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之前伊桃的心好似紮了千萬根針那般刺痛,但還是在有力的跳動,不知在支撐著什麽。


    但此刻,她又感覺到內心深處好似化為了搖搖欲墜的危樓,被楊莎麗現在的這一番話痛擊,轟然坍塌成了一片廢墟。


    同時,她也知道自己之前一直苦苦支撐的,是什麽了。


    是過去裴讓對她無微不至的好。


    是她對裴讓這些年的愛。


    是中午的時候,他溫柔的揉動她的手心,說的那句,隻要她聽話,就和她好好過。


    是放不下過去和裴讓的惺惺相惜,即便看到了段清梨的b超單,但心底還是抱有萬分之一的念頭。


    萬一,那b超單是假的呢。


    萬一,真如秦斯年所猜測,他接近段清梨另有目的呢。


    可楊莎麗舉在眼前的手機上的畫麵,是那麽的真真切切。


    而且最誅心的是。


    段清梨吃了她最愛吃的橘子。


    裴讓還特地拿了一個橘皮帶點綠的那種,會有點酸,是她最愛的口感。


    伊桃的眼神又恍散了,她咽了咽口水,潛意識裏不想也不敢再麵對楊莎麗,踉蹌一下轉過了身。


    不是她恐懼,是裴讓讓她輸了個徹徹底底。


    她邁開了腳步。


    無神的眼睛半闔了起來,卻又氤氳起了一層濃鬱的水霧。


    太可惡了。


    裴讓和段清梨,和楊莎麗。


    他們。


    他們的舉動。


    先毀掉了她對過去的裴讓的懷念。


    又踐踏了她對裴讓的愛。


    更摧毀了她珍藏在記憶深處的戀愛迴憶。


    所以。


    去陪段清梨,給她剝她最愛吃的橘子,就是他的急事?


    “嗡……”


    伊桃口袋裏的手機突然猛地發出振動。


    她腳步頓住,眸子一怔。


    下一秒。


    在她眼皮闔上去的瞬間,人直愣愣的摔在了地上。


    上一次,是太過氣憤委屈,哭到唿吸性堿中毒,最後休克。


    而這一次,就是在之前的情緒還沒釋懷,身體也在虛弱之中又得為外婆奔走,然後完完全全,難以承受這“禍不單行”的打擊。


    她的突發情況把楊莎麗下到了。


    而伊桃昏迷,倒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甚至有位身高樹大的大哥朝這裏走了過來。


    大哥留著光頭,皮膚黝黑,身上還有紋身,第一印象會覺得很兇。


    楊莎麗見此,慌亂的往後退了幾步,抬手捂著臉逃離了這裏。


    “誒!”走到伊桃身邊的大哥還衝著楊莎麗的背影大喊,“人都昏倒了你跑啥呢!”


    楊莎麗溜的更快了。


    “什麽人啊!”熱心大哥憤憤了一句,對著又陸續走過來的人開口,“大家都看著啊,姑娘現在是不省人事了,我現在從姑娘褲兜裏拿出她的手機,把電話接起來,不是冒犯人家哈!”


    太多人做好事被反咬一口了,熱心大哥這樣的行為,獲得大家一致認可。


    電話是秦斯年打來的。


    白天,他因為自己的內心糾結,選擇了避開伊桃。


    但也恰恰因為內心對伊桃的感覺出現了壓抑不住的變化,他又會控製不住的擔憂。


    伊桃幫他照顧女兒,又在他家裏留宿了一晚,那麽,他在這個時候,打個電話禮貌關心一句,合理,也不會逾越。


    大哥看到伊桃給秦斯年的備注是“小叔”後,接起來就馬上就說起了正話,“你的侄女在人民醫院急診昏倒了,雖說是護士正在往這邊跑著,但她現在身邊沒有別人……”


    ……


    伊桃上次頻繁說夢話,並不是偶然。


    從她病了以後,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都在做夢,情緒很差很差的時候,隻要睡著就會做夢,哪怕是趕路之中在車上睡著。


    而睡前如果情緒波動的厲害,就很容易說夢話。


    這兩年裏,裴讓雖然沒迴來,但時妤偶爾會過來陪她,時妤陪她十次,說她有五次都在說夢話。


    甚至,她也是怕自己說夢話說了什麽不該說的,這兩年也很少在外婆那邊過夜。


    而這次。


    她兜著那麽多的情緒昏迷過去,各種畫麵,在腦海裏疊加著、碰撞著。


    真實的,誇張的、荒誕的,各種各樣的夢不停的上演。


    直到身體察覺到了一道炙熱的光,所有的夢境瞬間化為烏有,她醒了。


    昏迷前,是快要搭黑的黃昏。


    醒過來,已經又是一個豔陽高照,天高雲淡的白天。


    炙熱的陽光還透過明淨的玻璃恰好照在她的身上。


    已經第二天了。


    她又躺在了病床上,不過不是之前的病房了。


    再轉轉頭,床邊坐著的人,讓伊桃有些吃驚。


    竟然是秦斯年和璨兒。


    伊桃眸子閃爍,剛準備開口,就見秦斯年溫潤的眸裏閃過驚訝,璨兒也馬上激動道:“嫂嫂醒了!”


    她動了動身子,想坐起來,卻發覺四肢乏到了極點,尤其是雙腿酸的厲害。


    頭也昏,眼睛還有點花,就像突然近視了那樣,看東西不太清晰。


    即便身體實在是不舒服,伊桃還是坐起來,“小叔,你和璨兒怎麽來了?”


    她一目了然的虛弱,秦斯年趕忙起身在她背後墊了個枕頭,“昨天下午我給你打電話了,是個陌生人接的,你給我的備注是小叔,那位陌生人以為我是你親叔叔,就把你昏迷的事告訴了我。”


    璨兒也說,“然後我和爸爸擔心壞了,趕緊就來了!”


    伊桃這才明白,昏迷之前進來的電話,竟然是秦斯年。


    同時也唏噓,自己出事後,竟然是秦斯年幫了她。


    感動感激之餘,心頭又彌漫濃鬱的酸楚。


    她不免會想到裴讓,甚至下意識的在想,裴讓後來有去醫院接她嗎?


    如果他去了,沒有見到她,有給她打過電話嗎?


    但這種念頭也是一閃而過,她馬上又直起身子,掀開被子就要下床。


    感情上的糾葛,遠沒有外婆的安危重要。


    她得去看外婆。


    秦斯年瞧她突然慌忙,問,“要上衛生間?”


    “不是。”伊桃說,“我外婆摔傷了……”


    “這個啊,”秦斯年打斷她,“放心,外婆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老人家現在很好,有人照顧著,你先好好休息。”


    伊桃又是一怔,再次迴頭看眼前雖然眼角爬上了一兩條細紋,但依舊不擋俊美的男人,淚腺酸澀。


    “小叔……”她的聲音也突然哽顫了下,“我該怎麽謝您?”


    秦斯年的為人,真的太好了。


    秦斯年剛勾起唇角,準備接話,門口傳出了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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