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將軍府。


    夏侯玄霸迴到將軍府後徑直去到了書房裏麵,眼看書房裏隻剩下他跟服侍他的老仆後,再也壓製不住自己的傷勢,忍不住吐出一口血來。


    “大將軍,您怎麽受傷了?我去請大夫。”老仆一臉關切地說道。


    “不可……此事需得嚴格保密。”夏侯玄霸話剛說完,又吐出了一口黑血出來,臉色也隨之變得蒼白起來。


    “有毒?”老仆驚悚道。


    “無妨,這毒素還要不了我的命。”夏侯玄霸輕蔑地說道,又接連吐了好幾口血出來。


    不過隨著這幾口血吐完,夏侯玄霸的臉色也是稍微好了一些。


    “老奴為將軍卸甲?”老仆恭聲說道。


    “嗯。”夏侯玄霸輕輕應了一聲,任由老仆替他解下沉重的盔甲。


    盔甲解下後,夏侯玄霸貼身所穿的棉衣也是早已被鮮血浸透,看起來有些觸目驚心。


    “大將軍。”老仆忍不住叫了一聲。


    “我沒事,隻是皮外傷而已。”夏侯玄霸擺了擺手。


    略微沉思了一會後,夏侯玄霸取出一塊令牌交給老仆,說道:“你現在拿著我令牌出城,去調甲子營進京接管城防,我要他們在天亮之前封鎖住所有城門,除了我的手令外,不許任何人進出城門。”


    老仆聽完這條命令後,臉色瞬間變的凝重起來,深深看了一眼夏侯玄霸:“大將軍……”


    夏侯玄霸看了老仆一眼,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放心,我不是要謀反……明早上朝,我會向陛下解釋此事。”


    也難怪老仆會有這麽一想。要知道自從夏侯玄霸擊潰東徹候以後,無論是在軍中還是在朝堂,他的威望皆是到達了巔峰,而同時為了避嫌和讓小皇帝安心,夏侯玄霸也是並未在城中留有一兵一卒,大將軍府中除了他和這一老仆外,無非便是幾個負責洗衣做飯的老媽子而已。也就是說,如今鳳陵城裏的全部力量都是掌握在小皇帝自己的手中。可是,當初在夏侯文淵的強製要求下,夏侯玄霸最終還是留了一支軍隊在城外,也就是甲子營。夏侯文淵堅決讓留這支軍隊的目的也是人盡皆知,說直白點,甲子營的存在就是為了震懾小皇帝,防止小皇帝做“兔死狗烹,鳥盡弓藏”之事……而現在,夏侯玄霸要調甲子營進京接管城防,要知道城防一直是由巡防營負責的呀?


    “大將軍不用對老奴解釋……老奴自打進軍營起就開始跟著大將軍,此生能為大將軍鞍前馬後是老奴上輩子修來的福分,隻要大將軍一聲令下,老奴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老仆說完這些話後,徑直轉身離去。


    夏侯玄霸看著老仆的背影欣慰一笑,不過轉瞬之間,他的臉色卻突然又變得寒冷起來,看了看外麵的天色,自言自語道:“看來,你們是真的不想讓自家子弟活著迴去了……”


    ————————————————


    與此同時,迴到住所裏的道衍祖師也是顯得慌慌張張,更是叫醒了已經睡下的小道童,兩人趁著夜色溜出皇宮連夜出了城門。


    “師父,我們為什麽要在半夜裏偷偷摸摸的離開?”小道童睡眼朦朧地問道。


    “不趁著夜色走,我怕天亮以後就走不了了。”道衍祖師心有餘悸地說道。


    “為什麽呢?”小道童一臉不解地說道:“師父您不是大幽的國師麽,誰敢強行留您?”


