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梧桐苑中,沐秋凰才算是真正地全身心放鬆下來。


    北虞侯府是他的家,而梧桐苑則是他的“窩”。


    家就像是一個溫暖的避風港灣,雖然可以替他遮風擋雨,可還是得提防著港灣底下偶爾的暗流湧動。而“窩”不同,梧桐苑對他而言,就像是一個厚厚的烏龜殼一般,不管外麵如何風起浪湧,他隻需躲在殼裏,便可隨波逐流。


    ……


    ……


    盡管剛剛在百花苑裏已經吃的很飽,但在春桃殷切目光下,沐秋凰還是又喝了一碗皮蛋瘦肉粥。


    見沐秋凰把粥喝完,春桃便心滿意足地端著碗碟離開了,接下來的時間便自然而然地留給了早已在旁等待多時的夏荷。


    來到“醴泉”,看見那一池春水,沐秋凰唇角便不自覺地彌漫出一絲笑意來,夏荷剛為他寬衣解帶完,他便一個猛子紮了下去,在浴池裏潛遊了好一會兒後,才冒出頭來,仰天噴出了一條水柱。


    “舒服,真是太舒服了。”


    沐秋凰自語了一聲後,再次深吸了一口氣,將自己整個人又埋進了水裏麵。


    這才是洗澡的地方,哪像京都裏那般,竟是隻給往房間裏擱一個小木桶……別人能不能沐浴的習慣沐秋凰不知道,反正他自己是覺得憋屈、壓抑。


    迴想起此次之旅,最讓沐秋凰痛心疾首的便是,一直沒有機會能夠舒舒服服地泡一個熱水澡。如今迴到了自己夢寐以求的環境裏,自然是得好好地重溫一番。


    沐秋凰又在浴池裏暢遊幾個來迴後,便躺在了浴池裏麵的那塊人體靠椅形狀的暖玉上麵歇息起來,隻穿著一身單薄褻衣的夏荷見狀,也是進入了池中繞到沐秋凰背後,伸出柔弱無骨的細手在他的頭上輕輕揉捏起來。


    “舒服,實在是太舒服了……”沐秋凰稱讚道,中間忍不住呻吟了幾聲。


    “婢子不像秋霜和冬雪那般能幹,可替公子分憂,唯一能做的便是服侍好公子泡一個熱水澡而已。”夏荷柔聲說道。


    “這難道還不厲害嗎?”沐秋凰嬉笑道:“你這輕輕一捏,便可使我完全放鬆下來……服侍我的丫鬟中就數你最是貼心,被你這麽一服侍,當真是給個皇帝都不換。”


    “公子又貧嘴……”夏荷小聲嘀咕了一句,臉上卻盡是笑意。


    被夏荷輕輕揉捏了一番後,沐秋凰也是疲勞漸緩,慢慢站了起來,夏荷又不知從處取來了一條毛巾在沐秋凰身上輕輕擦拭起來。


    等到沐秋凰洗去一身鉛華上得岸時,早已在旁等待多時的四個婢女亦是各自拿著工具帶著陣陣香風圍上前來,伸出柔軟的小手,用極其溫柔細膩地動作,幫著沐秋凰刷牙、擦臉、擦身、修剪指甲、刮胡子、梳頭、掏耳朵等等,等到她們做完一切本職工作後,夏荷再次走上前來替沐秋凰從內到外地穿好了渾身衣物。


    整個過程,毫無疑問是非常享受的,這也是沐秋凰為何會對此次外麵之旅痛心疾首的原因所在。


    ……


    ……


    出了“醴泉”以後,沐秋凰也是徑直迴到了自己臥房。


    躺在香噴噴軟綿綿的大床上,手指無意識地在光滑的絲綢被麵上輕輕劃拉著,沐秋凰再次迴想起了自己對長陵公主的懷疑。若說長陵公主一直與皇宮裏麵有聯係之事,他父親沐青恩一點都沒有察覺到的話,肯定是不現實。可沐秋凰卻又怕他父親是個“燈下黑”,對此還真是毫無察覺。亦或是說這一切早已在他父親的掌握之中,隻是顧念這十餘年的夫妻情分,所以才一直而不發……沐秋凰苦苦思索著,卻始終沒有好的答案,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不管此事他父親究竟是知不知道,反正等他父親歸來以後,他得提上一提。


    做好這個決定後,他便不再去想此事。目光隨意地盯著頭頂紗帳,體內真元又開始緩緩流轉起來。


    當初張伏陵在他體內留下的那顆“真元種子”,經過這麽久的“努力灌溉”後,也早已開始發芽生長起來,相信要不了多久,這顆“種子”便會重新生長成一顆參天大樹。


    修行了一個時辰,體內真元運轉了幾個周天以後,沐秋凰也是結束了今日的修行,在感受到自己體內充沛的真元後,沐秋凰唇角亦是微微勾起。


    ……


    目光轉到窗口時,隻見外麵已是漆黑一片,沐秋凰也就絕了再次起來的心思。靜靜地躺在床上,忍不住想到那個與自己還有婚約不曾解決的姬若雪。


    “也不知姬若雪如今是身在何處?安全與否?”


    姬若雪在他腦海裏一滑而過後,無心小和尚的身影又是突然蹦了出來。


    “也不知無心的心魔在迴到浮屠寺以後,有沒有洗滌掉?記得無心曾說過浮屠寺在北海以北……自己要不要去看望一下無心呢?”


