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的人,又怎麽會被輕易攔住。


    “容音小姐!我是經濟周報的記者,我想采訪一下您!”


    眼瞧著周澤就要關上門,一記者,快走幾步,直接從縫隙中擠了進去。


    隨之,是蜂擁而至的同行。


    “容音小姐,請問,你這是在為容玫女士舉辦葬禮嗎?恕我直言,舉辦葬禮的費用,是否出自容玫女士在職期間貪汙所得?”


    “你母親的案子還沒有結束,是你賄賂了哪位官員,允許你帶走容玫的遺體?”


    “據我所知,容玫主持的多個項目都拖欠工人的薪水,她挪用的錢款,是不是都在你手裏?”


    一支支黑色話筒,好似要化作利箭般,紮進容音的心髒。


    周澤急得滿頭大汗,兩手死死抓住門框:“你們都出去,容音小姐現在不接受采訪!”


    “今日是容玫女士的葬禮,煩請各位,改日再說。”


    人近中年,周澤自詡已經修養到位。


    可麵對這些無良的記者,他差點沒忍住破口大罵。


    這可是容音親媽的葬禮,這些心黑的,就算是找事,也應該換個時間來啊!


    容音的目光森寒,一一掃過被擋在門外的那些麵孔。


    她媽媽都已經去世,這些人竟還如惡魔一般,死咬著她不放嗎?


    憤怒,吞噬著容音的內心。


    她厭惡地看著這些人,恨不能立刻將他們攆出去才好。


    可事實上,容音做不到。


    餘光瞥到被擋在最外圍的保安,容音隻能強壓著心中的怒氣。


    眼瞧著周澤抓著門框的雙手已經繃起青筋,容音抬手輕輕拍了拍對方肩膀,安慰他:


    “周叔叔,放開吧,沒事的,我如今已經是孤家寡人,要是他們敢衝進來,那我就魚死網破!”


    容音的聲音不大,卻好似滾燙的熱油,徹底澆滅了那刺耳的聒噪。


    偌大的葬禮現場,安靜到落針可聞。


    記者們彼此對視一眼,下意識朝著走廊後退幾步。


    就連先一步衝入靈堂,想對著各種細節偷拍的記者,也迅速擠了出去。


    “容……容音,我們都是記者,你冷靜點。”


    容音的眼眸微轉,看向那人,語氣譏諷:


    “記者就可以顛倒黑白,誣陷我媽嗎?”


    明明平和至極,可讓人莫名想到了暴雨來臨前的寧靜。


    容音越過周澤,直直地向前走著,就那樣,直勾勾地盯著記者們的眼睛。


    那凝視的目光,充斥著洶湧的殺意,如同惡魔撒旦的死亡對視!


    有不服氣的,氣勢洶洶:“容音,你敢對我們動手?你不怕我們報警把你抓起來嗎?威脅恐嚇記者的手段,是容玫教你的嗎?”


    “動手?”


    容音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那人,難得冷笑:“拿什麽動手?空氣嗎?”


    “我媽還沒有被定罪,你們就迫不及待要將她釘死在屈辱柱上,這就合法嗎?”


    容音的眼睛一眨不眨,直視著眼前這些人,目光兇狠又憤怒。


    “今日,是我母親的葬禮,你們連讓她安心走完最後一程,都不肯嗎?”


    淚水無聲落下,更顯容音的倔強。


    魚有逆鱗,人也一樣。


    而容玫,就是容音忍辱活到現在的逆鱗!


    周澤站在門邊,愣愣看著眼前。


    他見過被容家養的嬌氣的容音,也見過被千夫所指時努力辯解的容音,可從不曾……


    不曾見過像眼前這樣,怒氣外露,字字泣血的容音。


    周澤心下歎息,釋放出來也好。


    有些苦,壓在心裏久了,人就病了。


    容音的一步步逼近,讓本已經準備大戰的記者們,落荒而逃。


    沒有親人牽掛,獨身一人的絕望者,是敢於奔命的存在!


    眨眼間,剛還熙熙攘攘的走廊,瞬間空無一人。


    就連那預計上來維持秩序的保安,也走的一幹二淨。


    狹長的走廊上,隻有一瘦弱的身影,孤寂而立。


    容音看了許久,久到周澤都沉不住氣的時候,她才動了。


    她抬手擦幹淚水,神色如常地走迴靈堂。


    目光,落在正中間的照片上,容音一邊走,一邊懷念著:


    “以前,我媽總說,世上多是欺善怕惡的人。像我這樣性子和善的,沒了父母的庇護,以後也不知道會過什麽樣的日子。”


    “所以,她總是盼著我性子剛強一些,哪怕隻有她的十分之一,也是好的。”


    容音點燃三支香,靜靜插在遺像前的香爐中,才繼續:


    “可我從沒有聽過她的話。我總相信,好人有好報。”


    “周叔叔,現在看來,我錯了。”


    “你瞧,我不過就是兇狠了一點,那些恨不能將我嚼碎了吞進肚子裏的惡人,就退縮了。”


    容音靠在容玫的遺像旁,席地而坐,低低笑了一聲:“他們怕了,多可笑啊。”


    側頭,看著身側的照片,容音好像靠在母親的身旁,她的目光逐漸悠遠縹緲:


    “媽,我錯了,我該聽你的話……”


    台下,周澤聽著,暗暗心驚。


    周澤試圖勸容音冷靜些。


    可那些張口就能說出的勸慰,卻像是千斤重,重的他說不出口。


    二十歲的女孩,經曆著世間黑暗,他有的,也隻剩下心疼。


    一縷陽光傾斜而入,金色的光輝灑在容音的身上,卻沒有一絲溫度。


    謝時謹踏入靈堂,入目,是陽光下已經花葉枯敗的向日葵。


    謝時謹一步步朝著容音靠近,對方的眼神卻一動不動。


    “她怎麽了?”


    難得有人來祭拜,哪怕是他不待見的謝時謹,周澤也忍不住多嘴:“這孩子,是受了刺激。”


    周澤將剛才的經過,一一敘說。


    聽完,謝時謹的喉嚨裏溢出輕笑:“她總算長出刺了。”


    周澤急了:“謝時謹,你怎麽說話呢?”


    謝時謹的目光幽幽,直視著周澤:“不是嗎?”


    “她落魄至今,要是還如以前那般純善,你覺得,她還能撐多久?”


    “難不成周律師能庇護她一輩子嗎?”


    “你能嗎?”


    簡單三個字,讓周澤無話可說。


    縱然他有心庇護,但麵對整個臨城的大小勢力,他做不到。


    想起什麽,周澤的神色肅穆幾分:“容玫女士葬禮的具體流程,隻有我和你們謝家人知道。”


    “為什麽那些記者會這麽清楚?”


    縱然消息靈通,也做不到這麽精準,精準到殯儀館的靈堂!


    “你說,是不是你們謝家人故意泄露出去的?”


    聞言,容音的眼眸倏然動了動,直直盯著謝時謹,語氣淡然,卻透著無盡的冷意:


    “我也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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