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業的日子恍如流水,忙碌辛苦。


    辭退了那幾個男程序員以後,顧迴隱問了言清婉的意見,找了好幾位女程序員。


    有了一個靠譜的策劃項目進度拉的極快,每個部門都在擴招。


    策劃部在言清婉的堅持下一直沒招新人,事實上她們幾個人確實保證了劇情的高質和高速。


    僅僅一個多月的時間,在言清婉的帶領下策劃部拿出了兩張完美戳中各部門女同事的劇情卡。


    十二月中旬帝都下了一場大雪,郊區冰封大地,山裏山外都是一片茫白色。


    破爛的se大樓沒有暖氣片,雪氣從四麵八方湧到室內,唿出一口氣都能停在空中久久不散。


    室內的三十五號人,每人桌上放著成摞的暖寶寶,身上蓋著厚厚的被子,隻伸出一雙凍得跟豬蹄似的手在鍵盤上敲敲打打,從早到晚室內此起彼伏的哈氣聲從沒斷過。


    言清婉受不了這麽冷的天氣,以前y國的冷是那種不入骨子的冷穿衣服是能抵擋的,不似帝都的冷直往人心口竄,從早到晚她手就沒熱過。


    雪下下停停了好幾天,路邊有鏟雪車,雪倒也沒對他們的交通產生什麽影響,一切正常進行。


    天冷的言清婉連頭都不想洗,這幾天她都戴著一個厚厚的月子帽,穿著一件能把她整個人罩住的黑色大羽絨服,渾身上下隻露出一雙眼睛和手,看著肥肥腫腫的。


    “不是為什麽帝都能這麽冷?”她把頭埋在毛衣高領裏,聲音有些許的悶。


    宋居聲徹底和她混熟,聞言冷笑一聲“你昨天跑出去玩雪不嫌冷。”


    言清婉和他的工位麵對麵,不滿地嘖了聲“你不嫌冷把你身上那層皮脫掉。”


    “我沒說我不冷啊?”他賤嗖嗖的的聳肩。


    言清婉眯著眼睛敷衍地笑了兩聲。


    “第二張卡最後那個劇情bug的修複方案,您看一下?”


    同事a把她的方案給她。


    言清婉從袖子裏把整隻手都露出來,拆開一包辣條往嘴裏塞了一根,開始看她的方案。


    宋居聲本來還在做測試,那辛香的味道瞬間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我要吃,給我一根。”


    言清婉打開電腦把這版策劃案和上一版對比起來看,大體來說劇情是說的通的。


    宋居聲眼睛不離屏幕重申“我冷,我想吃辣條。”


    她把策劃案合上,直接把她昨晚買的那一大包辣條拿出三包放到他桌子上“想吃的自己來拿。”


    主線已經做完了一大半,研發和設計部的程序和人物還在跟進。


    言清婉起身把終稿策劃案和美術部根據市場上的一些小說畫的人物模型送去梁懷言那。


    梁懷言工作比較喜歡安靜,研發部的人經常需要討論,一進去就鬧哄哄的,會議室整天都是空的他一般就在會議室工作。


    她推開會議室的門,梁懷言也僅僅露出一雙眼睛迴頭看她。


    他穿著一件灰色長款連帽羽絨服,帽子戴在頭上,拉鏈拉到最上麵,深埋著頭。


    眼睛周圍是極致的白,與黑色的鑲嵌視覺衝擊很大,顯得他整個人幹淨的讓人心軟。


    “你真是不怕冷。”她把手中的東西放在他麵前成摞的資料上麵。


    他敲打著鍵盤的手也紅的像蝦。


    言清婉覺得自己大概是變態,竟然覺得他的手現在很性感還很漂亮。


    “習慣了。”他淡淡地說“去年這個時候在冰天雪地裏背專業課。”


    言清婉靠近他,伸出一雙凍得像鐵的手鑽進他的帽子裏揉他的臉“言言,你今天好漂亮。”


    梁懷言被她冰的倒吸一口涼氣,抖肩繼續敲鍵盤。


    她從口袋裏掏出三包辣條扔在他麵前,接著拿出幾個已經在發熱的暖寶寶塞進他的口袋,還有幾片沒用的暖寶寶。


    梁懷言摘下帽子,停下手裏的動作抱著胸靠在椅子上,往內勾了勾下巴“你過來點。”


