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小皇帝為什麽會第一個難過?道理其實也很簡單,這就要迴溯到沐秋凰臨去武當山前一晚時與他父親沐青恩在書房裏的對話了。


    當時,沐秋凰曾提過一個問題說:“若幾個諸侯互相打個商量,選擇犧牲那群無關緊要的子弟,繼而借口興兵的話怎麽辦?”……而沐青恩當時也是給沐秋凰算了一筆帳,那就是:“當年東徹侯謀反,夏侯玄霸率軍與其一戰,朝中軍隊折損了至少一半以上……”


    這兩段話其實表達了同一個事實,那就是朝廷裏的軍事力量遠不及諸侯強大。


    也就是說,諸侯隨時敢找個借口興兵反叛,而朝廷卻不敢再貿然與諸侯開戰,當年與東徹侯一戰朝廷已是元氣大傷,若是再來一次的話,隻怕朝廷就真的要名存實亡了。


    而且,沐秋凰當時提的問題是真有可能發生的,特別是在如今這種情況下,這次小皇帝下昭召諸侯子弟進京,八大諸侯中有六家都派的不是將來能繼承他們侯爺位置的子弟,隻有北虞侯和西烈侯似乎察覺得這次事情似有契機出現,派出了將來能繼承他們位置的兒子,而這個選擇對於他們來說也是有利有弊。


    有利的一點是,若真有契機出現北虞和西烈勢必會獲得先手,而弊端便是他們兩家世子的安全問題很讓人擔憂。


    假如說有人想挑動風雲的話,最好的辦法便是殺了沐秋凰和姬顏,原因也正如上麵所說的那般,這次來帝都的諸侯子弟中無論是誰被殺死,所引發的後果都沒有他們兩個死亡能引起的後果大。


    若是其它諸侯子弟有所死亡的話,相信隻要能獲取足夠的利益、計算好得失,諸侯未必會興兵造反。因為這些子弟本來就是不受重視,特意派出來犧牲的,他們自家還有更好的子弟可以作為繼承人。可是沐秋凰和姬顏不同,他倆本就是自家侯府早已確定好的繼承人,姬顏更是西烈侯府的獨子,若他倆任何一人有了閃失,隻怕他們的父親便會暴走……而北虞軍和西烈軍的實力放眼諸侯之中也是數一數二的。


    所以說,無論是誰想挑起事端都會設法殺了他們其中一個。


    可是任他們誰也不敢去明目張膽的做這件事情,因為他們誰都不想也不敢直接去麵對北虞侯或西烈侯的怒火……也就是說人人都想弄死他倆,可是在弄死他倆之後,還得保證這事沒人知道是自己做的……說的再直白點就是,他倆死在誰的地盤上誰就有了大麻煩,因此,誰也不敢讓他們死在自己的地盤上。


    舉個例子來說,甲、乙、丙三人都想弄死丁,可是丁又有一個好爹,他們誰都怕弄死丁之後引來丁他爹的報複,所以他們都想把怒火引到對方的身上,自己好坐收漁翁之利……接下來就很簡單了,丁在甲的地盤上時,乙和丙會想盡一切辦法弄死丁好栽贓到甲身上,而甲則是拚盡全力也要保護丁的安全;若丁到了乙的地盤上,那麽想弄死丁的人就換成了甲和丙,而拚命保護他的人則變成了乙;等丁再到了丙的地盤上,身份則會再次轉變,想弄死他的就變成了甲和乙,而要保護他的則變成了丙……甲、乙、丙身份之所以會在不停的互換,說到底,其實都是他們各自保護各自而已。


    同理,姬顏和沐秋凰現在是那個丁,而小皇帝和其他人就像是那甲、乙、丙……而現在他們兩個“丁”都是身處於小皇帝地盤上,所以負責他們安全的重任自然也是落在了小皇帝的身上。


    所以在姬顏設宴請客向上報備之時,小皇帝才會派遣禁軍將軍帶領巡防營來這裏駐紮,京都府衙役也是封了朱雀大街……隻因今日這天香居裏是諸侯子弟齊聚,若是有人有能力今夜將這八大諸侯子弟全部殺死在這裏的話,隻怕這大幽天下會瞬間大亂、諸侯之間開始你征我伐……因此,也是由不得小皇帝不重視,今日朱雀大街上防守之森嚴堪比於皇帝出行。


    ……


    ……


    這京都府衙役的確算是盡職盡責,竟然在朱雀大街上設了路障不說,竟然還充當起了門衛的角色,開始替西烈侯府核驗起請帖來啦。


    令狐桀在給京都府衙役查驗過請帖以後,直接駕駛馬車來到了天香居的門口,此時天香居門口已是車馬成簇、人聲鼎沸。


    而西烈侯府的世子姬顏今日也是給足了這些赴宴之人的麵子,竟然親自站在天香居的門口迎接來往客人。


    姬顏今日衣衫並不華麗,隻是穿了一件水青色的長袍,頭頂也沒有配戴金冠,而是換上了一支白玉簪子……渾身裝扮倒也顯得隨性,也是間接性的表明了此次宴會並不莊嚴,隻是普通宴會而已。


