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合一)


    半個時辰後,方子安的馬車停在了三元坊‘好再來’麵館門口。本想直接迴家的方子安路上想起好長時間沒有去麵館看看老張頭和春妮,於是決定順道去瞧瞧。


    時值未時過半,中午的營業接近尾聲。小夥計阿進正在鋪子裏收拾桌上的碗筷,見到方子安走了進來,頓時驚喜的大叫了起來。


    “掌櫃的,春妮姐,方公子來了。”


    這一嗓子吼出了三個探出的人頭,一個時再後門外坐在椅子上享受過堂風喝著茶的老張頭,另兩個是廚下正在忙活的春妮和小跟班柳兒。


    “哎呀,子安來了啊。可好些日子沒來了,這可是稀客了。”老張頭滿臉帶笑的小跑過來,口中大聲道。


    方子安拱手笑道:“張老伯,你說這話我可慚愧的很了,確實很久沒來了。都是我的錯,我該常來的。”


    老張頭忙道:“我可沒埋怨的意思,老漢知道你忙的很,聽春妮說,你有個表親來投靠你了。哎,你瞧瞧,這年頭日子可都不好過。對了,你吃了麽?妮兒,妮兒,還不趕緊的給子安下一碗陽春麵麽?”


    方子安抬頭看著站在廚房門前春妮,春妮一開始臉上是驚喜的,但現在臉上的驚喜卻在消退。


    “爹,你沒瞧見麽?方公子已經吃過了,這裏都能聞到酒氣。公子現在還能沒人做飯吃麽?吃了酒菜還稀罕我的麵了麽?”春妮沉聲說著話,一轉身進了廚下,片刻後廚下傳來洗碗刷碟的嘩啦啦的聲音。


    “嘿!你這妮兒。方公子不來你又念叨,方公子來了,你卻甩臉子。你可真是奇怪。子安,你莫要在意,春妮兒就是這個脾氣。一會便好了。你且坐一坐,我給你沏茶去。”老張頭在旁忙道。


    方子安擺手道:“老伯不用忙,我去跟春妮說幾句話。”


    “好好好,你去。可莫要見怪她,有什麽不當之處,老漢先給你賠不是。”老張頭嘮嘮叨叨的道。


    方子安點頭,走到廚下門前。柳兒知趣的行了個禮逃了出去,讓方子安和春妮兩人留在裏邊。春妮兒站在水槽旁發狠一般的洗著碗碟,將碗碟弄的嘩啦啦的作響。


    方子安踱步過去笑道:“怎麽了?春妮,跟碗碟打架麽?”


    春妮想笑,卻又趕忙憋住不說話。方子安站了片刻,笑道:“怎麽了?不歡迎我來麽?那我以後可就不來了。”


    春妮叫道:“誰說不歡迎你了?是你自己不來。這鋪子你也是掌櫃的,我怎有權利不讓你來。”


    方子安笑道:“我早說將這鋪子全部給你們父女,現在依舊有效,隻要你和你爹願意,這鋪子全部給你們便是。”


    春妮忽然停了手中的活,爬在身旁的木柱上哭了起來。方子安皺眉道:“這又是怎麽了?你到底這是怎麽了?”


    春妮抬起頭來抽泣道:“你說這話,便是嫌棄春妮了是麽?你要將鋪子給我們,便是再也不肯跟我們有任何的瓜葛了是麽?”


    方子安苦笑道:“我哪有此意?我是覺得心裏過意不去,整個鋪子都是你們父女頂著的,我什麽也幫不上,卻跟著沾光,這有些不好。你不願意,當我沒說就是了,卻不用哭啊,也不用說我什麽嫌棄你的話啊。”


    春妮看著方子安道:“你這話便是見外,什麽沾光不沾光的,是我們沾了你的光才是。公子,直到今天,你還不知道春妮的心麽?”


