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泠正好看完話本,便見嬤嬤將老夫人壽宴的安排表送了過來。


    “那便謝過陳姨娘了。”沒想到這般容易,她毫不客氣地收下,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迴了文韻堂。


    符泠拿出安排表,在案前靜靜地看了起來。


    她執意插手老夫人壽宴一事,不僅是為了管家之權,更多的是想借機博得老夫人的喜愛。


    屆時那楊小姐入府,即便她失了世子殿下的心,仍能憑靠著老夫人在府中立足,更重要的是……那株不可多得的千金草,還要全憑老夫人鬆口才行。


    壽宴的安排很是平常,總桌宴雖沒有差池,可開頭安排了唱戲,中間安排了絲樂,最後點燃衝天炮慶賀,沒有半分新意。


    香嵐有些憂心忡忡:“這安排得一應俱全,咱們也不好插手改動。”


    “把事做好是基本,如何叫老夫人喜歡,才是難事。”符泠並不著急。


    她思索了片刻,似乎想起什麽:“我記得師傅遊曆中曾見過一種特殊的焰火,可綻開成字體,屆時尋些特殊的有吉祥長壽意頭的炮火讓老夫人親自點燃,她必然感興趣。”


    香嵐眼中一亮,但隨即皺起眉:“這焰火珍貴,定然價格不菲,若是寫在賬麵上,隻怕陳姨娘知道了,又要插手其中……”


    “那便先不必知會陳姨娘。”符泠掐算了一下,“我還有些積蓄,先自己墊上,屆時若得了老夫人歡心,再走將軍府的公賬也不遲。”


    說罷,她吩咐香嵐道:“時辰還早,你隨我出府一趟,將前些日子做的鬼工球帶去。”


    香嵐立刻應下,二人不一會兒便喬裝成平凡人家,到了從前一直有往來的商鋪門前,說明來意,老板親自出門相迎。


    “姑娘有段時間沒來了,”見符泠帶來的鬼工球,老板頓時喜笑顏開,“怎得做了這樣多?”


    這鬼工球手藝極其複雜,各個玲瓏剔透,光彩奪目,賣價相當可觀。


    隻奈何從前符泠抽不出時間製作,隻送來寥寥幾個,老板想尋工匠模仿,卻誰也複刻不出原樣,隻是照貓畫虎各有各的拙劣。


    如今看著符泠帶來這一框鬼工球,老板仿佛看到了滿滿一筐黃金,馬不停蹄地盛情招待。


    符泠從未將真實身份說與老板,隻是淡然一笑:“近來時間多了些。”


    老板生怕符泠這到手的鴨子飛了,立刻數了銀兩,將符泠帶來的鬼工球盡數收下。


    “怎麽多了一些?”香嵐數了銀錢,發現比平日的價格多給半倍。


    老板滿臉堆笑:“姑娘這些年照顧小店的生意,這是我的一番心意。”


    符泠正想著買完焰火後捉襟見肘,便也沒有推辭,收下離開。


    老板喜氣洋洋,立刻吩咐手下將前些日子預定鬼工球的單盡數結了,剩餘幾個擺在店門口當吸引顧客的門麵。


    而不遠處路上,一輛華貴無比的馬車驟然停了下來。


    車幰被一雙修長而清瘦的手掀起,馬車內,喬植目不轉睛地看著店門口擺放的鬼工球,那雙向來藏匿著精明的狐狸眼此時微微怔忪著,似有一種莫名的情緒流淌出來。


    這麽多年都沒有尋到她的消息,這裏又怎麽會有……


    他唿吸微滯,生怕自己身處夢中,下一刻眼前場景就會消失不見。


    “大人有何吩咐?”玄安難得見喬植神情恍惚,不知出了什麽事,連忙問道。


    “那家店的鬼工球做得甚好,”喬植迴過神來,命令道,“去問問那老板賣不賣。”


    他聲音一頓,驀地添了幾分惆悵和憧憬:“還有,這是誰做的。”


    玄安辦事麻利,很快迴來,將門口擺著的鬼工球盡數買了下來,遞給喬植。


    喬植垂眸打量著,捧著鬼工球的手都不敢用力。


    繁複的雕飾綴於其上,瑩潤的光彩緩緩流淌著,與記憶裏一般無二。


    “是誰?”他訥訥問道。


    “店老板隻說是一女子做的,不知底細,也不知下次何時再來。”玄安迴答。


    見喬植臉色沉鬱,他忙補充:“不過小的給了那老板足夠的銀兩,若下次那女子再來,定會立刻知會廠公大人。”


    喬植像是沒聽見,靜靜地打量著手中的鬼工球,往日裏一絲不苟的麵容像被戳出了破綻,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悶悶“嗯”了一聲。


    他果真是壞事做盡、遭了報應——


    又把她弄丟了。


    收到了意外之餘的銀兩,符泠甚是高興,拉著香嵐在街上買了些吃食。


    “時辰還早,咱們去洪堂藥鋪看看吧。”符泠提議道。


    香嵐笑起來:“夫人是想許神醫了?”


    洪堂藥鋪明明是隻是京中一普通藥鋪,可背後的藥鋪持有者卻是符泠的師傅,神醫許容。


    許容多年來遊曆四方治病救人,方迴京中不久,符泠便得了消息。


    “嗯,好久沒見到師傅了。”符泠迴憶著和師傅相處的點滴,頰邊不禁浮起笑意。


    忽然她像是想起什麽,眸光微動:“還有上迴,你與我說的,世子殿下的事……”


    香嵐臉有點紅,憋了半晌:“是、是該問問。”


    洪堂藥鋪有許容坐鎮,往來之人絡繹不絕。


    看見不遠處正抓藥的許容,符泠幾乎快變成剛從籠裏放出的鳥兒,撲棱著翅膀飛進她懷裏。


    “師傅。”符泠將頭埋在許容肩窩,呢喃撒嬌道,“好久不見,還以為師傅將我忘了。”


    “都嫁人了,還這般鬧騰。”許容摸著符泠的發,哄了半天,笑意愈發深了。


    二人到了房中,好生一番敘舊,提到鄭氏的病情,許容神色微黯。


    “鄭氏眼下的狀況,我用藥調理的好,”許容歎了口氣,又道,“然而沒有千金草,任憑是我,也除不掉病根,拖得時間愈久,那毒藥爆發時隻會更厲害。”


    “我倒是尋到千金草了,可是……”說道這,符泠難免有幾分哽咽。


    許是終於找到了慰藉,她將這些時日的難處一股腦說給許容。


    老夫人的催促、陳語笑的刁難,提起蕭承佑,她怔了片刻,不禁添了愁緒,將自己的猜測娓娓道來。


    “我瞧著世子殿下這般,不像是不行。”許容聽罷,淡淡道,“恐怕真如你所想,他是為那楊小姐守著身。”


    眼看著符泠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許容急符泠之所急,說道:“若隻是要個孩子,便能拿到這千金草,不是沒有其他法子。”


    見符泠若有所思,許容提點道:“那東西你自己也會做,不用我教你。”


    符泠恍然大悟,臉驟然紅了。


    她咬著唇思索了一會兒,忐忑道:“我不是沒想過如此,隻怕殿下會怪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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