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幽帝國的正西方有一地,地稱之為秦鹿;而在秦鹿之地的最西方則是有一座寺廟,寺廟稱之為浮屠。


    浮屠寺高踞於山嵐深濃險峻突起的峰巒之上,雖遠不及“龍虎、武當”二山來的雄偉壯麗氣魄恢弘,倒也還算是樓亭廟宇一應俱全,廟廓綠蔭環繞鮮花錦簇,廟中古色古香莊嚴肅穆。


    不過,除卻浮屠寺在建築輪廓、天然景象上比起這兩地要稍遜一籌外,它在其它方麵卻是絲毫不落下風,就好比在佛道之中最看中的“信仰”這塊。


    因為它是西域佛宗傳入中原的第一座寺廟,所以便自然而然的成為了佛教信徒心目中的聖地,每日寺裏也是香煙繚繞供奉不斷,絡繹不絕的朝拜者來到這裏時,都會雙手合十,行三步一跪,五步一拜,七步一叩首之佛門大禮節,如此年複一年日複一日下來,以致於使的廟門前的石板都凹了下去。


    在浮屠寺的後麵有一處崖洞,崖洞平平常常並無特殊之處,處於峰巒上的緩坡上麵,緩坡上有些許野草雜花,花草間有幾隻彩蝶蜜蜂,洞口處放著一個托盤,托盤上還放著一飯早已涼透的素齋……正值晌午時分,一個小僧人端著托盤來到了崖洞這裏,看了一眼洞口處早晨放下的托盤上原封未動後,輕手輕腳的將原本的托盤上的素齋端走,又將剛剛拿來的齋飯重新擺到上麵。做完這一切後,小僧人便端起托盤準備離開,隻是在轉過頭去的那一瞬,又忍不住迴頭朝洞口裏麵望了一眼。洞口裏麵黑乎乎的什麽也看不清楚,可小僧人卻是有些不死心,隻因為這裏麵有他的信仰。


    普通信徒的信仰在於浮屠寺這座寺廟,在於寺廟中供奉諸天神佛,在於他們這群僧人的寬慰話語……而浮屠寺裏他們這群僧眾的信仰,則在於這處崖洞裏麵,當然這樣說不怎麽準確,準確一點的說法是,他們的信仰在於崖洞裏麵的僧人身上,因為那不是普通的僧人,那是佛子,那是在人間的佛。


    不錯,這崖洞裏裏麵僧人正是無心。


    自從幾個月前,他在帝都裏麵屠戮了相國寺裏的那群僧人產生心魔之後,便辭別沐秋凰迴到了這裏,而自打他迴到浮屠寺裏的那一天起,他便獨自一人鑽進了這個崖洞裏麵。而打那一天開始,這位小僧人便被方丈安排過了來,專門負責給無心送飯,隻是令小僧人感到奇怪的是,先開始那段時間裏飯食還有人吃,到了最後這段時間裏飯食竟是動也沒有動一下,仔細算來,竟是已經有七七四十九日時光了,正常人三天不吃便會餓的筋疲力盡,這個時間再長一些,便會被直接餓死。所以,當小僧人第一天發現飯食未動之時,他便連忙稟報了方丈,可是方丈當時隻是微微一笑,說了句什麽“佛需自渡……”一類的話語,小僧人覺得此話太過深奧,倒也不敢再貿然詢問,隻好接著迴來履行方丈安排給他的職責,雖然已經這麽多天食物都不曾被動過,可他卻依舊不曾偷懶,每到飯點之時,都會端著新鮮的食物而來,然後將上頓絲毫未動的食物重新替換掉。


    正當小僧人再次一無所獲,歎了口氣轉身準備離去時,突然發現他的身後出現了兩個僧人。


    一手持銅錫杖一手攆念珠的那個僧人,正是當初隨無心去北虞的大和尚~覺禪僧人。


    而另外一個僧人,則是長長的耳垂,長長的眉毛,卻是沒有胡須,眉毛甚至已經垂到了鼻尖處,眉毛是純白如雪,最為突出的便是他的那雙眼睛,看起來竟是黑黝黝水汪汪的,如同孩童的眼眸一般,與眼角那枯老的皺紋是一點都不匹配,而且這位僧人頭上也沒有帶僧伽帽,身上也沒有披袈裟,除去必須要穿的純白僧衣與草鞋外,便隻有手裏拿著的那串佛珠了。不過,依他拿佛珠的散漫姿勢來看,竟好像是一臉嫌棄……雖然他看起來年歲已然不小,也慈眉善目,可卻令人怎麽都不能將他跟傳說中的得道高僧聯想到一塊。不過話雖如此,這僧人卻是實打實的高僧,是浮屠寺“覺”字輩僅存的兩位碩果之一,是覺禪僧人的師兄~覺色。


    “見過兩位師叔祖。”小僧人見到這二人連忙躬身行禮。


    覺禪僧人聞言點了點頭,以示迴應,被他稱作方丈的那個僧人,則是上前在小僧人的大光頭上摸了一把,笑嘻嘻道:“光頭光頭下雨不愁,別人有傘,你有光頭……”