    方子安暗道不妙,卻見春妮猛然轉身撲到方子安的懷裏,緊緊的摟著他叫道:“方公子,春妮喜歡你很久了,春妮今日豁出去了,就是要當麵告訴你。春妮也知道這很羞恥,但春妮不怕。我跟你家裏那個表妹也說了,她怕是沒有告訴你,那麽我就當麵告訴你。我春妮兒這一輩子就喜歡你一個男人,我非你不嫁。”


    方子安張著手臂不知如何是好,春妮兒力氣很大,緊緊的抱著方子安的腰,整個人嵌入在方子安的胸口。方子安切切實實的感受到她青春茁壯的身體的壓迫感,以及撲鼻而來的少女的芬芳氣息,手足無措,不知該怎麽辦。


    “公子,春妮知道自己配不上你。公子喜歡的是秦姑娘那樣的,還是現在住在你家裏的那位張家表妹那樣的,春妮都比不過。她們生的比春妮美,本事比春妮大。春妮知道,自己爭不過她們。可是,春妮愛你之心不比她們少,春妮是真的喜歡你的。春妮無時無刻不想著公子。常常幻想著,若能嫁給公子,哪怕隻有一天,那也一定快活死了。公子,春妮並不癡心妄想能獨占公子,春妮願意給公子做小,隻要……隻要……能陪在公子身邊便心滿意足了。春妮真的是這麽想的。”


    春妮兒緊緊的摟著方子安低聲囈語著,雙目緊閉,臉上通紅,露出既痛苦又甜蜜的表情。


    方子安輕歎一聲,不知該說什麽才好。他當然早知春妮對自己的愛意,春妮表現的其實很明顯。更不要說那日張若梅跟自己說了,春妮其實已經在張若梅麵前吐露了心跡。現在想來,春妮那麽做其實很可能和張若梅攤牌了,她感覺到了無望和威脅,所以才說了真話。


    方子安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他對春妮也有好感,春妮美貌開朗性格樸實,是個極為純真的少女。更不用說一直以來她對自己照顧的很。自己當初窮的叮當響的時候,去她家的攤位上吃麵的時候甚至有時候需要賒賬,春妮也從未嫌棄過自己。是不是在自己的麵碗裏會發現一顆荷包蛋。她愛自己的心事熾熱且沒有任何的雜質的,是最為純真的那種愛,不摻任何虛假。


    但是秦惜卿說的話也並非沒有道理,方子安其實跟春妮沒有太多的共同語言。受限於見識和身份,春妮雖然樸實可愛,但卻和方子安並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人生大事,自然不能馬虎。那絕不是地位的原因,而是婚姻之中確實要有共同語言和誌趣。方子安雖然在地球上也沒有結婚,但是他見得多了,也對自己的擇偶標準有著堅持。他曾經有過一個女友,便是因為對他投筆從戎參軍的舉動甚為不理解,她將方子安一腔報國之誌理解為是想要出風頭,是幼稚的表現。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方子安堅決的同她分了手。盡管女友家中很有錢,也很有背景,能為方子安提供極高的平台。所以春妮確實是個很好的女子,但方子安心裏卻一直猶豫於此。


    但今天,春妮說出了他甘願為妾的話,這一下子提醒了方子安,這或許便是解決問題的辦法。作為一個正常的男人,又處在這樣的時代之中,嬌妻美妾更是除了功名富貴之外的另一個最為隱秘的目標。雖然對方子安這種穿越之人而言,總覺得這麽做是不妥當的,是不尊重女子的,但是在這個年代,那可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況且,難道讓一個愛自己的女子傷心難過便是正確的方式麽?或許兼收並蓄更是一種解決的辦法。


    “我能這麽不道德和無恥麽?”方子安自問著。


    “是的,我能!”方子安很快便給了自己肯定的迴答。三年來的經曆告訴方子安,他不能抱著穿越前的那些東西不放。來到這個時代,很多事需要融會貫通入鄉隨俗。更何況,方子安的內心裏並不想放棄這麽美好的女孩子。


