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滿身汙濁,千瘡百孔,再不配與你相伴。——夜]


    “你說能控製九星碑的人是誰?”紀文玨輕聲一笑,優雅地放下手中的茶杯,拋出這個問題引導紀軒思索。


    紀軒直接迴答:“自然是塔靈。”


    “進入之人全被分散,偏偏千影和晨露離得最近,還及時趕到救下晨露,會是巧合嗎?”紀文玨的目光深邃,語氣中帶著幾分探究。


    “你是說,千影是聽從塔靈的命令,救下晨露……塔靈要晨露贏?”紀軒恍然,繼續深思,猶如在重重迷霧中艱難前行,終於如撥雲見日,心中的謎團也漸漸有了答案。


    塔靈想讓他們贏,也就是說塔靈對神殿心懷不滿,但應該是有什麽原因不能親自出手,於是想借他們之手將神殿趕出登天塔,那千影能趕去救晨露也並非意外。


    難怪紀文玨一直不慌不忙,原來是早就心中有數。


    千影既然是塔靈的人,那也能說得通,夜消失之後為何能以千影的身份,繼續留在登天塔。


    “不選晨露其實也可以對吧?”


    “對,其實不管選誰,結果都是一樣。”


    “你是怎麽看出來千影身份的?”千影神秘莫測,藏了這麽多年都未曾暴露身份,紀文玨又是怎麽發現端倪的?


    紀文玨沉吟一聲:“最開始是半猜半疑,當初進入龍脊殿時,在我提及凡軒門之時,千影表現的有些異樣,後來在那交易集市上,千影更是將神器隨手換與我,我就猜測這人應該是和凡軒門有一定關係,隻是詢問許鶯,她卻對千影無甚印象。後來,聽聞晨露和夜的事,我也與你生出一樣的疑惑,夜真的死了嗎?塔靈為何對這件事不管不顧,任由薛銘施為。”


    紀軒頷首,他確實有相同疑問。


    紀文玨繼續說道:“之前在九星碑內,薛銘控製沁霜要殺晨露,當時情況雖然混亂,但我也隱約察覺,若是沁霜再繼續下去,千影必然會出手,於是我心裏便大膽猜測,千影就是夜,當初在九星碑中被塔靈所救,成為了塔靈清理八大神殿的最後一枚棋子。”


    紀軒了然:“所以你選晨露,是想通過這次逐神戰,在千影的幫助下,破除她心中之障,讓她重新振作起來。塔靈利用了千影,同樣也會幫他,對吧?”


    “嗯,軒寶懂我。”紀文玨一邊說著,一邊溫柔地為紀軒添茶。“隻是,感情這種事很難說,晨露到底會因此振作還是繼續沉寂,都是我無法預測的。”


    經曆那樣的事情,他們之間真的還能拋下過往,毫無芥蒂的在一起嗎?


    紀軒端起茶,看著九星碑內的晨露和千影,不由得問了句:“紀文玨,他們一定會有個很好的結局,是不是?”


    紀文玨頓了頓,他明白紀軒到底在問什麽,肯定道:“嗯,一定會的。”


    再說另一個蓮台上,七大神王,姿態各異,神情多變,好生精彩。


    有的神王眉頭緊皺,有的神王滿臉焦慮,當然,更多是懷有緊張之色。唯有獸神王,還是一副慵懶姿態,似乎對如今的處境,並不怎麽擔憂。


    五行神王見晨露被紫霆門之人所救,轉身恨恨地對獸神王說道:“你就是這麽約束紫霆門的?!若是被這千影誤事,輸了賭鬥,你要如何交代!?”