    “過來幹嘛?”言清婉雖然疑惑還是湊過去了。


    她彎下腰側耳。


    梁懷言忽然伸手擠住她的臉揉了揉,隨後蜿蜒而下往她脖子裏伸,順勢往她肩上靠,挺拔的腰呈弧線彎著,整個人罩住她。


    “你的爪子像兩個冰錐子。”他伸進來的那一刻冰的她心驚。


    他低低地嗯了聲,聲音浸著愉悅“清清人美心善。”


    言清婉手還揣在兜裏,靜靜地讓他抱了一會。


    好半晌,他鬆開她,幫她把帽子帶好拍了拍,滿意地點了點頭。


    “好了。”梁懷言溫和地說“迴去吧。”


    她乖乖地點頭“暖寶寶沒了,我桌上有好多你直接拿。”


    梁懷言揣在兜裏的手握著她給的熱哄哄的暖寶寶,聲音壓得很低帶著笑“知道了。”


    “記得把人物建的好看一點,你上次捏的醜死了。”


    她說的話他照單全收,始終耐心地點頭。


    迴去後,沒過多久就到了午休時間。


    宋居聲和顧迴隱往上搬著一個白色的泡沫盒子。


    言清婉坐在桌前拿出筆記本把一些不完美的細節寫下來,開始瀏覽最近市場上比較流行的小說和電視劇,準備從這些裏麵撲捉市場風向。


    se沒有多餘的人力物力做市場調研,別說一分錢錢要掰成兩分用,就連人都恨不得長出五膀六臂出來,所以準確的數據是沒有的,隻能利用市場所反映的審美和品味去揣測大部分年輕人的口味。


    說是午休,其實也不算,每一個板塊的負責人會一邊吃飯一邊討論遊戲漏洞,偶爾還會說自己的實驗論文或者公司賬麵沒有錢之類的事。


    “第二張卡到哪了?”宋居聲問梁懷言。


    梁懷言坐在角落裏咽下嘴裏的飯“程序還要一個星期左右才能寫完,人物不確定,美術部那邊沒給通過。”


    宋居聲作為總負責人,看向言清婉,讓她解釋。


    言清婉坐在梁懷言對麵,雙手交叉插在袖子裏“他們設計的真的很難看,那麽醜我劇情再好都救不了,我們策劃細節都挖不完,幾乎是完美了。”


    她揚頭指著梁懷言“他手下的設計部人物一點細節都沒有,我團隊裏的人都覺得辣眼睛,除了剛開始的那兩個人其他真的不堪入目。”


    梁懷言麵不改色,絲毫沒有覺得難堪聲音依舊平和“我迴去會監督他們修改的,不會耽誤拉投資得事。”


    顧迴隱端著電腦在角落裏啪嗒啪嗒的打字,電腦被他敲得冒煙。


    “你幹什麽顧迴隱?”


    按照分工顧迴隱參加研發負責運營,但是遊戲還沒開始因此他主要負責研發,但是研發梁懷言是主要負責人,因此他的事不多。


    顧迴隱抬起頭,表情惆悵“我論文被我老師打迴來了,我再不改我導師說到時候卡我畢業。”


    此話一出,會議室裏陷入沉默。


    原因無他,坐在這件會議室裏的所有人都是研究生,幾乎每個人身上都背著研究任務和發論文的重擔。


    言清婉打開自己的筆記本,也開始看自己的論文,順著梁教授的修改意見開始改自己的論文。


    會議室裏所有的所有人都打開了自己的電腦,本來還不那麽緊張的午休瞬間緊迫起來,每個人都緊緊盯著自己的電腦屏幕。


    這裏坐的每個人每天不僅要改方案寫程序畫圖還要上課,所以根本是沒有時間寫論文的,隻能壓縮自己的休息時間。


    梁懷言依舊坐在那不緊不慢地吃飯,手指偶爾在屏幕上滑動似乎是在建模。


    言清婉看他,眼神疑惑。


    “我論文昨天已經通過了。”他雲淡風輕地說。


    會議室裏的所有人都看著他,那是看叛徒的眼神。


    言清婉“……”


    宋居聲“……”


    顧迴隱“……”


    其他人“……”


    大雪簌簌的下了一整天,晚上公司空了之後萬籟俱寂。


    言清婉直接把電腦搬到梁懷言旁邊,邊改論文邊提出人物建模的問題。


    美術部的人隻把還算看得過去的人物拿給他看過,現在從梁懷言的電腦裏看到了她沒看過的那些人物。


    她看著他手還在鍵盤上敲敲打打,表情複雜“你們部門設計出的這個人物級別很高。”


    梁懷言現在已經相當了解她了,因此沒迴答,靜待她的下句話。


    “應該把你們招進部隊,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把敵軍的眼睛醜瞎。”她收迴視線放在電腦屏幕上“你審美也有待提高。”


    梁懷言擦手的動作一頓,轉過身盯著她的側臉發笑。


    “那你怎麽解釋?”


