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窗戶,這間門栓死死鎖上的密室之中漆一般的黑暗。


    一個長著大花白胡子的中年男子端坐,唿吸緩慢悠長,待一股從體外攝取的靈力自皮膚而入,沿著功法所化軌跡的引導,最後流轉至經脈而歸氣府。


    但氣府裏的靈力愣是沒有增長半分。


    幾乎呈固態的靈力充斥著這個男子氣府,越靠近氣府中央那靈力就越是凝實,若是真的可以透視的話,你會發現中間那一塊靈力已經堅如磐石,但依舊與氣府周遭靈力接觸,二者相互轉化,但其各自分量並沒有絲毫變化。


    直到幾年前這人才徹底穩固了那中間的磐石,使得他不再變成稀泥,那一刻,他成為了黃木派唯一的築基巔峰。


    也是那一刻,黃木派終於有了幾分底氣,來抗衡虎視眈眈,隨時打算吞並自己的城主府。


    黃木派不知道城主府實力有多強,但按照圖真國對各郡城主府的配置,明麵上一個金丹境是少不了的,至於暗地裏的調遣自然也是也是少不了的,所以黃木派才每每投鼠忌器。


    想當年黃木派也是風光過的,要不然這郡城也不會以黃木為名。


    可惜一番雨打風吹,當年的元嬰祖師走後黃木派也從圖安國的一流宗派淪落至此,若不是當年那老祖在遺留之際不惜折了元嬰境的老臉去四方打點關係,並詐死坑了一批前來劫掠的人,黃木派早就除名,但自從派中青黃不接,再無一位可抗大梁者。


    而衰落的這麽快正是當時黃木城城主的手段。


    當年黃木城城主也是了得,自黃木派那個中興老祖剛剛死後就被調任黃木城就可見一斑。


    俗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他第一件事情就是大建學府,並且放出風去:


    無論無論貴賤貧富,隻要是適齡的少年少女都可入學府修文學武,分文不取,並且無論男女,隻要你學識武藝足夠,都有機會考取功名。


    最絕的是“女子考取功名”此事,雖說圖安律法沒有明確規定女子不得考取功名入朝做官,但倫理綱常所限,千百年來都沒有人敢挑戰此慣例,一時間朝廷江湖便一派熱議。


    但最後當時的皇帝還是冒了極大的壓力促成了此事,並且大肆褒獎了黃木城城主一番,並且賞賜了黃金萬兩,專門來資助黃木城城主來操辦此事。


    黃木派身為修仙門派,對此間事情自然不感興趣,隻是聽說而已,甚至連去城主府恭賀一下都懶得去了,修者修的是神仙事,太多凡俗會分心的。


    但時間長了就發現問題了,經過此事,新來的城主輕鬆的穩固了自己的地位,並且收獲了偌大的聲望,並且隨著學府的情況日益明朗,女子學生中優秀者愈加被各方看中,城主府的威望也日益加重。


    新城主可謂深得民心,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城主府再次放出大料:圖安宗見學府學運昌盛,打算擇日來黃木城收取弟子。


    以一國之名諱稱之的宗門,自然跟帝氏脫不了關係,圖安宗自古便是皇家的教習院,皇子公主的老師必須是圖安宗所出,就連教授皇子仙法的仙師也需是圖安宗人。


    黃木派這才發現了問題,辦學府此舉恐怕正是皇帝的謀劃,那些所謂的女子學生隻是噱頭,真實目的恐怕在於招收圖安郡的天才子弟,為的就是針對自己黃木派。


    其中,所謂的天才子弟當然不是那些狀元榜眼之類的虛把式,而是具有極高修行資質的天才修道種子。


    這無疑是在動黃木派的命脈。


    若是城主府沒有剛開始的鋪墊,直接就明地裏收弟子,黃木派即使實力大不如從前也會悍然出手,甚至說還會得到多方助力。


    反之,朝廷跟圖安宗必會受到多方掣肘。


    但此時學宮此舉已經深得民心,現在動手隻會讓黃木派做一個不折不扣的惡人,好人難做,惡人隻需做錯一件事情就足矣,若不想徹底失去未來的門下弟子,黃木派這次便隻能忍氣吞聲。


    但大勢已成,圖安宗此後每幾年都來這麽一出,黃木派那是咬牙切齒,咬碎了牙往肚子裏咽,但也隻能私下出力,跟城主府去爭奪弟子。


    其他門派也算是反應過來了,細思起來極恐,各自草木皆兵,對自家境內的城主府都格外上了心,別說是辦學府了,但凡稍有舉動便立即大加出手,甚至是不惜門派的顏麵去阻攔。


    皇帝對此事也沒有多加過問,或者說他對這些情況早已經了如指掌。黃木城城主此後每一任都沿襲了當年的做法,把學府辦的事是繪聲繪色,圖安國後來也就成了周邊國家唯一有女子官員的國家,職位雖然不高。但是卻格外吸引人矚目。