    無心的身影閃過以後,青芽道人的身影又在腦海裏不期而至。


    “自從去年在武當山腳下匆匆一別後,竟是已有小半年不曾有消息傳來過了……也不知那騎驢的小道士與自己的那頭驢,在江湖上遊曆的可還舒心愜意?


    畢竟,這一個和尚一個道士,都是自己的朋友呀!就這麽不聞不問,不是為友之道呀?”


    ……


    將無心和尚與青芽道人撇出腦海以後,與自己亦師亦友的“癡劍仙”顧塵緣又浮現在了腦海裏。


    “也不知先生去苗疆究竟有沒有找到“遊絲毒”的解藥?還是說,先生如今正在履行自己當初的諾言:殺盡世間所有會配“遊絲毒”之人。


    自己將他的《八荒劍經》交給了冬雪,他應該會對冬雪這個徒兒感到滿意吧?再不濟,不是還有自己嗎,自己如今修的劍法,不也正是先生的《八荒劍經》嗎,就是不知將來先生見到自己與冬雪時,會對那個“徒弟”更滿意呢?”


    沐秋凰這樣想著,腦子裏又開始想到了冬雪和秋霜這兩丫頭。


    “冬雪還好點,如今除了在苗疆追尋顧先生的消息外,便是在修習顧先生的劍法了。而秋霜也是被自己丟去了雷州,芒碭山那邊氣候極其惡劣,對於秋霜一個弱女子來說,倒真是要遭罪不少。


    說起來,梧桐苑裏這四個貼身丫鬟中,自己倒是對秋霜虧欠良多……不行,本公子是那種厚此薄彼的嗎?將來一定得好好將秋霜補償才行……”


    把秋霜冬雪暫且放下以後,沐秋凰便又想到了自己的親師父~刀九皇。


    “畢竟,這才是自己實打實的親師父呀?打小教授自己一身武藝不說,在自己當初被詭劍仙傷了以後,也不考慮自己打不打得過?便提著一把大刀滿江湖地去找詭劍仙給自己報仇。


    後來更是為了自己,不惜破了他逾越生命的規矩,聯合守閣奴和張伏陵一起圍殺了詭劍仙,了卻了自己的後顧之憂,而那一戰,自己師父也是身受重傷……都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自己這個師父,倒真是為了自己付出良多。


    可惜,自己如今也是知師父在侯府養了一段時間傷後,又消失不見了。至於去了何處?竟是一無所知。”


    “唉……”沐秋凰長歎了一口氣,心道,自己這個徒弟倒是有些不稱職了。


    突然,沐秋凰腦海裏靈光一閃,明日自己剛好可以去藏書閣裏看望一下那幾名守閣奴。


    “一來,可以順道詢問一下自己師父~刀九皇的消息;二來,畢竟當初圍殺詭劍仙時,這群老人們也是出過死力的,自己也得適當的去慰問一下,暖一下人心……說起來,北虞侯府之所以能夠聲名顯赫,除了是因為明麵上那三十萬虎狼之軍外,另一方麵所倚仗的便就是這群平日裏躲在暗處不顯山不露水,到了關鍵時刻,才會被派出來起大作用的門客死士了。”


    ……


    ……


    心思打定以後,沐秋凰便準備睡去。隻是,沐秋凰在床上輾轉反側了許久以後,竟然是絲毫沒有睡意。然後,腦海裏又情不自禁地想到了當初張伏陵初來侯府給自己相麵時,所說的那番話。


    當時,張伏陵他說沐秋凰有帝王之相。


    本來,沐秋凰對於這種和尚道人,都是持有懷疑心態。可是隨著他自己後來與張伏陵的接觸來看,自然知曉張伏陵並不是一般的道人。而且,自己這次在帝都之時,天子之宴上那個對自己當朝國師,龍虎山上的道衍祖師還主動前來與他和姬顏共飲了一盞酒……盡管,小皇帝當初讓道衍祖師給自己一行人相麵時,道衍祖師以相麵是騙術而拒絕了。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那隻是道衍祖師在借口推辭而已,若真是騙術的話?那當年伯牙真人又何以為幽太祖算得了這六百載的大幽河山?


    況且,沐秋凰還有一個更為大膽的想法。當初道衍祖師死活不肯為眾人相麵的真實原因,便是道衍祖師當時其實已經看出了自己的真實命格,是被嚇的不敢說了……所以,才會不惜以敗壞道人名聲為代價,也將此事推搪過去。


    而他看似沒有說,實則卻是已經說了。答案就是跟張伏陵的一樣,“貴不可言”。


    何為貴不可言?


    當然就是帝王之相。


    隻是,令沐秋凰感到奇怪的一點便是,“帝王之相”一般都是隻指一個人,而道衍祖師當時望向自己跟姬顏的目光,竟然是一摸一樣的。


    “怪哉,怪哉!”沐秋凰喃語了幾句後,竟是又突然起了要去尋找張伏陵和道衍祖師問個清楚的心思。


    緊接著,司徒綠綺、夏侯文淵、公羊恬押等等,這一係列與沐秋凰有過接觸、有過關連的人和事,便走馬觀花似地在腦海裏一一浮現出來……


    導致的結果便是,這天晚上他在床上輾轉反側了整整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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