    言清婉學著他的姿勢轉身看他,拍他的肩“所以你是因為我好看才喜歡我?”


    “不知道,但是你要是不長這樣我估計不會像現在這麽喜歡你。”


    “膚淺!”


    梁懷言掐她的臉“我說不是你會說我審美不好,我說是你說我膚淺。”


    “所以你好好珍惜我,看上我的臉證明你審美還有救。”


    梁懷言把自己建的那一版人物給她看。


    “看看。”他往椅子上一躺,眉梢輕挑。


    言清婉往他屏幕上看,一臉狐疑“這是你建的?”


    他叉掉那個頁麵點頭“你覺得這個怎麽樣?”


    “比剛剛那版好,但好不到哪兒去。”


    桌上擺著一大摞的白紙,言清婉抽出一張從筆筒裏隨便拿了一支紅色的中性筆。


    筆端輕輕點桌“整體的輪廓是標準的,但是沒有特色,尤其是鼻子,最近市場上流行直鼻。”


    她直接坐到他身邊的空位上,白得毫無血色的纖細手指拿著筆隨便勾了幾筆,一個鼻子的三維視圖就出來了。


    梁懷言嘴角笑意加深,跟著她的筆尖走,聽他對人物五官構造的看法。


    ……


    “……鼻子是五官之首,如果要吸引人,第一個人物必須有特色,毫無疑問你那個是好看的,但是沒有特色。”


    梁懷言以前從不承認自己是慕強的,然而看到言清婉僅僅幾筆就把他捏了幾天的人物畫出來並且增添幾筆就把原本毫無辨識度的人物變得有特色起來,忽然毫不猶豫地承認了。


    言清婉轉身一看就見梁懷言眼睛發光“你發什麽呆?這是修改意見。”


    她的聲音把梁懷言拉了迴來,他揚了揚眉認真地說“把設計部給你吧?我會建模但是摸不準方向。”


    言清婉在電腦上插了個u盤,調出一個文件繼續看資料改論文。


    “設計部是技術部門。”她轉而開玩笑的說“而我不適合做這些,我這種人隻適合提綱挈領。”


    梁懷言撐頭看著她的唯一露出的眉眼,忽然抱住她“你一點也不普通。”


    “你現在發現太晚了吧?”她聲音輕快。


    言清婉教第二版的論文時間一再推遲,梁教授今天下了死命令要讓她明天交。


    “還是說你之前一點都瞧不上我?”


    他笑“沒有,就忽然發現我們清清蘭心蕙質,白璧無瑕。”


    言清婉被他那誇張地語氣逗笑“梁懷言我覺你變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我以前哪樣?”


    “你以前隻會特別冷淡地跟我說嗯,你很厲害這種話。”


    梁懷言從她身上起來“我什麽時候對你冷淡了?”


    言清婉停下手,轉頭麵不改色“反正你沒對我熱情過,我對你從始至終都捧著一顆真心。”


    他聽完這句話閉眼無奈的抿唇“什麽叫熱情?”


    “逗你玩的,現在這樣挺好。”


    梁懷言忽然想起兩個多月以前她說的一句話,低聲開口伏在她耳邊淺笑開口。


    “知道了,寶寶。”


    言清婉四肢短暫的湧過一陣電流,耳朵像是被羽毛輕輕撓了一下。


    “梁懷言。”她笑喊“你再叫一遍。”


    他幹脆拒絕“下次。”


    言清婉冷哼一聲轉而看向他身後的那扇窗戶,語氣慨然“好快啊,馬上就要元旦了,去年這個時候還在考研。”


    梁懷言順著她的話問“你元旦怎麽過?”


