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收藏,票票。)趙長林尚未說話,一旁的錢康拍著巴掌叫道:“可不是麽?我們都傻了。就算子安兄和青樓女子來往,那也算不得什麽過錯啊。出入青樓的讀書人多了去了,黃萬年那廝不是三天兩頭便往青樓廝混麽?子安兄不過賣了首詞給萬春園罷了。山長也太嚴厲了,怎麽能因此便將子安兄逐出門牆?教我說,周山長怕是老糊塗了。”


    方子安喝道:“錢兄,不要亂說話,我可不敢聞師之過。無論先生怎麽對我,在我心中他總是我的老師。這三年來教誨良多,如父一般,不要在我麵前指責他。”


    錢康忙道:“子安兄有情有義,說的也是對的。我也不是指責山長,隻是覺得奇怪罷了。怎麽就因為這件事便如此嚴厲處罰子安兄,誰勸都不聽。著實令人疑惑。”


    方子安擺手道:“罷了,不用糾結這件事了。你們來的正好,正好幫我整理屋子。我在中河市上準備請兩位匠人來幫我修葺房舍的,結果卻沒找到。你二位來此便給我當苦力吧,嗬嗬嗬。”


    錢康笑道:“小事一樁,我們本以為子安兄必心情鬱悶的很,現在看來子安兄豁達的很,我們便放心了。”


    趙長林依舊苦著臉道:“子安兄真的不怪我麽?”


    方子安笑道:“你今兒好好的給我當苦力,幫我整修房舍院子,我便不怪你了。不瞞二位說,我又賣了首詞給那秦惜卿,又得了銀子了。整修好之後,我去買些酒菜,咱們三個小酌幾杯,難得相聚呢。”


    錢康和趙長林聞言呆愣無語,半晌,錢康咂嘴道:“子安兄還真是不嫌事小。這麽一來,若是被山長知曉,豈非更要生氣。子安兄是不打算讓山長迴心轉意了麽?”


    方子安歎道:“當然想,不過我覺得先生未必是因為這件事生氣,也許另有別情。而且……二位兄弟,我也要吃飯啊。接下來幾個月我去不得書院,吃什麽喝什麽?我總不能餓死吧。事已至此,也顧不得太多了。”


    ……


    有了兩個幫手,收拾起屋子來快的多了。錢康和趙長林雖是讀書的學子,但卻也不是那種文質彬彬手無縛雞之力之人。三個人花了半日時間將破損的牆壁漏雨的屋瓦都簡單的整修完畢,還將院子裏昨日被雨水浸泡的草木菜畦也都整理了一番。雖然小院依舊破舊,但卻比之前好太多了。


    傍晚時分,方子安出去買了些牛肉醬鴨,還帶迴來一大壇子酒,三個人搬了桌椅擺在院子裏的芭蕉樹下開始推杯換盞起來。三個人關係親密,平日也偶爾相聚,但如今日這般肆無忌憚的喝酒卻還是很少。書院之中規矩多,學子公然飲酒是要受罰的,所以都有所收斂。但今日卻不必拘束。


    三五杯酒水下肚,話便多了起來。


    “子安兄,那黃萬年太不是東西了,你不過是去年揭穿了他考試抄書弄虛作假之事麽?他便懷恨在心,處處跟你為難。這次的事情便是他大肆造謠的,說子安兄你跟萬春園的秦惜卿有來往。這廝自己沒事便逛青樓妓館,倒來編排別人。這廝實在可惡。這幾日我在書院沒尋到他,倘若尋到了他,我必打的他鼻青臉腫,叫他磕頭叫爺爺。”錢康嘴裏嚼著一塊雞肉噴著酒氣憤憤不平的道。


    “可使不得,要打也是我打他。”趙長林道:“這狗東西害我說漏了嘴害了子安兄,我懷疑他是故意激我說錯了話。這件事當我來解決才是,錢兄可莫要出頭。那黃萬年的舅父在朝中為官,據說是政事堂的要員,深得秦相賞識。我可不想又因為此時而毀了錢兄的前程。”


    錢康瞠目道:“這是什麽話?咱們之間還用計較這些麽?便是為了你們倒了黴又能怎樣?大不了不讀書了,我投軍去。讀的勞什子書,朝廷中奸佞當道,秦檜這個大奸臣害死了嶽元帥他們,獨攬超綱,剪除異己,咱們便是考上了科舉當了官又能怎樣?難道仰人鼻息去對他奴顏婢膝不成?我可受不了這個氣。”


    趙長林喝了口酒,皺眉歎息道:“說的也是啊。大奸當道,咱們當了官又能如何?皇上對秦檜信任有加,任他殘害忠良卻不問罪,我等考了科舉卻又能如何?還不如投軍殺敵來的直接了當。”


    方子安微笑看著兩人你言我一語的發泄心中的不滿,這種話題也不是第一次討論,一旦聚在一起,談及大宋朝政之事,總不免談及嶽飛之死,那二位總是義憤填膺之極。這兩位是典型的這個時代的熱血青年。靖康之恥,建炎南渡,屈辱的紹興和議之後,整個大宋上下其實心裏都憋著一股鬱悶之氣,造就了不少如錢康趙長林這樣的憤怒青年,試圖雪恥的心一直在人們心裏。