    過了百十年,此事早已淪為圖安人茶餘飯後的談資,但當年此漩渦之中的主角黃木派不可避免的衰落。


    一個高大且清瘦的漢子著紅袍,麵色肅穆,在房間門前站了許久,一直等到裏麵的人修行完了才輕輕地推開門。


    “師弟,這是你二師兄從京城想辦法弄來的破鏡丹,師弟修為是足夠的,就隻缺一個契機,這破鏡丹甚是玄妙,定可助師弟成功結丹。


    大胡子男子大驚失色,瞪大了眼睛,雙手顫抖接過此丹。


    “這這當真是破鏡丹?”看見掌門點頭他這才徹底放心,隨機便一揖到地。


    “謝掌門!”


    穿著紅袍的掌門自然注意到了師弟剛剛的失態,心中默默歎了口氣,但麵上不淺,微笑著托起師弟,寒暄了幾句就告辭離去。


    “三百年蟄伏,這次黃木派必要改派為宗!”


    ......


    董複把信還給了衛雲,帶著她離開了藥鋪。


    “你要跟著我走嗎?”


    衛雲滿臉急促,信確實是哥哥的手筆,但她寧肯哥哥不去修什麽仙法,自己從小就跟哥哥相依為命,怎麽舍得哥哥離開呀,盒子裏雖然有自己此生從未見過的錢財,但哪有能算什麽,自己跟哥哥之前起早貪黑雖然為的就是多掙幾文錢,但沒了哥哥就算是有再多錢又有什麽意義?


    “我......”


    “村子裏所有人都沒了,你哥哥也走了,你在郡城也沒親戚可以投奔,你這丫頭也就隻有我肯收留咯。”


    剛剛聽董複的前半句話快要委屈得哭了,但一聽到後半句她就知道這是董複在打趣自己呢。


    “要你管!”


    衛雲賞了董複一個大大的白眼。


    “哈哈哈,走,咱們去黃木派看看熱鬧去。”


    “哇,那不是仙人住的地方嗎,我們真的要去那裏嗎?”


    董複嘿嘿一笑:“你猜呀!”


    “你……”


    衛雲被氣的哇哇大叫,董複也是樂嗬,真的好久沒看到小姑娘這麽開心呀,小女孩的臉上哪裏需要有其他表情。


    街上行人還是稀少,隻不過衛雲感到不在空落,心裏的那塊石頭終於放下了,並且似乎多了點東西,她也不清楚多了什麽,但很充實,想想都開心。


    郡城逐漸遠去,街道上稀拉的人群遮蓋住了底下的暗流,在當事人的眼中雪球越堆越大,幾百年前就開始種下的禍根終於要等到拔起,但弱蟬汲水之後何嚐就沒有老鷹盤旋。


    又過了數日,董複二人終於跟著觀禮的人群趕到了黃木派,一行人堪稱浩浩湯湯,無論是本郡鄰郡的英雄豪傑名門權貴都是來了不少,此時正有些交好的人在不停客套寒暄。


    而最耐人尋味的是,就連遠在京城的圖安宗都派了人前來觀禮。


    觀禮尚未開始,黃木派用來接待的房子便已經住滿,晚來的一些人即使身份再高也隻能委屈一點在黃木派周圍席地而坐。


    這次來人當真是多,躲到了黃木派自己都沒有想象到的地步,明眼人自然不會蠢到看不出來其中反常,已經趕來為自己的將來做進一步打算。


    而像董複這樣單純前來湊個熱鬧的也多,但多的都是那些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江湖中人,江湖中人對尋仙問道之事一向上心,這倒也尋常,但很奇怪的就是那些有名有姓的權貴這次來的極多,可以說這次之所以人多正式由於他們帶了一大堆家丁丫鬟,使得這次觀禮活生生有了幾分看戲的意味。


    衛雲捧著一大堆吃食,被董複扯著袖子帶路,小嘴那是一刻都沒有停歇過,啥棉花糖,啥糖葫蘆,啥炸串子......


    總之一個字,買買買!


    笑話,咱現在也算是有錢了是不是,那還哪能委屈著自己,再說,即使自己撈著自己了哥哥也不願意是吧。


    董複黑著臉,終於把這丫頭拉到了一棵樹下麵,他心裏那是膩歪的很,之前沒來郡城的時候自己是盼星星盼月亮都想來個賣吃食的攤子,來不讓衛雲哭出來。


    現在那是見到了攤子就要頭疼,但偏偏這種攤子還不少,有生意頭腦的人早就在黃木派附近擺好了攤子,順便把價格壓的很高,董複看著小姑娘連個講價都省了,不忍心去看那些小販抑製不住的笑意。


    算一算時間也快開始了吧,董複眯了眯眼睛,遠眺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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