    道衍祖師摸了摸小道童的腦袋,對其解釋道:“今晚在宴會之上,皇帝陛下讓我給諸侯子弟相麵,被我搪塞過去了,當時文武百官都在場,我又說的合情合理,因此,皇帝陛下倒也不好對我多做苛責……可是若等他稍後反應過來,隻怕就要來找你我師徒麻煩了。所以,咱們還是趁著皇帝陛下還沒反應過來時,三十六計走為上計的好。”


    小道童繼續問道:“可是師父您為什麽要拒絕皇帝陛下呀?相麵卜卦不是您最擅長的麽。再說了,我如今也會給人相麵了。”


    “你懂什麽?當年伯牙祖師爺為大幽太祖卜那一卦的後果是什麽,你知道嗎?若非是因為那一卦,伯牙祖師爺又何至於早早坐化……”道衍祖師平靜地說道。


    “可是師父,您不是經常對我說,就是因為伯牙祖師為幽太祖卜的那一卦,才能使得我們龍虎山執掌天下道教之牛耳麽?難道我們不應該向伯牙祖師學習嗎?”小道童一臉迷惑道。


    “學習自然是要向伯牙祖師學習的,隻不過此一時彼一時,兩者不能相提並論的……再說,你可和我為何不敢給那些諸侯子弟相麵?”道衍祖師說到這裏,也是忍不住停下腳步,開始迴想起姬顏和沐秋凰兩人的麵相來。


    “為什麽?難道師父您遇到不敢算之人?”小道童嬉笑道,他可不認為還會有他師父不敢算的人,普天之下除了帝王之相是貴不可言以外,餘者皆可言。


    可是道衍祖師在聽完小道童這話後,卻是一臉認真地說道:“這次還真被你蒙對了,為師就是遇見了不敢算之人,而且還不止是一個。”


    “啊?”小道童張大了嘴巴,一臉吃驚地看著道衍祖師問道:“難道除了皇帝陛下,還有別人貴不可言嗎?”


    “我說的可沒有皇帝陛下什麽事,雖然皇帝陛下改年號為龍潛,但實際上皇帝陛下早已不是潛龍在淵,而是龍困於灘,且此龍被困又遭萬裏晴空,隻怕再也無力在一躍而起了……反之,另外兩人卻已是龍隱於雲,飛躍九天也隻是時間問題。”


    道衍祖師說完以後,繼續自言自語道:“不過怎麽會是這樣呢?若是蒼天已死,應是黃天當立才對,可是,又怎麽會同時出現兩片天呢?”


    聽著道衍祖師的話,小道童早已是目瞪口呆,這會對於道衍祖師在深夜裏把他叫醒是一點怨言都沒有了,靜靜地看著道衍祖師開口問道:“師父,那我們現在是要迴龍虎山嗎?”


    被小道童這一問,道衍祖師也是從沉思中反應過來,搖了搖頭道:“龍虎山是肯定不能迴了……為師剛剛算過過一卦,再迴龍虎山的話必有血光之災。”


    “可是不迴龍虎山的話,我們要去哪裏呢?”小道童詢問道。


    “去那都行,就是龍虎山不能迴了。”道衍祖師不負責任地說道。


    ……


    兩人又繼續行走了一會後,小道童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麽,突然開口問道:“師父,若伯牙祖師爺當初預言成真的話,我們龍虎山將來會怎麽樣呢?”


    見道衍祖師聽這話停下了腳步,小道童不無擔心地繼續問道:“大幽帝國真滅亡的話?我們也會身死道消嗎?”


    “放心吧!”道衍祖師摸了摸小道童的腦袋,繼續說道:“當初伯牙祖師給幽太祖的真言是‘奮六世之餘烈,十甲子當換天’,大幽隻能存在六百年不假,可是我們龍虎山卻遠遠不止存在這麽久……”


    ————————————————


    姬顏此時也是絲毫沒有睡覺的打算。


    在宴會正式開始之前,小皇帝便提前獨自召見了他。


    在宴會開始之時,他也注意到了夏侯玄霸的情況的。


    兩者再往一塊一合計,互相對照著一想,他便得出來了一個結論,有人是真的等不及了。


    如今想要盡快打破天下格局的最好辦法,無非就是死人?而且死的還得是現在在京都裏麵裏麵的人。


    小皇帝若是一死,諸侯便可以打著為陛下複仇的旗號討伐夏侯玄霸。


    夏侯玄霸若是一死,小皇帝也就失去了最後的倚仗,那麽誰都可以搶去小皇帝,好挾天子以令諸侯。


    除去夏侯玄霸和小皇帝外,接下來最能夠格挑動天下大勢的,也就是他和沐秋凰了。


    小皇帝長年呆在深宮之中,想要刺殺自然不易,所以他們便選了夏侯玄霸,可是如今夏侯玄霸刺殺失敗,那麽接下來肯定要輪著他和沐秋凰了……至於刺客究竟是誰家派來的?到了現在也是一清二楚了,除去西烈侯府和北虞侯府外,剩下的六家諸侯都有可能,甚至於,姬顏現在開始懷疑起來,這很有可能就是他們六家聯合起來製造的殺局,畢竟但憑一家實力是傷不了夏侯玄霸的?


