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一聲利刃穿透血肉的聲音,李寶林身形一僵。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江頌宜,怎麽也沒想到這個弱女子居然敢動手殺人。


    江頌宜握著刀的手在微微發抖,臉上卻一派淡然,猛地將刀抽了出來。


    腥熱的血隨之噴湧而出,濺在她手背和防護服上。


    李寶林轟然倒地,瞪大眼睛死不瞑目。


    江頌宜把刀還給將士,冷聲吩咐道:“將李寶林已死的消息散布下去,以後要是還有人敢在隔離區鬧事,先斬後報。”


    “是!”


    李寶林的屍首被拖走了。


    江頌宜轉身往北邊一條小河溝走去。


    在河邊蹲下,江頌宜開始搓洗手背濺上的血。


    但搓了半天,黏膩溫熱的感覺和腥甜的味道在她身上,鼻尖揮之不去。


    她胃裏一陣翻湧,俯身嘔吐起來。


    將胃裏所剩無幾的東西吐了個幹淨,江頌宜喉嚨被胃酸灼得火辣辣的。


    身體和心理都極度不舒服,但她知道,她現在不能倒下。


    隔離區現在正處於最緊要的時期,她若是扛不住壓力倒下,全城人過去大半個月的辛苦堅持就白費了。


    瘟疫一旦擴散開來,庭州還是免不了要走向放火燒城的結局。


    穩了穩心神,江頌宜迴到帳篷,用燒開的水漱口,洗臉,消毒,又換下髒了的防護服。


    剛做完這些,小文匆匆跑過來:“江大夫,小芽兒她……她快不行了!”


    江頌宜神色一凜。


    她迅速拉上防護服的拉鏈,拔腿就往小芽兒所在的三號帳篷跑去。


    江頌宜奔進帳篷時,兩個大夫和幾個學徒正圍在小芽兒的草席邊上,幾人都是一臉凝重。


    小芽兒臉色蒼白到沒有絲毫血色,唿吸微弱,瞳孔已經無法聚焦了。


    大夫剛對她進行過一輪搶救,她胸前的衣服敞開,露出大片變成青紫色的皮膚。


    見江頌宜過來,兩個大夫讓開位置。


    “小芽兒……”江頌宜握住她的手,輕聲喊她。


    在隔離區待了大半個月,見過那麽多條生命逝去,江頌宜一眼就看出小芽兒已經無力迴天了。


    她過去這些日子的擔憂成了真。


    小芽兒勉強睜開眼睛,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


    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握了握江頌宜的手,緊接著腦袋一歪,沒了生息。


    江頌宜:“……”


    她眼眶酸澀得厲害,握著小芽兒餘溫尚存的小手的手在發抖。


    在帳篷裏還有這麽多病人在看著,她不能哭,不能崩潰。


    江頌宜深唿吸了幾口氣,將洶湧的情緒壓製下去。


    她抱起小芽兒,用手替她理了理亂了的頭發,又抱了抱她。


    這才對走進來收拾遺體的將士說:“把她帶走吧。”


    小芽兒小小的身體被卷進草席中,兩個將士將她抬了出去。


    走到門口時,草席中“啪嗒”一聲,掉下來什麽東西。


    江頌宜走過去,撿起來一看,是兩顆糖。


    攥著那兩顆糖,江頌宜掀開帳篷的簾子走出來。


    離開帳篷,她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洶湧地往下掉。


    走出一段距離,身後傳來哭聲。


    江頌宜迴過頭,是七號帳篷有病人不治身亡,將士將遺體抬走,同樣被感染待在隔離區的家屬追了出來,跪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緊接著十三號帳篷,十六號帳篷陸續有身亡的病人被卷在草席中抬走。


    這樣的事幾乎每隔一兩個時辰就會在隔離區上演。


    江頌宜看著被抬走的遺體,心底生出前所未有的絕望。


    她撐不住了。


    隔離區也撐不住了。


    庭州等不來曙光,所有人都要死在這兒。


    她想起祖母,母親,江家人,還有盛徐行……


    他幫了自己和江家這麽多,她卻依舊難逃一死。


    自己死在瘟疫中,盛徐行應該會很難過的吧。


    想到這裏,江頌宜淒然一笑。


    可她對抗不過命運,對抗不過這場危及全城數萬人性命的人禍。


    江頌宜蹣跚著腳步迴到休息帳篷,一路上腦子都昏昏沉沉的。


    她覺得自己可能發燒了。


    也不知道是累的還是感染了。


    進了帳篷,江頌宜正想躺下歇一歇,被她塞在草席下的包袱突然傳來“篤篤”兩聲輕響。


    這是盛徐行敲銅鏡的動靜。


    江頌宜打起精神,將包袱塞進懷裏,往人少的僻靜處走去。


    抹開銅鏡,盛徐行不等她開口便立刻道:“頌宜,特效藥研發出來了!”


    江頌宜精神一振,啞著嗓子問:“真的嗎?”


    “真的,實驗室在動物身上做了很多次實驗,每一次動物感染之後吃下這個藥,都能在24小時內見效。”


    盛徐行道,“我已經聯係藥商大量生產了,我手上目前隻有幾百顆藥,你先拿走,給重症病人服下,再給我一點時間,最多三天,我能再送過去一批藥。”


    江頌宜激動得連唿吸都急促起來:“好!太好了,太好了……”


    她說著,不由得哽咽起來。


    盛徐行去拿個藥的功夫,迴到銅鏡前卻見江頌宜在哭,他一邊將藥投送過去一邊關切地問:“怎麽了?你是不是不舒服?”


    “沒有,我隻是……太開心了。”江頌宜道。


    她接過藥,急著迴去給重症病人喂藥,跟盛徐行打了個招唿就要走。


    盛徐行叫住她,鼓勵道:“頌宜,再堅持堅持,我會幫你的。”


    江頌宜剛擦掉的眼淚再次湧上眼眶,她用力點頭:“好。”


    江頌宜匆匆帶著藥迴到帳篷,她立刻讓學徒將所有大夫召集到帳篷開會。


    “我師父研製出治療瘟疫的特效藥了,不過大量製作出來需要時間,他養了一隻蒼鷹,讓鷹先空投送來一些,大家分一分,送到各個帳篷,先給重症的病人服下。”


    江頌宜沉聲吩咐道,“我師父隱居深山,他那處沒有感染瘟疫的病人,隻在牲畜身上試過藥,藥效如何尚未可知,特效藥的事暫時不可宣揚出去,待給重症病人服下藥,確定有好轉之後再公開。”


    眾人聞言,紛紛麵露喜色。


    幾百顆藥分發下去,江頌宜叮囑了用量和用藥時間,大家便分頭忙活去了。


    江頌宜負責一到十號帳篷,她帶著學徒,提上熱水,給每個帳篷的重症病人都喂了一顆藥,並記錄下吃藥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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