    “蠢貨。”獸神王冷冷吐出這兩個字,大口大口地喝著酒,看也不看五行神王。


    “你!”五行神王被激怒,剛剛紀軒的行為,已經讓他無比難堪,如今獸神王還這般小看他,五行神王心中不爽,正想借機發泄一番。


    “夠了!事情已成定局,若我們還自亂陣腳,豈不是叫人笑話!”雷神王大聲喝止道。


    五行神王隻好悻悻放下手,自己生著悶氣。


    而一旁的劍神王盯著九星碑,不斷皺眉,將目光轉向秦昭所在位置,心情卻是越發沉重。


    晨露和秦昭進入這九星碑內後,都是處境兇險,這本是正常。


    可是晨露有千影幫助,已然化險為夷,而秦昭,修為雖高,處境卻十分不妙,周圍也沒有一個能幫上忙的人。


    難不成他們八大神殿注定要遭此劫難嗎?劍神王在心中歎氣。


    當初被派來鎮守登天塔七層的時候,劍神王就無意中得知,八大神殿有一劫應在塔中生靈上,所以他們不斷搜尋登天塔七層的塔民,以保護之名將他們囚禁起來。


    可沒想到竟然還有漏網之魚。


    他給秦昭的命令也是殺了紀文玨,但是手段不要太明顯,卻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


    這兩個塔民的厲害,他早該猜到的,否則怎麽會成為神殿之劫。


    還是太大意了。


    這次若真的輸了,出去之後又如何向殿主大人交代?


    不過,塔靈大人之前不是很虛弱了嗎?甚至將七層到八層的通道也交由他們掌管,為何突然插手此事?


    是因為幻神王的做法心生不滿嗎?


    雖然這次幻神王的做法確實有些過分,可以前他們也曾命人清理過一部分神修,這也是為了維持塔內神力而已,塔靈豈會不知這其中道理?


    雖然,這次做的確實太明顯了。


    劍神王百思不得其解,又被困在蓮台之上無法出手,結果如何,隻能看秦昭的本領了。


    晨露雖有千影幫助,但是千影實力到底如何,他們還不清楚。但他之前曾給過秦昭一道神王劍符,若是利用的好,說不定還有勝出的希望。


    秦昭進入九星碑之後,出現的地方正是四季之冬,大雪紛紛揚揚,白茫茫一片,每一片雪花上都刻有觸之即爆的禁製。


    秦昭孤零零地站在這無處遮擋的雪地之上,所有的神力都被他調動起來,全力抵抗這飄雪帶來的傷害。


    “防護罩不能開的太大,否則接觸到的雪花越多,爆炸就會越厲害,但是這裏無法瞬移,也不能飛行,要怎麽才能走出這片雪地呢?”秦昭眉頭緊鎖,心中滿是焦慮。


    神力消耗的速度快得驚人,這裏雖然能夠吸收神力,但是速度太慢了,遠不及雪花爆炸消耗的神力。


    再這麽下去,不出三天,他就會神力耗盡,隻能以神體硬扛。


    但是這雪花爆炸之時還蘊含著強大的大道之力,神體又能抗住幾次呢?


    秦昭的大腦飛速運轉,不斷思索著應對之法,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仿佛一尊被冰雪凝固的雕塑。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夜幕降臨,晨露陷入熟睡,而在天色又泛起微白時,秦昭突然睜開雙眼,眼神中透露出決然。


    隻見他周身劍陣四起,劍身通體散發出冰冷的光芒,溫度驟降,比之前更是寒冷無比,好似要將周圍的空氣都要一同凍結。


    “哦?劍道融合冰法、風法,控製精妙,這秦昭是打算做什麽?”


    秦昭劍式如疾風驟雨,力量非凡,周圍的雪花好像活了過來一樣,隨著他的劍意飛舞。


    “隨風潛入夜,飄雪入寒冬!”


    雪花在他的操控下,相互猛烈地碰撞著。一時間,天地間仿佛隻剩下了這紛飛的雪花和淩厲的劍影。


    隨著雪花不斷地碰撞,空氣中傳來陣陣沉悶的聲響,仿佛是天地在發出痛苦的呻吟。


    “聰明,他是竟是利用雪花上的爆炸禁製,創造天地異變,打破核心禁製,讓這冰天雪地的險地,變成普通的冬日飄雪。”


    紀文玨誇讚了一句後,隻見隨著秦昭的動作,那原本堅不可摧的禁製結構,在這強大的力量衝擊下,開始出現了細微的裂痕。


    秦昭見狀,心中大喜,手中的劍揮舞得更加迅速,道法神力也全力輸出。


    “轟!”


    一聲巨響,雪花上的禁製結構徹底崩潰,化作無數的光點消散在空中。


    劍神王鬆了一口氣,秦昭果然天賦過人,實力非凡,選他沒錯。


    秦昭周圍的雪花不再具有威脅,寒意退散,那壓製道法的禁製也消散不見了,瞬息萬裏,眨眼間,秦昭的身影已經消散在這片雪地之中。


    雖然晨露和秦昭都擺脫了困境,但是,他們真正的目標是那朵不知名的神花,可要如何找到那顏色湛藍,花香淡雅,似碧空,若海流,不能觸之,但風吹可動的靈花呢?


