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沐秋凰突然清醒過來,劉益雍和公羊恬押皆是露出了一絲恍然大悟的神情,隻有姬顏依舊是神色如常笑容依舊,就好像他早就知曉會發生這一切一樣。


    姬顏衝著沐秋凰笑了笑道:“沐兄好酒量,這才歇息了片刻竟又是生龍活虎起來?”


    沐秋凰看了看那邊醉倒在地的幾人,衝著姬顏微笑道:“姬兄請客吃飯,小弟自是不敢貪杯,怎麽也得等吃到主菜不是?”


    姬顏聽完他這話,笑了笑,沒有言語,端起酒杯隔空相敬了一下。


    沐秋凰也是端起酒杯表示了一下,二人同時飲盡杯中酒。


    公羊恬押看了看姬顏和沐秋凰,心道果然如此,接著又看了劉益雍一眼,卻見劉益雍似乎對於場中兩人的話語不曾聽到一般,依舊在專注於桌上的食物。


    “好沉穩的心境。”公羊恬押忍不住在心中暗自讚了一句。


    姬顏緩緩放下酒杯,看了一眼公羊恬押和劉益雍,故作歎息道:“可惜我設下場好宴,到了真正上主菜之時卻隻剩下沐兄、劉兄、公羊兄了。不過,這倒也算正常,畢竟盛宴也隻有懂得人才有資格來吃。”


    公羊恬押聽完這話,一臉認真地看著姬顏,劉益雍也是默默地停箸不食,將目光放在了姬顏身上。


    隻有沐秋凰看了看鼾聲如雷的嚴昆,笑著說了句“可惜”。


    姬顏聽到沐秋凰說可惜,也是微微一笑,看了看嚴昆道:“確實有些可惜。”


    公羊恬押和劉益雍的注意力也被沐秋凰和姬顏的這兩句話吸引了過去,一臉不解地看著他們,不知他們口中的“可惜”到底是在可惜什麽?


    沐秋凰看了看公羊恬押和劉益雍一眼,笑著解釋道:“可惜嚴大人也是懂宴之人,卻礙於身份而不能共赴盛宴。”


    聽完沐秋凰這話,劉益雍和公羊恬押不由深深看了一眼嚴昆,也是在刹那之間想明白過來。


    姬顏設這場宴的目的自然不是邀請諸位公子簡單的吃喝玩樂那麽簡單,若真是那樣的話,隻怕小皇帝也不會特意派嚴昆過來盯著了。可是這麽簡單的道理卻也並不是每個人都能理解的,就比如那幾位與嚴昆拚酒拚的酩酊大醉的人,他們就隻是單純的以為姬顏請他們來就是吃喝玩樂而已。反而是嚴昆倒將這些看的一清二楚,知曉姬顏此宴並不簡單,可是卻又不願參與到小皇帝與這些人之間,因而便選擇將自己灌醉,這樣即是給了諸侯子弟的一個麵子又是給了小皇帝一個交代,等小皇帝問起時,便可以將責任全部推到這些諸侯子弟身上,是諸侯子弟故意灌醉他的……而嚴昆之所以會在這件事上對小皇帝陽奉陰違,其實就是因為他想給自己在諸侯這邊留一條後路,自從東徹侯起兵謀反以後,諸侯與小皇帝就徹底站在了對立麵上,這天下雖然現在還是小皇帝的,可是以後這天下究竟會是誰的?誰也說不準。白尤曾說過嚴昆貪名,為了名他可以放棄一切,可是你別忘了嚴昆這個官是怎麽來的?他是愛名不假,可你也別指望一個花錢買—官的人會真的有什麽愛國忠君之心。


    “沐兄果然才思敏捷,在下敬你一杯。”公羊恬押端起酒杯開口稱讚道。


    他倒是真的有些敬佩沐秋凰,因為他雖然猜道姬顏此宴並不簡單,可是卻沒有看出嚴昆的心思來,是沐秋凰第一個看出嚴昆有這種心思率先與嚴昆開始拚酒的……若非沐秋凰帶頭拚酒的話,隻怕嚴昆也不會這麽快醉倒過去,他總不能自斟自飲將自己喝的酩酊大醉不是?