    “子安兄,你怎麽不說話啊。每次一說到這些事你變緘口不言。子安兄,不是我說呢,你博聞強記,口才又好,還有一身武藝,什麽都好。可就是對朝政之事漠不關心。我大宋今日之況,難道子安兄不覺得憤怒和屈辱麽?靖康之恥是我大宋子民的終身之恥,紹興和議更是恥上加恥。我惶惶大宋給金人稱臣納貢,簡直是奇恥大辱。凡我大宋子民,莫不是滿腔怒火,怒發衝冠。秦檜那奸相把持朝政,殘害嶽元帥等忠良之臣,難道你不覺得憤怒麽?”錢康看著方子安大聲說道。


    方子安笑道:“錢兄不要這麽激動,也別這麽大聲。你這麽大聲嚷嚷,要是被人聽到了告到官府,你可有麻煩了。聽說秦檜黨羽可是遍布京城,因言獲罪者可不少呢。”


    “我可不怕,大不了掉腦袋罷了。”錢康道。


    方子安收起臉上的笑容來正色道:“錢兄,這不是怕不怕的問題,而是值不值得的問題。咱們在這裏義憤填膺大罵秦檜,秦檜他能聽得到麽?他少一根毫毛不?給你們講個故事吧。當年漢末董卓專權,群臣不滿。司徒王允召集一群老臣商議對策,商議之時王允等人涕淚哭泣,曹操撫掌嘲笑他們說‘滿朝公卿夜哭到明明哭到夜,能哭死董卓否?’。你們二位在這裏罵的驚天動地,氣的義憤填膺,於事何補?”


    錢康愕然道:“那……依你說該如何?我們不過是升鬥小民,人微言輕,還能如何?”


    方子安笑道:“實幹永遠比發牢騷有用。實幹興邦,清談誤國。罵是罵不倒奸臣的,也無法一血大宋之恥,要的是去做些什麽。做事也要有所選擇,錢兄說要去投軍殺敵,這自然也是實幹的一種,然而朝廷不讓打仗,你去投軍也是白搭。”


    錢康咂嘴道:“那讀書科舉就有用了?滿朝文武大臣,還不是秦檜說了算?”


    方子安沉聲道:“這話便太絕對了,正因為奸臣專權當道,才需要好好讀書應考,科舉入仕,與之鬥爭,掌握權力。人人都如你這般想,奸臣豈非永遠屹立不倒麽?前麵有座山,你要麽翻過它,要麽摧毀它,難道等著它自己長腿跑掉不成?眾多像你們這樣的人入仕為官,則朝廷風氣便會大變,便不會任由奸臣當道。所以啊,讀書應考才是二位現在的主要任務,也是最為實際的行動。”


    錢康和趙長林聽了這一席話都沉吟思索,趙長林緩緩點頭道:“錢兄,子安兄說的對啊,咱們再發牢騷也是無用,還不如好好的讀書應考,才有扳倒奸臣中興大宋的資格啊。”


    錢康端起酒杯起身向方子安敬酒道:“子安兄一席話點醒夢中人,我敬你一杯。咱們都要努力,必須要有所作為。我大宋半壁江山淪喪金人之手,朝中奸臣當道,我等必須奮發有為,改變這種情形。子安兄識見高明,今後還要你多指點點撥才是。”


    方子安舉杯笑道:“不敢不敢,我可不敢指點,我自己都焦頭爛額,都是被趕出師門的棄徒了。咱們共同努力共同督促便是。秋闈在即,咱們三個都要先過了解試這一關。共飲一杯,先預祝我們解試成功。”


    趙長林笑著舉杯附和,三人舉杯一飲而盡。這之後三人海闊天空,話題從科舉到詩詞再到萬春園的秦惜卿身上,酒杯不停,歡聲笑語,直喝到暮色時分,一壇子酒也空空如也,錢趙二人才興盡,醉醺醺起身告辭而去。


    方子安收拾了碗筷桌椅之後.進了房,腳步有些發飄,頭有些暈眩,知道自己喝高了。大宋朝的酒可都是正兒八經的糧食釀造的酒,綿醇味濃,十足正宗。武鬆打虎裏說的‘三碗不過崗’的酒可不是胡吹大氣。方子安買的是街頭正店自釀的酒水,私酒其實更濃烈,以自己的好酒量卻也有些扛不住。當下也不折騰,入房和衣便倒,不久便鼾聲大作起來。


    半夜裏,方子安在頭痛和焦渴中醒來,私酒太烈,有些上頭。嗓子眼更是像是著了火一般。方子安搖搖晃晃的爬起身來找水喝,茶壺裏空蕩蕩的沒有一滴水,無奈之下隻得去院子裏廊下的水缸裏舀涼水喝。咕咚咚灌了一大瓢涼水之後,心中焦渴稍解,頭疼也減輕了許多,正欲迴房再睡時,卻忽然如石雕一般的凝住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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