


    “好。”領頭之人揮了揮手。眾人散開正要往巷子裏摸去,忽聽一人低聲道:“那個……頭兒,我可不可以在外邊堵門?我白天吃壞了肚子,腿腳有些發軟,我怕進去後身手不夠利落。”


    領頭之人皺眉看了他一眼,罵道:“他娘的,鄭老八,就你事多。知道晚上要行動,還他娘的吃壞了肚子。狗崽子莫不是故意的。”


    “真的是不小心,哎,我也不想啊。不能拖兄弟們的後腿啊。要不這樣,一會賞錢我分出十兩銀子請哥幾個吃酒賠罪,好麽?”說話的正是鄭老八。


    “這才像話。罷了,你和孫老四守前院門口,老王跟我進去。”領頭之人沉聲道。


    “感謝感謝。”鄭老八埋在鬥笠下邊的臉上舒展開來,不易察覺的鬆了口氣。


    “走!”領頭黑衣人一揮手,眾人沿著小巷牆根魚貫而入,很快,一個個鬼鬼祟祟的身影便來到了小巷盡頭的方家小院之前。


    領頭黑衣漢子打了個手勢,兩名漢子點點頭,輕手輕腳的從側首摸到了後門口伏下身子。前院院門口,鄭老八和孫老四也一左一右守住了院門。


    領頭的漢子緩緩的抽出了腰間的兵刃,其餘五人也都抽出了兵刃。雖然夜色黯淡,但兵刃翻轉之際,依舊寒光閃爍,令人恐懼。


    “上!”領頭漢子衝著一人擺了擺頭,那人貓腰上前走到小院台階上,伸手觸及院門,輕輕一推,院門居然沒上栓,應手無聲而來。院子裏一片黑洞洞的毫無光亮,在天空的微光映襯下,小院正房黑魆魆的影子就在二十幾步之外,靜靜的坐落在那裏,看上去像個巨人坐在那裏看著院門口的眾人。


    “磨蹭什麽?上!”領頭漢子低罵了一句,那推門的漢子不再猶豫,舉步邁入門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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