    “公羊公子謬讚了。”沐秋凰謙虛了一句,端起酒杯與公羊恬押一飲而盡。


    姬顏看了看兩人又看了看劉益雍,微微一笑,端起酒杯對劉益雍道:“劉兄,你我也喝一杯。”


    “多謝姬兄。”劉益雍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從入宴開始,姬顏就一直在認真地觀察著劉益雍,觀察他的所作所為和他對沐秋凰的態度,因為姬顏想判斷沐秋凰究竟選的是誰?是劉益渙還是劉益雍?這是姬顏當初還在路上時,就一直再思考的問題。若是讓他在海渾侯府內選一位公子作為扶持的話,他肯定會選擇那位八公子劉益烽,因為無論怎麽看,劉益烽都是最好的選擇,選擇劉八公子才能利益最大化,可是令他沒想到的是沐秋凰竟然沒選劉八公子,非但如此,反而是徹底得罪了劉八公子與其結了死仇……不過雖然姬顏並不明白沐秋凰這麽做的目的何在?可他倒也不會在這上麵糾結,所以他想看看沐秋凰最終選擇的是誰?可是盡管他今晚一直在盯著劉益雍,卻始終沒從劉益雍臉上看出個所以然來,先前在一樓時西門鼎鼎挑唆劉益雍和沐秋凰時,其實也正合他的心意,他其實也想看看兩人當時會不會起衝突?可惜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開宴以後,大家也是對沐秋凰在海渾侯府的事情提也未提,更是沒有機會試探了……可就在剛剛公羊恬押與沐秋凰對飲時,姬顏卻發現了一絲不平常,那就是劉益雍的淡漠,劉益雍竟然連看都沒有看沐秋凰一眼,乃至於整晚時間劉益雍都不曾與沐秋凰飲過酒說過話,而沐秋凰亦是如此。這就很不正常了,按照正常情況來說,無論如何兩人都應該有交集才對,劉益雍對待沐秋凰的態度也不應該是淡漠。不管怎麽說,沐秋凰在海渾侯封地裏的所作所為是落了海渾侯的麵子,無論劉益雍兄弟之間關係再如何,最起碼他得站在海渾侯府的位置上對沐秋凰有個態度吧?就算他們真的兄弟之間感情淡漠、都巴不得對方早早死去,可是那樣的話,他看到沐秋凰也應該是開心才對,畢竟是沐秋凰替他除掉了那幾個障礙。可是,這兩種態度他都沒有,自始至終他都在刻意地迴避著與沐秋凰的接觸,似乎生怕有人將他們兩個聯係起來一樣。不過也正是劉益雍的這幅做派讓姬顏肯定了沐秋凰選擇的人就是他,道理其實也很簡單,因為劉益雍太過刻意地去迴避了與沐秋凰的接觸,這也許就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吧?正是因為劉益雍過於謹慎的心理使他做出了有為正常的舉動,而有句話則是叫作“事出反常必有妖”,就是因為他倆看起來最不可能,反而是他倆最有可能。


    ……


    想透了這些後姬顏整個心情也是變得愉悅起來,端起酒杯又邀請三人共碰了一杯。


    “姬兄,該上正菜了吧?再喝下去的話,我可就要真醉了呀!”沐秋凰放下杯子衝著姬顏玩笑說道。


    “哈哈……原來沐兄剛剛與嚴大人拚酒的時候是在裝醉呀?”姬顏故意玩笑道。


    沐秋凰嬉笑道:“那可不是裝醉是真醉,隻不過我這人醉的快醒的也快。”


    “原來沐公子比較快。”公羊恬押插嘴道。


    “呸!你才快,你全家都快。”沐秋凰看著公羊恬押笑罵道。


    公羊恬押聞言不由一愣,不知自己是如何得罪了這位北虞世子?不過很快也就反應過來了,陪笑道:“是在下錯了……沐兄不快,沐兄慢,不對,沐兄時間長……”


