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安和張若梅直到巳時時分才抵達秦惜卿的卿園之外,為了確保安全,兩人不得不在大街上轉悠了一會,確認再無人盯梢才往卿園去。到了卿園還特意在外轉悠了兩圈才來到門口。


    婢女菱兒正站在門口滿臉焦急的張望,見到方子安領著一名中年婦人前來,菱兒的臉上陰沉了下來。


    “菱兒姑娘好,在下來遲了,實在不好意思。秦姑娘等急了吧。”方子安拱手行禮笑道。


    “她是誰?你怎麽隨便帶人來這裏?”菱兒皺眉責怪道。


    方子安忙低聲解釋了一番,菱兒將信將疑,但此刻裏邊的人正在等,她就是奉命來門口瞧瞧方子安人來了沒有的,也不敢耽擱,隻好讓方子安這張若梅進了院子。


    方子安和張若梅來到正房大廳之前,菱兒已經將消息稟報了進去,隻見大廳門口出現了那位趙公子的身影,秦惜卿也緊跟其後來到門前台階上。


    “哎呀,可來了,叫我好等啊。子安兄,咱們又見麵了。”那化名為趙公子的普安郡王趙瑗滿臉喜色,大聲說道。


    方子安忙快步上前拱手行禮道:“方子安見過王爺,之前有眼不識泰山,言行或有冒犯失禮之處,還請王爺莫要見怪。”


    趙瑗快步上前來握著方子安的手道:“子安兄可不要這樣,本王還是希望你和之前一樣,咱們就當是兄弟一般相處,那反倒自在。你還叫我趙兄便是了。”


    方子安苦笑道:“豈敢,豈敢。豈能如此。”


    趙瑗也就是客氣一下,其實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一旦被公開,方子安便不可能再和之前那般和自己推杯換盞稱兄道弟了。


    “子安兄,節哀順變!本王沒料到周山長如此剛烈,實在是措手不及。不然的話本王當命人去晝夜看護才是。是我考慮的不周。哎!尊師的後事都處理好了?”趙瑗歎息著低聲道。


    方子安點頭道:“多謝王爺關心,這可不是王爺的錯,都是老賊秦檜所害,這筆血債老賊要還。老師的後事已經處理好了,在下送了師母會江陰安頓了,那邊還有先生的一些親戚,當可照顧妥當。其他的便也沒什麽事了。”


    趙瑗點頭道:“好,那就好。”


    秦惜卿在旁輕聲道:“王爺,方公子,進廳敘話吧。”


    趙瑗忙道:“對對對,進來說話。”


    眾人轉身進廳,方子安招唿站在一旁有些拘束的張若梅時,秦惜卿輕聲詢問道:“方公子,這位便是張家小姐麽?”


    方子安點頭笑道:“正是,很抱歉我自作主張將她帶來這裏,秦姑娘莫要見怪。”


    秦惜卿搖頭道:“那倒不會,不過據我所知,張家小姐好像隻有十八九歲吧,怎麽會是年紀這麽大?”


    方子安笑道:“易容了而已,為了安全起見。”


    秦惜卿恍然點頭,笑道:“公子想得很周到,請進吧。”


    一旁的張若梅盯著秦惜卿瞧,忽然開口道:“表哥,我要以真麵目示人,免得別人以為我是個醜八怪。”


    方子安愣了愣,秦惜卿笑道:“也好,菱兒帶張小姐去洗妝,方公子,咱們先進去便是。”


    方子安本想讓張若梅不要洗去妝容,一會還要出門迴家,還得防止被認出來。但見張若梅似乎態度堅決,不明白她是怎麽想的,也就隨她願意了。好在易容也簡單,一會替她再喬裝一般便是。


    方子安隨著秦惜卿進了廳中,趙瑗已然就坐,但方子安卻發現廳中居然還有一個人坐在趙瑗旁邊的椅子上。那是個年約五十上下相貌清雋的中年人。方子安看著他的時候,那人也正用一雙朗目看著方子安。


    “對了,方子安,給你引薦一下,這一位是侍禦史兼國子監博士史大人,也是本王的老師。老師,這一位便是方子安,寫下《青玉案》《木蘭花詞》詞作的那一位。”


    那清雋的中年人此刻才站起身來,淡淡拱手道:“本人史浩,方公子有禮了。”


    方子安忙上前拱手行禮,沒想到眼前這個人來頭居然這麽大。侍禦史是言官,倒也罷了。國子監博士,那便相當於大宋中央官學的校長,那可了不得。更不要說他還是普安郡王的老師的身份了,這更是不得了。趙瑗帶著他來這樣的場合,不用說,他定是趙瑗極為信任的心腹之人。


    “方子安見過史大人。久仰久仰!”


