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安沉聲道:“你是說,他會暗中報複我?”


    秦惜卿輕聲道:“那秦坦可不是個善茬,他豈肯放過你。莫看他年紀不大,卻是秦檜的得力幫手。你可知道,臨安城許多地痞混混都拜在他的門下,受他管束?”


    方子安道:“知道,那鄭老八告訴過我。”


    秦惜卿道:“那你可知道秦坦為何這麽做?跟地痞混混們攪合到一起,對他以及他的爺爺秦檜的聲譽可是沒什麽好處的。若隻是為了跋扈橫行,卻也不用這些地痞混混為他壯聲勢。宰相府還能缺打手麽?”


    方子安微微點頭道:“惜卿的意思是說,莫非他是利用這些地痞混混為他做事?當他們的靠山便是將這些人組織起來獲得某種收益?比如說……當做街頭的情報收集之用,又或者是替他幹一些肮髒的勾當?”


    秦惜卿重重點頭,微笑道:“你真是聰明的很,我本以為你想不到這些的,沒想到你一下子便明白了他這麽做的目的。秦坦正是利用遍布臨安角角落落的這些地痞混混當做他的耳目。要知道,有些時候,地痞混混知道的比任何人知道的都多。而且,這些地痞混混都是亡命之徒,隻要有靠山,他們什麽事都敢做。暗殺滅口,搶劫放火,他們什麽事都敢幹。隻要秦檜覺得需要,秦坦便會授意這些人下手。”


    方子安皺眉道:“他們如此膽大麽?”


    秦惜卿正色道:“據我所知,臨安城中這幾年很多滅門案子都跟他們有關。不少人在家中不明不白的便死了,當都是這些家夥所為。我們做了暗中的調查,這些死於非命之人大多數都是跟秦檜老賊作對過,或者是說了什麽對他們不利的言論之人。老賊正是通過這種手段來造成恐怖的氛圍,讓那些反對老賊的人不敢開口,不敢行動。朝中很多官員正是因為忌憚這種恐怖的行為,所以才不得不依附於秦檜,不敢與之對抗的。”


    方子安悚然而驚,低聲罵道:“好卑鄙的手段,老賊真是無所不用其極。怪不得那晚秦老八敢公然帶人去我家中殺我,想必是平時肆無忌憚慣了。”


    秦惜卿點頭道:“是啊,那件事還隻是你和秦老八的私人恩怨,倘若是秦坦指派,你以為會如此善罷甘休麽?怕是你這幾個月都不得安生,他們會一直將你置之死地為止,幸好你用手段製住了秦老八,讓他不敢輕舉妄動,也不敢稟報秦坦。


    不過,眼下情形將有所不同,貢院門口,你得罪了秦坦,他不會輕易放過你的。你必須要有所戒備。”


    方子安緩緩點頭,沉聲道:“我知道了。秦坦明裏不會怎樣,暗地裏怕是要找迴場子,那幫地痞流氓怕是又要半夜登門了來取我性命了。”


    秦惜卿點頭道:“不可大意,不得不防。這件事必須要謹慎對待,因為十之八九會發生。”


    方子安咬牙道:“不怕,來一個我殺一個,來兩個我殺一雙。”


    秦惜卿嗔目道:“那怎麽成?你一旦殺人,豈非給了秦坦明麵上拿你的理由。我不允許你那麽做。那恰好中了他的奸計。”


    方子安皺眉道:“那該怎麽辦?”


    秦惜卿蹙眉想了想道:“你必須搬離三元坊那宅子。三元坊地處偏僻,利於他們行事。倘若搬離那裏,去一處安全所在居住,他們便不敢肆無忌憚了。”


    方子安笑道:“我可沒地方可去,再說了,這城裏還有什麽地方是秦檜他們不敢染指之處麽?我看便不要那麽麻煩了,我小心些便是了。”


    秦惜卿搖頭道:“不,必須要搬走。秦檜雖專權,但他還不至於一手遮天,什麽都不顧。他也得小心不要惹怒了皇上。所以,老賊行事也非全然的肆無忌憚。這樣吧,你搬到我這裏來如何?卿園甚是隱秘清淨,我這裏也有防備的人手,你住在這裏當可安穩。”


    方子安擺手笑道:“那可不成,多謝你好意,我可不能這麽做。我惹下的禍事,我自己解決。我來這裏,豈非將禍事也帶到這裏來了。我也不能天天關在這園子裏不出門,遲早被他們找到這裏來。”


    秦惜卿嬌嗔道:“哎,你這人,怎地這般倔強,這還不是為了你的安危著想麽?你怎麽就不聽呢?”