    “師叔祖……”小僧人委屈巴巴地叫了聲,顯然對此事早習以為常。


    覺禪僧人手裏的禪杖輕輕在地麵上跺了一下,顯然是在提醒覺色的做法有些不莊重。


    可誰知覺色見狀,竟然舍棄了小僧人的大腦袋,朝覺禪僧人的頭上摸了過去。


    覺禪僧人對此當然是不滿,雙腳輕輕一跺,竟是整個身體往後平移了三尺……“啪”的一聲,覺色的手還是拍在了覺禪僧人的腦袋上。


    覺禪僧人見躲不過去,也是不再閃躲,隻是臉色不禁黑了起來。


    覺色在覺禪僧人的腦袋上揉了兩把後,自言自語道:“大和尚光頭的手感沒有小和尚光頭的手感好。”


    覺色此話一出,覺禪僧人不禁怒目相視。


    “瞪什麽瞪?師兄摸你腦袋,那是疼你,你竟然還敢躲?別忘了你都是師兄我教出來的,如果讓你躲過去了,你讓師兄我怎麽在這些小輩麵前混?”覺色不滿地說道。


    可憐覺禪僧人身有隱疾無法開口言語,隻好將頭邁向別處不去理會他。


    轉過頭去笑眯眯地看著小僧人,嬉笑道:“小和尚,過來,再讓老祖宗摸兩把。”


    小僧人雖然委屈巴巴,卻也不敢違逆,隻好端著托盤跑了過來,將自己的腦袋遞了上去。


    覺色笑眯眯的將手放到小僧人腦袋上揉了揉,說道:“還是無花懂事……趕明老祖宗讓虛相將他方丈的位置傳給你。”


    “師叔祖,我是無果……”小僧人小聲解釋道。


    覺色滿臉無所謂道:“哦,原來是無果呀!那趕明我讓虛見將他的戒律院首座位置傳給你……”


    無花聞言也是不敢接話,隻好委屈的低下頭去,整個浮屠寺中誰都知道這位老祖宗最愛玩鬧,平日裏沒正形……可是又架不住他無論是修為還是輩分都是寺裏麵最高的,方丈與其他幾位首座不是他的師侄就是他的親徒弟……因此,平日裏這群僧人見著他隻能躲著,實在躲不過的話,就隻好生受著,好在這位老祖宗除了喜歡摸人腦袋之外,倒也沒有其它什麽不良嗜好。


    覺色摸著無花的腦袋,開口詢問道:“怎麽虛相還沒來?難道他不知道無心小子今日裏會出關麽?”


    覺禪無奈的看了他一眼,心道:“若不是因為你,他們又怎會遲遲不來?”


    “什麽?師叔祖,您說無心師兄沒事,而且今天會出來?”無花一臉欣喜道。


    “瞎擔心什麽呢?你有事他都不會有事,別忘了他是佛子。”


    覺色開口說道,抬頭看了看崖洞,心裏暗自嘀咕道:“隻怕今日過後無心的小光頭是摸不得了?”


    就在這時,又有三四個和尚帶著一群僧人,朝這邊走了過來。


    “見過方丈,見過諸位師叔伯。”無心連忙說道,隻是腦袋還在覺色的手底下,沒法躬身行禮。


    “見過師叔。”


    “見過師父。”


    “見過師叔祖。”


    虛相一行人七嘴八舌的朝覺色跟覺禪兩人行禮。


    “都不必多禮!”覺色笑眯眯道,眼睛在虛相、虛見、虛空、虛迴……他們幾個腦袋上掃視了一眼後,不禁皺了皺眉,訓斥道:“大夏天的戴什麽僧帽?也不怕捂出痱子……”


    虛相幾人隻好陪著笑臉,心中也是委屈巴巴,心道:“若不是因為您老人家的特殊嗜好,我們又何至於此?”


    ……


    未讓眾人久等,大約隻過了半盞茶的功夫,就見崖洞裏麵突然是金光閃閃,一下子變的亮堂起來,就好像是有一輪太陽正在崖洞裏麵一般……此時,除了覺色一人還在睜著雙眼朝崖洞內張望以外,其它人都是直接被這金閃閃的光芒刺的睜不開眼來。


    好在光芒並未持久,閃耀了片刻功夫後就消失不見了,緊接著便從崖洞裏麵又走出來一人。


    這一人不是別人,正是他們口中的佛子~無心。


    無心緩緩走出崖洞,站在了陽光底下,除了身上的僧衣僧靴有些破爛不堪外,其它地方倒還並無二樣,依舊是唇紅齒白……這麽多日呆在崖洞裏麵非但沒有垢麵不說,反而渾身上下更是流露出來一股空靈的氣息。


    “你的心魔可曾破了?”覺色忍不住開口問道。


    無心沒有迴答他的話語,而是抬起頭望向了天邊的太陽。


    覺色與覺禪見狀,也是隨著無心望向了太陽。


    眾僧人見狀,也是隨著三人一起朝太陽望了過去,隻是這時的太陽正處於毒辣之中,讓人壓根無法直視,隻不過片刻功夫,眾僧人便承受不了太陽的光芒,紛紛低下頭來,就連覺禪僧人也不例外。


    隻有覺色依舊如故,不過卻也隻比他們多望了一會兒後,也是收迴了目光。


    而無心卻依舊保持著剛剛的模樣,身形一動未動。


    覺色看了無心一會後,不禁收斂起剛剛的散漫模樣,臉色隨即變得嚴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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