    史浩點點頭,上下看了幾眼方子安,沉聲道:“如此年輕,居然能寫出《木蘭花詞》《青玉案》這樣的好詞,足有自傲的資本。然而就算再有才學,也不可恃才傲物,散漫放縱。約好了今日辰時在此會麵,你卻磨蹭到此時才來,這便是不守時。一個不守時的人,也必律己不嚴,律己不嚴之人能成什麽大器?而且,這是對王爺的不敬。王爺,這樣的人怕是用不得,再有才也不能用。”


    廳中眾人都傻了眼,方子安也傻了。自己跟這位史浩史大人初次見麵,便遭到了他一番狂風暴雨般的抨擊。而且上綱上線,上升到了一定的高度,讓方子安措手不及。


    趙瑗似乎習慣了史浩說話的風格,忙哈哈打圓場道:“老師,沒什麽大不了的事吧,咱們隻是等了一會而已,本王也沒怪他來遲。不用這麽說他吧。畢竟方子安並不懂這麽多規矩。”


    史浩皺眉道:“王爺不怪他,那是王爺的大度,卻非他遲到的理由。任何人做事都需要守時守信。若是連守時都做不到,談何行事?這是一個人最基本的品行問題。也是能不能做事的基本原則。王爺為他辯解,本人可要連你都要教訓了。”


    趙瑗撓頭苦笑,自己這個老師一向是這樣,律己律人都很嚴,對自己有時候都絲毫不給麵子。今日方子安可是撞到槍口上了。自己怕是沒法替他說話了,不然怕是真要連自己也饒上一頓教訓了。


    秦惜卿也無可奈何,方子安今日這麽重要的場合遲到,本就不該。王爺和史先生在這裏確實等了很久。如此托大,確實不應該。但她想要為方子安解釋兩句,卻也無從下口。


    方子安恢複了過來,心裏倒覺得這位史先生挺不錯的。王爺身邊能有這樣嚴厲的人存在,平日對普安郡王的言行舉止也必有約束。這絕對是一件好事。他是王爺的老師,普安郡王當不至於像那些紈絝皇族一樣胡作非為。


    “萬分抱歉,王爺,史先生,子安確實來遲了,讓你們久等了。今日路上出了些事情耽擱了,以至於來遲了,是在下的錯,萬莫見怪。”方子安忙道。


    秦惜卿道:“方公子路上出了什麽事?方公子不是不守時之人呢。”


    方子安本就要將路上發生的事情告訴他們,秦惜卿既問,自然順勢將路上遭遇的事情仔仔細細的說了一遍。廳上三人聽著聽著都臉色大變,甚為震驚。


    “原來是這樣,那可不太妙啊。方公子已經被盯上了麽?這可如何是好?”秦惜卿蹙著眉頭,搓著手中的絲巾緊張的道。


    “惜卿這是怎麽了?這還用問?必是老賊秦檜所為了。本王之前便告誡過你,要你勸阻方子安不要公然暴露和周鈞正的關係,看來你們是根本沒聽啊。我猜想,必是因為方子安主持周鈞正的喪事,暴露了身份,導致秦檜派人暗中窺伺,想查一查方子安的底細的。”趙瑗沉聲道。


    眾人默然無語,情形很可能正如趙瑗所說的那樣,方子安公開出席主持周鈞正的葬禮,他的身份自然隱藏不住。但凡跟周鈞正搭上關係的人,怕都難逃被監視的可能。


    “王爺,這件事秦姑娘提醒過在下,但是在下沒有聽從。要怪便怪我就是。我猜想那也應該是秦檜派來的人。不過即便如此,我卻也並不後悔。老師喪葬之事我不去主持,誰去主事?我身為他的學生,既不能救他脫困,難道卻連他的葬禮都要躲起來麽?那我方子安成什麽人了?因為懼怕秦檜我便要當縮頭烏龜麽?這絕不是我方子安能做出來的事。”方子安緩緩說道。


    趙瑗皺眉道:“我不是說你不該去。哎,我的意思是,這麽一來,你便被盯上了。這對你很不利。而且今日若非你發現了他們的行跡的話,他們一路跟隨你來此,豈非連惜卿這裏都被發現了麽?那本王的行蹤也將被他們發現,那可麻煩大了。”


    方子安沉吟不語,他知道趙瑗的擔心。趙瑗建立的以秦惜卿和萬春園為秘密情報搜集機構的事情顯然是絕密的行為,倘若暴露了,那絕對是一場難以收拾的危機。私自設搜集情報的機構,構建自己的情報體係,這件事將會給趙瑗爭奪在趙構心目中的位置起到極為負麵的作用。秦檜再推波助瀾的話,後果不堪設想。這也難怪趙瑗顯得有些焦躁。


    坐在一旁沉吟不語的史浩緩緩開口道:“我倒覺得,方子安做的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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