    方子安微笑道:“惜卿,我知道你是為我著想,我也很感謝你。不過我是不會搬走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如你所言,秦坦若是如此兇橫的話,那也不是躲便能躲得過去的。今日我躲了他,明日呢?現在我躲了過去,將來呢?難道我一輩子都躲著他不成?那可不是我方子安的行事作風。今日你已經提醒了我,我心裏便有了數,我絕對不會讓他們得手的。你放心便是。”


    秦惜卿是真的急了,抓住方子安的手搖晃道:“子安,你莫要逞能,當我求你好麽?我秦惜卿還沒求過別人什麽,這一次就當我求你。你暫避風頭,迴頭咱們再想法子。我不想你有個什麽三長兩短的。若是你出事了,我……我……我會很傷心的。你答應幫我的事可還沒解決呢。”


    方子安見她情切,心中很是感動。秦惜卿是真的關心自己,這一點毋庸置疑。在這個時候,這種關心讓方子安格外感到珍貴和溫暖。


    “惜卿,你聽好了。我方子安自有自己的處事方式,我若想當縮頭烏龜的話,那日在貢院門口便不會出頭了。我既出了頭,既得罪了秦坦,便自會承擔此事帶來的後果。惜卿,我是男人,我有自己的行事方式。我知道你關心我,我很感激,但我不會離開三元坊的,那是我的家。秦坦想要報複我,也隻敢暗中動手。既是暗中動手腳,我可並不怕他。你也莫要擔心,我也不是托大,隻是你尚不知我方子安的手段。等著瞧好戲便是。”方子安對秦惜卿道。


    秦惜卿張口想說什麽,卻又咽了迴去。她從方子安的話語中聽出了斬釘截鐵的意味,從方子安的眼神裏看到了自信和堅定。雖然她不相信方子安能應付這樣的局麵,但她直到,方子安是絕對不會妥協的。所以她識趣的閉了嘴。一個不知趣的女人是會惹人厭煩的,哪怕是自己的初衷是為了方子安好。


    “子安,既如此,我也不說什麽了。你是男人,你自有自己的堅持和主張,惜卿明白有些事對你們男子的重要。但起碼你也要接受我的幫助吧。莫如我派些人手給你,或者你需要什麽其他的幫助,盡管告訴我。你若不把我當外人的話,便不要拒絕。”秦惜卿道。


    方子安笑道:“人手便不必了,不是見外,而是根本沒有必要。……如你執意想要幫我,那麽一會我給你寫個清單,你幫我置辦一些我需要的東西便罷了。其餘的便不要管了。”


    秦惜卿無奈點頭道:“好。但我會派人在旁盯著,如果遇到需要出手的情形,我可要下令他們出手的。我可不管你高不高興。”


    方子安嗬嗬笑道:“我可真是拿你沒辦法。你道歉上癮,幫人也上癮麽?”


    秦惜卿正色道:“人家是對你好,你狗咬呂洞賓。”


    方子安搖頭苦笑,擺手道:“算我不是好心人就是。你不是請我來喝酒的麽?說了半天話,也沒喝幾杯酒。全是些煩心事。這可不是待客之道。來來來,喝酒。”


    秦惜卿鼓著嘴不說話,方子安自己取過酒壺來自斟自飲,吃喝起來。


    方子安離開的時候,自然免不了配合秦惜卿做一番戲,摟著秦惜卿柔軟的腰肢出門的時候,方子安看見了樹蔭下一雙滿是寒意的眼睛。這讓他嚇了一跳。更主要的是,那雙眼睛的主人居然是菱兒,這更讓方子安覺得有些怪異。雖然那眼睛中的寒意一閃而逝,很快便變成低眉順眼的樣子,但方子安知道自己沒有看錯。那菱兒的眼神裏充滿了奇怪的東西,似乎是仇恨,又似乎是一種另外的東西。總之,這讓方子安困惑不已。


    傍晚時分,錢康和趙長林聯袂而來,兩個人氣色都很好,似乎大考感覺不錯。他們約方子安去酒樓喝酒,方子安以中午喝了不少酒為由拒絕了。兩人有些失望,但隨後聽了方子安說的話,卻又緊張了起來。


    “二位兄弟,發榜還有十多日,二位兄弟不必呆在臨安,還是先迴老家去為好。我得到消息,那位秦五公子因為貢院門口那天的事情似乎要對我們不利。二位兄弟若是留在臨安城,說不定會被他們盯上。所以,二位兄弟聽我一句勸,立刻離開京城,馬上就走,今晚就走。”


    錢趙兩人見方子安說的鄭重,都微微有些發慌。


    “那子安兄呢?你怎麽辦?”趙長林道。


    “我自有落腳之處。我也會暫避風頭。”方子安道。


    錢康皺眉道:“咱們怕他們作甚?幹什麽要走?光天化日之下,他們還敢殺人不成?”


    趙長林道:“錢兄,你怎麽老是脾氣這麽火爆呢?”


    錢康道:“怎麽?你是第一天認識我麽?我就這性子。”


    趙長林翻著白眼不搭理他,方子安在旁沉聲道:“錢兄,這一次我不會站在你這一邊了。咱不是怕,是犯不著。他們在暗,咱們在明,鬧起來咱們擺明了吃虧。隻是暫避風頭罷了。這不丟人。你們二位一定聽我的,離開臨安迴家去。過段時間,那秦坦的氣消了,便也不會抓著此事不放了。咱們犯不著跟他對著幹,以後跟他們較量的機會多的是,但卻不是現在。”


    見方子安這麽說,錢康也隻得點頭答應了。當下三人寒暄幾句,便在方子安的催促之下離開。錢康和趙長林住在客棧裏,迴去後收拾了東西便叫了馬車連夜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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