    “便讓我接受良心和道德的譴責吧,因為我沒辦法拒絕一個如此善良美好的女孩子。”方子安心中這樣想著。


    春妮鼓足勇氣傾訴之後,沒有得到方子安的迴應。她抬起頭來,看到的是方子安若有所思的臉。她的心一下子墜到了穀底。方公子不喜歡自己,自己已經不要臉了,主動的向他告白了,他卻沒有一點點的迴應。自己的一腔愛意,終是付諸於流水了。作為一個普通的少女,她的第一次熱烈的情感便以這種方式而告終。


    “春妮啊,春妮。你也太自不量力了。他將來前程遠大,愛他的女子不知多少,你又算什麽?隻是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子罷了。你可真是癡線妄想了。你太蠢了。”


    傷心自責湧上心頭,春妮慢慢的離開方子安的懷抱,擦了眼淚,轉過身去默默的繼續開始洗碗碟。她知道自己沒有希望了。


    然而,就在此刻,一雙手從背後伸了出來,摟住了她的腰肢,春妮的整個人都僵硬了,身子被摟的往後靠去,靠上了一個堅實的胸膛。耳邊傳來方子安輕輕的話語聲。


    “春妮,方子安何德何能,能遇到你這麽好的姑娘的喜歡,我若辜負了你,那還是人麽?你喜歡我我早就知道了,隻是我目前一事無成,豈有家室之想。今日既然你說出來了,我自然不能裝聾作啞。我其實也很喜歡你的。隻是,如果娶你為妾的話,那是不是太委屈你了。如果你不覺得委屈的話,我願和你快活的過一輩子。”


    一股巨大的喜悅瞬間充滿了春妮的身體,墜落到深淵的心突然衝上了雲霄,跳的劇烈,差點要蹦出胸膛來。幸福來的太突然,讓她不敢相信。她轉過頭來,看到的是方子安微笑的臉。


    “公子!你……你當真願意了麽?春妮不怕的,春妮不委屈,能和公子相伴一生,是春妮最大的願望和幸福。公子……”春妮的眼淚汩汩而出,根本停不下來。


    方子安將她的身子轉過來,替她擦去淚水之後,俯身親在春妮香碰碰的嘴唇上。春妮如觸電一般抖動起來,任憑方子安吻個不休,淚水又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當方子安和滿臉通紅的春妮站在老張頭麵前宣布了這個消息的時候,老張頭的反應出乎方子安的意外。


    “我早就知道,這妮兒對子安是有心思的。哎,也好,妮兒啊,你能跟了子安,那是你的福氣,以後可莫要咋咋唿唿的,好好的收斂收斂你的脾氣。子安將來必是要飛黃騰達的,能看上你,便是你的造化。還有,男子三妻四妾的都很正常,你可莫要因為這些拈風吃醋,那可不成。你能有個好歸宿,爹爹當然高興的很。雖然說你是給子安當妾的,但也比嫁給市井上那些尋常人強。咱們配不上人家,明白麽?”


    “我懂的,爹。”春妮紅著臉連連點頭道。


    方子安有些詫異,他本以為老張頭會很不高興,畢竟自己隻是要娶春妮為妾。卻沒想到老張頭居然是這麽想的。不過方子安很快就想明白了,在這個階級等級森然的時代,像老張頭這樣的人腦子裏其實已經有了根深蒂固的等級觀念。他自己會主動的拉低身份,自然而然的認為自己低人一等。這是一種奴性,但卻不能怪老張頭這樣的人,這是統治者強加給他們的精神枷鎖,他們自己其實也並不知道這一切。


    這年頭,普通百姓將女兒家送入豪富之家,其實內心裏便是期盼著能被那些人看上,哪怕是當妾那也是一種榮耀。這是病態的想法,但卻也是這年頭普遍的想法。


    “子安啊,我家妮兒不懂規矩,生的也粗鄙,但她對你可是真心實意的。我呢別的也不說,隻希望你能好好待她。將來不管你做多大官,發多大財,娶了多少妻妾,我隻希望你不要欺負她,也不要讓別人欺負她就行了。”老張頭對方子安說道。