    沐秋凰剛剛在馬車上聽見外麵吵吵嚷嚷還覺得有些奇怪,等下就馬車才發現除了他自己是踩著飯點伴隨暮色而來之外,其它諸侯子弟竟是都已經早早的來了,且這些諸侯子弟竟都是帶來大批隨從擺出浩大排場……與他們一比較,隻帶有一個令狐桀的沐秋凰,不由顯得有些寒酸起來……不過,想必因為外麵天寒的緣故,除了這群最低等的下人車夫之外,沐秋凰並未看到他們主子站在外麵。


    看見沐秋凰下了馬車,姬顏竟是往前迎了幾步,拱手施禮道:“沐兄大架光臨,未曾遠迎,還望沐兄恕罪。”


    沐秋凰見狀也是連忙迴了禮,口中客氣道:“豈敢?小弟姍姍來遲已是慚愧,該說恕罪之人應該是小弟才對。”


    “哪裏?沐兄來的正是時候。”姬顏笑道。


    ……


    兩人再次客套了幾句,同時抬起頭來皆是唇角微微上揚、麵帶笑意地看著對方……這是兩人第一次見麵,而兩人的身份除了是將來的西烈侯和北虞侯外,更是互為大舅子和小妹夫。


    就在兩人互相審視了一會,正欲開口說話之際,隻見朱雀大街上又有幾頂高抬大轎接踵而至。


    兩人同時朝轎子那邊望了一眼,姬顏轉過頭來衝著沐秋凰歉然一笑,告罪道:“鴻臚寺的官員到了,我去迎迎,沐兄且先進樓中歇息片刻,稍後在於沐兄暢談。”


    沐秋凰也是微微一笑道:“姬兄請自便,不用管我。”


    轎中下來之人在場的也都認識,領頭的正是當初迎接諸位子弟進城的那位禮部左侍郎嚴昆嚴大人。


    沐秋凰遠遠看著姬顏與嚴昆站在在那裏互相寒暄,不由感到有幾分好笑。


    諸—侯進京不得私交官僚,這是一條鐵律。


    姬顏這次設宴也是沒有去請那些朝中官員隻是邀請了諸侯子弟,可是若任由這群諸侯子弟聚在一起交頭切耳的話,隻怕小皇帝也不會放心。


    於是就有了這嚴昆的不請自來,他就是來充當小皇帝耳目的,大家也是對這點心知肚明。


    而搞笑就搞笑在這點上,姬顏心中不想請嚴昆,嘴上還得說著歡迎光臨。嚴昆內心裏也不想來赴宴,卻還得表現出一副心甘情願的模樣。


    就在沐秋凰站在那裏暗自發笑的時候,卻聽見有人對他打招唿道:“沐公子好。”


    沐秋凰轉過頭來一看,差點沒嚇一趔趄,隻見一張蒼白帶有浮腫的臉上頂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正近在咫尺的望著自己。


    “你是……?”沐秋凰疑惑道,他是真不知道這人是如何會突然出現在自己身後的。


    “在下公羊恬押,來自宣平侯府,之前曾給沐公子送過拜貼……”公羊恬押開口解釋道,兩人身邊並無外人,公羊恬押也是語言正常沒有再裝作口吃。


    “哦!原來是公羊兄,失敬失敬。”沐秋凰揖手解釋道:“那日公羊兄送來拜貼時,在下不幸染了風寒……所以才推遲了與公羊兄見麵的機會,還請公羊兄見諒。”


    公羊恬押見沐秋凰語氣帶有親近之意,說話之間也是改了稱唿,道:“哪裏哪裏,沐兄實在是太客氣,是在下當日太過唐突,去的不是時候……”


    “公羊兄此言倒是讓小弟無地自容了,等到待會進去定要與公羊兄把酒言歡……”沐秋凰微笑道。


    公羊恬押聞言是滿臉歡喜,正欲跟沐秋凰說些什麽時,卻見姬顏與嚴昆走了過來。


    “見過嚴大人。”


    “見過沐公子,公羊公子。”


    三人同時互相行禮。


    ……


    “想必大家都早已互相認識,我也不再多加介紹……其它諸位公子也都已率先進入樓裏,外麵天寒,我等也還是先進去樓裏再作暢談吧……”姬顏開口說道,撩開簾子做出相請手勢。


    “好。”


    眾人應了一聲正欲進入樓中之時,忽見朱雀大街上有幾人騎著駿馬飛馳而來,而無論是京都府的衙役還是巡防營的兵士竟都是對這幾人視而不見……片刻功夫,那些人已經架著駿馬來到了幾人跟前,隻見為首的那名官宦麵相陰鷙,緊繃著臉。


    沐秋凰幾人見狀是麵麵相覷不知所以,嚴昆則是滿臉尊敬地問道:“白公公所來何事?”


    這人正是小皇帝的心腹太監白尤。


    白尤沒有迴答嚴昆的話,而是將目光在三人身上掃了一眼後,開口問道:“誰是西烈世子姬顏?”


    “在下正是姬顏,不知公公所來何事?”姬顏往前一步不解道。


    白尤看了姬顏一眼,翻身下馬從懷中掏出一張紙絹來,尖著嗓子喊道:“姬顏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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