    一個人的力量還是太薄弱了。


    與秦昭一起進入逐神戰的,還有沙莎和陳增,都是真神境巔峰修為,完美領悟了兩種大道,但是還未進行道法融合。


    秦昭走出雪地的第一件事,便是尋找沙莎和陳增。


    時間迴到晨露熟熟睡之後。


    千影站在床榻邊,想伸手碰觸晨露,卻又強忍著收迴手,不讓自己再露出一絲其他情緒。


    是啊,他還有什麽資格,他早就沒了站在她身邊的資格。


    為晨露蓋上薄毯,千影凝視著晨露,仿佛要將這麵容深深刻入自己神魂中。


    阿晨…隻要你能恢複,一往無前,開心地修煉下去,我便別無所求了。


    隻要幫助塔靈大人,驅逐八大神殿,他的使命也就完成了。


    阿晨,徹底忘了我,忘了那傷痛,繼續成為那個快樂的晨露,就夠了。


    千影閉上眼睛,再次想起了當初那段錐心刺骨的迴憶。


    六百年前,龍形會九星碑,晨露昏迷之時,夜消散那刻。


    那樣的經曆之後,夜本以為會就此消散,沒想到,再睜眼,看見的卻是一個隻有輪廓的模糊靈體。


    而這個模糊的靈體正是登天塔塔靈!


    “你醒了。”塔靈的聲音猶如箜篌,清冽空靈,沒有一絲情感,也讓人生不出抵抗之心。


    “你是...?我沒死嗎?”


    夜茫然的看著對方,這是個庭院嗎?為什麽他什麽都看不清楚,為什麽會這麽模糊?


    “這裏是九星碑的中心空間,外麵的人看不見,不用擔心。”


    夜還在心中好奇,剛剛的經曆是夢嗎?他現在隻覺得輕鬆的很,完全沒有被束縛的感覺。


    塔靈見他疑惑,繼續說道:“你現在隻是以神魂之體存在,本體並不在此處。”


    “那我的本體在何處?還有你為什麽要救我?”


    “唉,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說完之後,塔靈伸手朝著夜輕輕一指,夜的神魂裏就多出了一段記憶,而這段記憶隻需要夜的一個迴答。


    看完這段記憶之後,淚水滑落,隨後夜露出一個釋然的笑容:“原來如此,我答應了。隻是塔靈大人,我還有個請求。”


    “你說吧。”


    “晨露,我...曾經的道侶...能否讓她徹底忘了我,忘了與我的這段記憶。”夜幾乎忍著萬箭穿心的痛苦說出這句話,可再多的不舍,再多的不甘,他也不願意讓晨露承受那樣痛苦的記憶活下去。


    “這是你的事,但這也是她的事,不論你我,都沒有權利決定她記憶的歸屬,恕我不能答應。”


    夜的神情有幾分失落,他明白塔靈大人說得對,可是一想到晨露要承載那樣的迴憶,不知道會給她帶去多麽大的傷害,夜的心就無法安寧。


    “我...明白了。”


    “帶著這枚玉符,它能夠掩蓋你的身份,不要離身。等之後找個宗門加入,等待時機,但是切記,絕不可暴露你的真實身份。”


    塔靈將一枚玉符遞給夜,如果紀文玨看見,一定會發現,這枚玉符和他與紀軒的那枚隱藏身份的玉符,幾乎一模一樣,除了上麵的圖案方向,似乎是相反的?


    “若你想去見她,我不會阻止。”


    夜收到玉符之後,塔靈帶著這句話漸漸消失。


    “見她?以什麽樣的身份去見她,我真的還能去見她嗎?”


    緊緊握著玉符喃喃自語,之後,夜就陷入了沉睡,神魂落入一朵湛藍的花朵之中,等待著下一次龍形會的開啟。


    迴憶過後,千影的嘴角扯出了一個不易察覺的苦笑。


    暗夜茫茫無邊際,風雨淅淅濕我衣,晨露相伴暖心意,相約相守不分離。


    曾經的承諾,卻再也無法給出,那棵玉梅,也終究不再是晨露的玉梅了。


    成為了天地之間唯一的一株晴空皓月,化為人形,名為千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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