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陳棟看著眼前坐在案前的女子,柔聲道,“殿下,你真的,越來越像少主了······”


    “少主?”蘇櫻雪微微一愣,但她很快反應過來,柔聲問道,“你是說,南宮玖······不······應當是我母親······”


    蘇櫻雪很快反應過來,提及長輩,應當避免直言名諱,還是要尊稱。


    這才是懂禮的表現。


    陳棟看著眼前的少女,他的眼眸裏,漸漸出現另一個女子的模樣,也是一樣的年輕,一樣的有朝氣,一樣的,對未來充滿向往。


    “陳先生,”蘇櫻雪柔聲打斷了陳棟的思緒,她有些好奇,陳先生眼中的南宮玖月,又是怎麽樣的存在。


    這個原主的母親,又是如何的一個人呢?蘇櫻雪是有一副好皮囊,這無異於得益於南宮玖月的美。


    “那我的母親,是一個怎麽樣的人呢?”蘇櫻雪柔聲問出了自己的所想。


    “南宮少主,”陳棟年紀已然中年,曾經記憶中那個追隨少主的侍從暗衛,如今亦然沒有曾經的年少,也漸漸老去,消失了曾經的青春。


    他嗓音聲色有些低,卻在提及南宮少主幾個字時,聲音變得莫名的柔和溫柔起來,就像是念了什麽了不得的令人難忘的名字。


    “南宮少主,是個很特別的,很有意思的女子。”


    陳棟的眼眸,卻開始讀寂靜平靜,到現在慢慢的柔和溫暖,他開始陷入迴憶之中。


    “南宮少主自小,便不喜歡尋常女子學習的女紅,也不喜讀《女訓》之類的書籍。”


    “她像個男孩一樣,灑脫,肆意自由,全無半點女孩的模樣。”


    “南宮家的老宅,現在是京都城南的太子別院,那老宅裏,有一棵很大的棗樹。”


    “棗樹上有個鳥窩,南宮少主小時候最愛的事情,便是爬樹,摘棗,掏鳥蛋,皮得很。”


    “後來族長覺得,這樣養下去,這個閨女要養廢了,便一狠心把她送入族學。”


    “彼時,族學從未有女童入學的先例,是族長力排眾異,對族宗與夫子勸解,女子,又何如比男子差?”


    “這族學,男童學得,女童如何不能學得?這詩書禮易、禮儀禮規,本就是為了教化眾生而存在。男童是眾生一員,女童便不是了?”


    “後來族長與宗族夫子打了個賭約,若是入學三月,少主不能在考核中得到乙上,便自己退學。”


    陳棟講得緩慢而溫柔,在他的言語中,蘇櫻雪腦海中,漸漸拚湊出一些零碎而生動的畫麵。


    南宮家族的老宅,有機會,真想迴家看看,看看那棵母親爬樹摘棗掏鳥蛋的棗樹,看看母親生活的地方。


    “然後呢?”蘇櫻雪柔聲問,“母親後來在族學中留下來了嗎?”


    陳棟聞言,笑了,“你母親小時候是個混世魔王,天不怕地不怕,族長沒辦法才送入族學。”


    “開學第一日,她不學無術,作弄夫子,把睡著的夫子的胡子給點了,夫子在族長麵前告了一狀,氣的族長拿了戒尺滿院子追著她打。”


    蘇櫻雪聞言,抿嘴輕笑,果然,原主和原主母親,還是有幾分像的。


    “那是不是第二日,母親就被趕出族學了?”蘇櫻雪忽得有些好奇,這樣的母親,感覺不靠譜啊。


    “後來一頓戒尺後,少主痛的在地上哭,族長語重心長地同少主道,身為女子,本就隻有一條道,學習女紅,學習持家,熟讀《女戒》,學習禮儀。”


    “族長語重心長教育少主,可如今,你也不願走這條道。你這般肆意灑脫如脫韁野馬,喜愛自由不願束縛之人,若是不想後半生困於一方宅院之中終老一生,明日開始,便好好聽學。”


    “聽學讀書,就是為父給你掙得另一條路。為父與族宗與夫子打賭,若三個月後考核你得不得乙上,便乖乖滾迴內院學習繡花禮儀規矩,日後找個懂事妥帖的郎君嫁了便是。”


    “所以,自那之後,母親一改頑劣,開始努力讀書?”蘇櫻雪柔聲問。


    “是,也不是。”


    陳棟笑著,婉婉道來。


    “那時候的你母親,在族學中其實並不順遂。少主是唯一一個女童,加上從未有過女童讀族學的先例,那些族兄族弟,打心眼裏是不服少主的。”


    “他們不願少主融入他們的族學中,也不同少主玩。”


    “直到······”陳棟一開口,笑了出來,笑容明媚,似乎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


    一向不苟言笑的陳先生,此刻笑成這樣燦爛,不由得引起蘇櫻雪的好奇,她忍不住,“直到什麽?”


    “直到,少主在某一日,將所有的族宗兄弟,一一打到心服口服為止。”


    “別看少主人小又是女兒身,可打架打起來,身上那種執拗而拚命的勁兒,倒是把一眾族親兄弟都打懵了。”


    “自那以後,族學中沒一個族親兄弟不服她。”


    “少主愛玩喜好自由,可收了玩心,卻又天資聰慧,既有天賦。”


    “後來三月後考核······”陳棟柔聲地道,突然停了一會兒。


    “考到乙上了?”蘇櫻雪柔聲問,這關鍵時期該說不說,不是讓她著急。


    “是前三,列甲等。”陳棟笑著答道,“當時夫子出了一個考題,大抵是問,一個權傾朝野的大官,數十年來棘棘業業,政績斐然。卻在即將登上更高一層前夕,被一平民百姓狀告,大官入仕前,為一窮苦書生時,有次在惡霸當街欺淩民女時,看不下去與惡霸搏鬥,卻不小心錯手殺害惡霸。而那惡霸是自己的孩子,使得自己白發人送黑發人。”


    “後來又怕影響自己的學業,便在錯手殺人之後,趁亂逃走,從此隱姓埋名,後又買通官吏更改戶籍,至此之後,入仕為官,一路直上。”


    “夫子問,如此情況,該如何處置這個大官?”


    “不少族學兄弟覺得,水至清,則無魚。大官雖有錯,卻是那惡霸先當街淩辱民女有關。”


    “再加上大官入仕,棘棘業業,為國為民也從未有錯,應當念起為民有功,適當酌輕審判。”


    “更何況,那狀告的,隻是個區區庶民,而大官,卻是權傾朝野。庶民告官,無非以卵擊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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