    ……


    “不行,我要盡快離開帝都,隻有出了帝都才能真正獲得安全,不管我身處於他們六家誰家的地盤,他們便都不敢妄動……”


    姬顏這樣想著,拿起桌上筆墨開始寫起信來。


    不一會功夫便寫好了三封信,喚來了三個下屬,對其分別作了交代。


    “等天亮以後,你將這封信送去大將軍府交給夏侯大將軍……”


    姬顏對第一個下屬交代完畢後,微微一笑,戲謔道:“陛下,您還真是敢想……我這一生做的從來都是執刀人,何曾做過別人手裏的刀?”


    ……


    “你也一樣,天亮以後將這封信送去丞相府。”


    姬顏對第二人說完以後,又從自己懷裏掏出一個令牌遞給這人,繼續說道:“將信送去以後,你便留在丞相大人身邊,丞相大人若是有什麽需求,你可以憑借此令牌通過家裏的任意商隊將消息傳遞出去……”


    ……


    “你現在便拿著這封信去沐秋凰所住的客棧,在那裏等著他,他什麽時候迴去了,你什麽把這封信交給他。記住,信一定得親手交到他本人手上。”


    見第三個人當場拿信離開後,姬顏唇角微微一揚,自言自語道:“沐兄呀沐兄,我想以你的聰明才智應該也早就想到這些了吧?不過,我這封信你可一定得看到呀!要不然,豈不是枉費了我這一片心意……”


    處理完這些事情以後,姬顏也是緩緩舒了一口氣,伸了個懶腰,看著外麵的天微微一笑道:“我還是現在就走吧!省的遲則生變。”


    ————————————————


    丞相府中。


    “大將軍若遭遇刺客的話,會不會是陛下動的手?”沈謀說出了自己的猜想。


    夏侯文淵看著沈謀平靜地說道:“盡管我也希望會是小皇帝,這樣就可以讓二哥對其死心……可是,應該不會是他,別忘了當初在我的堅持下,二哥在城外還放了一支軍隊,有這支軍隊存在的情況下,小皇帝如果不是真的白癡,那麽他就覺不會對二哥動手。”


    沈謀聞言皺了皺眉,想了一會後,說道:“那就應該是八大諸侯了……難道他們不怕禍及這群進京來的兒子們嗎?”


    夏侯文淵淡淡地說道:“都是一些不受重視的家族子弟,為了家族利益,即使犧牲了也是值得的……”


    “不過你倒也是提醒了我。”夏侯文淵緩緩說道:“不受重視的可以犧牲,唯一繼承人卻是犧牲不得的,也就是說,這些刺客應該是與西烈、北虞兩家無關。”


    沈謀想了想說道:“那他們刺殺大將軍未果的情況下,接下來肯定是要對這兩位世子動手了……要不要提醒他們一下?”


    “不必。”夏侯文淵擺了擺手,繼續說道:“他們若是足夠聰明話,應該會盡早離開城中才對……若是不夠聰明的話也不怕,你放心,以二哥的性格脾氣此刻應該已經令人去調兵了,隻要等到天亮,管他什麽閻王小鬼就都得再投一次胎了……你以為行刺鎮國大將軍不需要付出代價嗎?”


    “屬下明白了,我這就安排人去盯著諸侯子弟……”沈謀說道。


    “嗯。你去吧!”夏侯文淵點了點頭。


    ……


    等到沈謀離開以後,夏侯文淵看著桌上跳曳的燭火,自言自語道:“二哥,你若是有九五之心該有多好?你若是真有這個心思的話,任由他們刺殺了姬顏和沐秋凰……挑動諸侯之間先互相廝殺一場,然後,我夏侯家再‘挾天子以令諸侯''……我有信心讓夏侯一族在經曆大浪淘沙後,依舊存留下來……最後的最後,統一天下的必是我夏侯一族。”


    ……


    “唉……”


    良久之後,夏侯文淵深深歎了一口氣:“可惜,我空有一身王佐之才,最終還是不免得為他人做了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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