    她毫無期待“肯定是像今天這麽過咯。”


    “不過你要是要準備什麽surprise我也很樂意的,不過大概率我們倆都沒時間,所以還是別準備了。”


    他說好,開始轉動鼠標按照她的建議開始修改人物。


    ……


    宋居聲今天有事先坐顧迴隱的車迴去了,梁懷言等她改完之後開宋居聲的車帶她迴家。


    一推開門,冷風直往衣服裏灌,倆人都沒忍住縮了下脖子。


    言清婉凍得眼睛都睜不開,迷糊地問“我真是受不了這天氣,雖然雪挺好看。”


    兩根長了半截的袖子空蕩地晃著,梁懷言鎖上門把手伸進她的袖子裏牽著她的手。


    他手的溫度冰的言清婉往後一縮,他緊緊抓著她的手“我冷,你暖暖我吧。”


    梁懷言戴著帽子,隻露出一雙黑乎乎的眼睛和拔地而起的山根。


    借著手電筒微弱的光芒,他們牽著手慢悠悠地往下走。


    這裏沒有車庫,為防止車被凍住,宋居聲他們在車上蓋了一層油布隔絕雪。


    相比較白天,夜晚的山雪大有愈演愈烈之勢,一走出來撲麵而來的風雪把兩個人都吹清醒了。


    整輛車都被風雪蓋住,像一個白色的雪車。


    盡管很冷言清婉還是很喜歡雪,她興衝衝地跑到車前把自己的手機遞到梁懷言手裏“給我和這輛車拍張照,我發給我媽媽看。”


    梁懷言用自己的指紋解了鎖,往後退了兩步打開閃光燈對著她拍了幾張。


    她根本沒看拍的怎麽樣,開心地在沒過腳踝裏的雪地裏跑,每跑一步她人就矮下去一截,像隻企鵝。


    梁懷言站在她後麵也沒急著去掀油布,反而拿出自己的手機唇角輕勾的拍著她在黑夜白雪裏奔跑的背影。


    玩了好半天,她在一塊最白最鬆軟的雪地前蹲下來,摘下已經濕漉漉的手套,在漫天寒風白雪的冬夜裏伸出凍得通紅的手。


    梁懷言手機的手電筒還開著,也蹲在她身邊,牽著她的手塞進自己的口袋裏。


    他冷的哈氣問她“你冷不冷?”


    她搖頭“不冷。”


    她樂得帽子都沒戴,麵頰上浮著兩抹緋紅。


    “不冷手這麽冰?”


    “這是生理反應,我不冷,我身體冷。”


    梁懷言沒掃她的興致,關掉手電筒就這麽蹲在這。


    半晌,山間的野風席卷著飛雪奔湧而來,雪勢明顯變大。


    “把手電筒打開。”言清婉抽出好不容易被梁懷言捂熱的手。


    漫天遍地的黑中亮了一抹白,眼前這塊雪地亮到了心裏。


    她在最白的雪上寫下他們兩個人的名字,在名字中間畫了一個愛心,隨後加上雙向的箭頭。


    那字寫的古老而堅毅。


    寒風掃蕩其上,沁雪奔湧其間,數字平鋪於大地之上不散亦不覆。


    梁懷言心尖劇烈顫動,眼眶驟然開始泛酸。


    “你知道一句歌詞嗎?”


    “雪地裏相愛,他們說零下已結晶的誓言不會壞。”


    言清婉說完抬眼看他,梁懷言手中的手電筒轉了個方向剛剛好照亮她。


    她眼神安靜而澄淨,烏黑的發絲上飄著白雪,發梢被風吹動,明眸皓齒,漂亮的驚心動魄。


    梁懷言胸腔之間充斥著寒氣,周身開始發熱,他忽然想站上屋頂唿喊,喊什麽都好。


    讓世界記住,讓她記住。


    “你信嗎?”她問。


    風雪似乎更大了些,飄得兩人睜不開眼睛。


    梁懷言伸手把她拉過來,把手機丟在她帽子裏,抱住她,滾燙的手捧住她凍得通紅的臉,垂頭攫住她的唇肆意地占有發泄胸腔中這股無以名狀的感情。


    他的羽絨服又大又厚,摔進他懷裏的那瞬像抱住一個雲,軟的她不想撒手。


    ……


    意亂情迷之間,她聽見他喘著氣說“這句話我隻信你和我。”


    風卷著殘雪從他們之間唿嘯而過,地上那句誓言分毫不動的凍在那。


    ……


    趁她上車梁懷言對著那幾個字拍了張照。


    “雪裏已知春信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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