    眾人先開始也不是很明白,不過到了這時也是一個個反應過來,接著哈哈大笑起來,最後就連他們身邊坐著的姑娘們也是忍不住掩嘴輕笑起來……這些女子本就風塵之人,而這些公子們也都是長與風塵之人打交道之人,自然都是知曉這個“快”字所代表的含義。


    一番嬉笑過後,席間有些沉默,沐秋凰、劉益雍、公羊恬押三人的目光全部匯集在了姬顏的身上,等待著他來揭曉所謂的“正菜”。


    姬顏見狀微微一笑,輕輕拍了拍手掌。


    眾人身邊服侍的姑娘們見狀皆是站起身來緩緩退去,舞台上紅袖招的清倌人們也是停下了奏曲……片刻功夫,偌大的三樓宴會廳就隻剩下九個人了,而九個人中卻還有五人已是醉的不醒人事,也就是說真正意義上還存在的也就是姬顏、沐秋凰、劉益雍、公羊恬押這四人了。但毋庸置疑,剩下的這四人都是真正意義上的聰明人,盡管劉益雍和公羊恬押的身份比起沐秋凰和姬顏要差上一些,但是時間這東西誰都說不準,誰也不知道未來會變成什麽樣不是?現在大幽雖然還算是一個完整帝國,但是軍隊劃分卻形成了九部分,除了八大諸侯的軍隊外,就隻剩下小皇帝的不足二十萬大軍,且小皇帝的這支軍隊真正指揮權還不在小皇帝這裏,真正掌握這支軍隊的是夏侯玄霸,也就是說現在站在這裏的四人代表著四股勢力。


    姬顏認真看了四人一眼,緩緩開口道:“諸位……”


    ——————————————————————————————


    等沐秋凰等人離開天香居時已經到了後半夜,令狐桀剛剛在沐秋凰的示意下謝絕了巡防營兵士的護送。


    此時天上的月亮也隱在了厚厚的雲後,隻有一絲絲微薄的光亮灑了下來,雖不至於說伸手不見五指,可是目光所及之處也是一片朦朧看不真切,隻有馬車前頂簷上掛著的那兩盞在微風中搖搖晃晃的燈籠裏帶著一絲絲光亮。


    長街之上,夜深人靜,除了噠噠的馬蹄聲和車輪軸承轉動聲外,竟是再也聽不到別的聲音,可越是這樣寂靜,令狐桀心中卻越是有一種不安的感覺,這種感覺很奇妙、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可也正是這種說不上的感覺在戰場上救了他一次又一次……一念至此,令狐桀抓住韁繩的雙手都不由緊了幾分。


    而馬車裏的沐秋凰此時正用胳膊杵著腦袋在那裏沉思呢,腦袋裏一想起姬顏剛剛對他們三個所說的話,他便有頭疼,他怎麽也沒想到姬顏的膽子竟會有這麽大?


    ……


    剛剛吃了幾個時辰的酒,已是把沐秋凰吃的有些發熱,此時呆在狹小的馬車裏心中更是生起一絲燥意……感到燥熱的沐秋凰直接是扯開了自己胸口的衣衫將胸膛露在了外麵,可即是這樣,沐秋凰心中的燥熱也還是沒有消減下去。於是沐秋凰又打開了馬車的窗戶,車外的寒意順著窗戶湧進來後,沐秋凰才稍微感到好受一些。


    可是,還沒等沐秋凰心中燥熱消減下去呢,剛剛聽見開窗聲的令狐桀便開口提醒道:“少主還是把窗戶關上吧……夜色朦朧,多有小鬼。”


    “有小鬼怕什麽?我就不信小鬼敢到你這個殺人無數的血衣將軍麵前來找事……”沐秋凰的聲音從馬車裏傳了出來。


    雖然聽到沐秋凰稱讚自己,令狐桀心中很是受用,可他還是準備再開口勸一下沐秋凰。


    隻是,本欲對沐秋凰說句“小鬼難纏”的他,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少主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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