    方子安心中感慨,突然跪拜在地道:“嶽父大人放心,子安會對春妮好的。我會好好珍惜她,善待她,不會讓人欺負她的。”


    老張頭嚇了一跳,有心去攙扶,忽然意識到自己是方子安的丈人了,頓時縮了手,任憑方子安恭敬的磕了頭,這才忙扶起方子安來,笑的合不攏嘴。


    整個下午,方子安都留在麵鋪裏沒有迴家。春妮搬來竹椅放在杏花樹下讓方子安躺著納涼,旁邊還沏了涼茶。伺候的舒舒服服的。她自己則坐在一旁為晚上的生意做準備,摘著菜擺弄著麵食,臉上帶著不可抑製的歡喜。方子安希望能幹點活,她卻堅決不讓。她隻要方子安在那裏坐著,不是的抬頭看到方子安的時候嘴角總是笑意蕩漾開來,仿佛能看著方子安坐在那裏,心裏便已經心滿意足了。


    方子安很是感慨,原來讓春妮幸福便是如此簡單,她真的隻希望能和自己在一起,其他的根本都不計較。這讓方子安心中的不道德感衝淡了許多。同時也暗下決心,以後要對春妮好一些,不能辜負這個女子的深情。


    張若梅在史家隻住了三天便迴來了,這讓方子安有些納悶。問及在史家情形,張若梅說了一些,方子安立刻便明白張若梅為何急於離開史家了。那是因為史凝月和張若梅雖然是童年好友,但如今長大了,記憶確實是美好的,但人已經不再是童年相得的玩伴。她們其實已經是兩種類型的人。張若梅成長於山野之間,身負血海深仇。而史凝月是藏於深閨之中的大小姐,醉心於詩詞琴畫,兩個人顯然早已不是一路人。


    在史家這幾日,史凝月和張若梅說的都是一些詩詞文章,琴棋書畫之類的話題,對張若梅而言著實是一種煎熬。所以,自然而然便談不到一處,所以便告辭迴來了。


    當然,張若梅有一件事沒有告訴方子安,那才是她真正不想住在史家的原因。


    本來在確定關係之後,春妮是每晚都要來看一看方子安的,但張若梅迴來了,春妮來過兩天之後便告訴方子安,既然有張家表妹照顧方子安,她便這段時間不來了。方子安心中微有些歉疚,但情形確實也是有些尷尬。春妮一來,家中的氣氛都變得尷尬起來。本來方子安還能享受到涼茶點心夜宵的待遇,但是兩個女子同在一個屋簷下,似乎是為了避嫌一般,都不肯單獨進方子安的房間,弄的氣氛尷尬僵硬,反而讓方子安有些難辦。


    方子安也終於明白了一件事,原來三妻四妾也未必是件好事。這還隻有兩個女人,而且也還並未成婚,隻是短暫的相處,似乎都已經難以融洽了。將來如果自己真的同時娶了幾個女子,那還不知道會發生怎樣的情形呢。


    為了能靜下心來溫書,方子安選擇了將所有的一切都押到以後再說。好在春妮似乎默認了張若梅在未來的身份,倒也並沒有什麽抱怨之心,隻是覺得不太方便而已。畢竟之前幾天,還能和方子安抱抱親親溫存溫存,現在卻根本不敢了。


    日子又迴到了方子安和張若梅兩人在一起的平靜之中。方子安擯除雜念,努力讀書準備應考,張若梅倒也安安靜靜的伺候著。似乎一切都恢複了之前的樣子,但是張若梅似乎比以前沉默了許多,眼睛裏也時常的若有所思。有時候夕陽西下時,站在院子裏看著西邊的落日站立許久,靜靜的不知在想些什麽。可惜蓬頭垢麵苦讀的方子安並沒有發現她的一些異樣。


    時間過得飛快,忽忽已是到八月初。秋闈大考終於將要拉開帷幕了。無數學子苦讀三年,很快便要分出高下。大浪淘沙,不知有多少人既盼望這一天的到來,卻又害怕這一天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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