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陳掌櫃來了。”踏雪帶著大陳當鋪陳掌櫃進屋,向蘇櫻雪稟報。


    “陳先生。”蘇櫻雪見狀,放下手中過目的卷宗,起身相迎。


    “參見殿下,”陳棟陳掌櫃見狀,走到蘇櫻雪桌案前,恭敬地行禮。


    “快請起,陳先生。”蘇櫻雪見狀,連忙起身扶起陳先生,使人為他看座倒茶,言語皆是恭敬,“陳先生如此,倒是折煞櫻雪了。”


    “陳先生多年搜集的上官世家的在朝官員這些年來的累累罪行,所有的卷宗與人證,如今全部移交於本宮。”


    “如此漫漫光陰,陳先生守著南宮家族最後的餘部與部曲,又替本宮一點點尋著那些罪人的罪證,這份忠心與赤誠,本宮隻怕此生都還不了。”


    蘇櫻雪看著麵前桌案上堆砌成堆的卷宗,證詞,上官世家自前朝南宮玖月離世後,分的南宮世家部曲與財富後,在朝政上可謂一時風光無限。


    上官家族,客卿、族人幾乎占據了大盛王朝重要的官員脈絡,這些年來,加以不斷有意地扶持與培養,可謂是牢牢抓住大盛朝堂的政治核心。


    一個世族,一旦權勢到了無可比擬的高位,便會滋生一些,以權勢欺人的紈絝敗類。


    一個世族,若是族員遍布朝政,一家獨大,便會有官官相護,草芥民生之嫌。


    “殿下,此番上官世族族內的朝官與門下政客,於今日在陛下前,群起參奏殿下為衝撞紫薇星,有損國運、有害百姓的災星。”


    “此番殿下,在民間與朝堂,包括天下所有書院學子心中,已然是禍國殃民之存在。”


    “殿下,此番博弈,必然兇險,隻願這些卷宗、人證,能削弱上官世族的勢力,能庇佑殿下平穩度過此劫。”


    陳棟看著眼前坐鎮桌案前,淡然若素,穩重沉穩的女子,心中不由得輕歎,果然,人到底是會長大的。


    他的殿下,從那個嬌縱任性,蠻荒無禮之人,也能變成如此這般懂禮知性,聰慧可靠之人。


    “陳先生,這些不僅僅是博弈上官世家與軒轅洛珊的籌碼,這上麵一張張卷宗一份份口供,無一不是百姓之苦冤,無一不是下民之血淚,無一不是百姓應得的天理昭昭。”


    蘇櫻雪昨夜一夜苦讀,卻隻看了不到三分之一。她從來不曾想到,這個看上去如此光輝繁盛的大盛王朝,實則世家當道,上位者權勢滔天,肆虐下民。


    生得世族簪纓,便是官位亨通,權勢滔天。若是賢良忠正,便是佳話。


    而多者,確是借權勢欺人,欺虐下民。世家官邸,有貪墨民脂民膏、賑災救濟糧的貪官。有不少強搶民女,喜好享樂縱情聲色之輩。有以權勢滔天,虐殺辱打百姓的京官。有製造冤假錯案,貪圖富紳私產的上位者。


    而世家官邸,彼此官官相護,幾乎封死了所有受怨受害百姓尋求公道的所有途徑。


    官官相護,民無處可申冤。


    上位者肆意享受揮霍民脂民膏,百姓節衣縮食,苛捐雜稅不堪重負,還要任勞任怨任人欺淩。


    這大盛朝堂早已不是天下的朝堂,而是顯赫世家的朝堂。


    “大盛朝堂與世家之間的聯係,就如同互相寄生的藤與蔓。”蘇櫻雪淡淡的道,“世家積弊已久,早已如同毒瘤嵌在大盛朝堂之中。”


    “世家勢力不除,則朝堂永遠不會是大盛的朝堂,也不會是庶民的朝堂。”


    “若民無處申冤,若上位者憑己願肆意淩虐下民。那終將民不聊生,國將不國!”


    陳棟沒想到,蘇櫻雪的見解如此犀利。她的話就像一把利劍,直擊他心底最柔軟處。


    陳棟從來沒有想過,他的殿下還有這樣一麵,愛重庶民,為民請願,體恤民生,忠貞於國。


    或許是他陳棟從來都不認識殿下,或許是世人也從來不認識殿下。


    陳棟看著蘇櫻雪,心想,若是那些芙蓉樓被救的百姓發現,他們嗤之以鼻,狠狠唾棄辱罵的殿下是救他們的人時,心中會是何種感想?


    若是那些,自幼讀得聖賢書,一心想要考取功名,而痛斥蘇櫻雪禍國殃民的書院學子,有朝一日,聽見蘇櫻雪這些話,他們心中可會羞愧?


    若是有一日,殿下以一己之力,對抗世家積弊已久的勢力,哪怕前途荊棘,哪怕生死未卜,哪怕拚上自己,去為那些受冤百姓鳴冤,為那些受人淩虐的去討這個公道,去搏一搏這個天理昭昭,那些受惠的百姓,可曾會對自己曾經那般唾棄一個這樣善良,真誠,願意坦誠待人,為民維護,為民請願的殿下,而感到羞愧?


    陳棟不知會不會有這樣一日。


    但他明白,他眼前的殿下,是最好的殿下。勤學、苦讀、聰慧,她哪怕數次受到無辜迫害 ,哪怕麵對比她強勢數倍的敵人,也依舊無所畏懼。


    明明初見時,蘇櫻雪還是如此稚嫩,不懂朝政,無甚學識。


    可是如今,她已然逐漸成長起來,不再是那個稚嫩,無知,單薄的存在。


    陳棟看著她,隻覺得不論是眉眼,還是容顏,還是那顆赤誠坦率的心,還是那一心體恤下民的心意,蘇櫻雪真得,越來越像一個人。


    像南宮玖月。


    曾經的南宮玖月,前朝大盛王朝第一世家的嫡女,未來的家族繼承者。


    她心雖為女子身,卻飽讀詩書禮易。她心係萬民,每每水災旱災,百姓食不果腹,她帶領南宮家族的族人,帶著滿滿的賑災糧草、物資、錢帛,幫助災民重建家園。


    她深受族長的教誨,她敢為百姓發聲,她就如同一道暖陽般,美好、正直、善良。


    可是這樣的她,這樣剛正不阿、家規森嚴,自律嚴明的南宮世家,卻毀在先帝的忌憚中。


    越是剛正不阿,越是愛民護民,越得大盛民心。


    南宮世家作為當時前朝第一世族,富裕勝過國庫。國庫空虛,借的是南宮氏族的私庫。


    南宮世家,就如同如今的上官世族,掌握彼時的朝堂官員核心,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世族之盛,樹大招風。良劍過利,如懸頭之劍,引握劍人的猜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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