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勻放下手中的單筒望遠鏡,微微扭頭瞥了一眼周圍的眾人。


    “雜家得到消息,陛下對小侯爺之前的戰功非常滿意,已經決意冊封小侯爺為冠軍侯。


    如今這欽差隊伍才出京城,咱們小侯爺又立新功。


    於濟南城外大敗韃子,斬首過萬。並且此次還能將戰果獻於陛下,這可是天大的好事。”


    紀勻說著,心裏也不禁有些高興。


    要知道,這一次的這些戰功,他也是能分一杯的。


    其實用分一杯來形容,有些過分了。


    準確的說,紀勻本來就有功勞。


    在這一場戰爭當中,紀勻的確是有功勞的。


    在加強濟南城防,城中青壯後勤,治安等方麵,他是出了力氣的。


    這些都屬於戰爭後勤方麵的事。


    因此這一戰打完,紀勻的確是能有功勞可以拿的。


    這一點包括布政使顧守義,提刑按察使魯明泉他們也一樣。


    在紀勻說完後,山東鹽運使孫宏博舔舐了一下嘴唇道:“可惜,我等不通兵事。


    否則便能如小侯爺一般領軍作戰了。”


    這些文人,他們平時的時候嘴上會說,兵事,武人才搞的。


    粗鄙的武夫!


    但有軍功的時候,那又羨慕了。


    大明朝的爵位和清廷不一樣。


    清廷的爵位是爛了,但大明朝的爵位卻是非常謹慎。


    在封爵上,哪怕是到了明末,到崇禎皇帝這裏了,封爵都很謹慎。


    換句話說,爵位很稀有,非軍功不得封爵。


    要是你想要個爵位,你必須得有軍功,要是沒軍功,說啥都白搭。


    哪怕是到最後了,遼東軍事集團的要員吳三桂。


    吳三桂當時已經掌握了重兵,但他的爵位也隻是一個伯爵。


    伯爵,最底層的爵位罷了,還是不能世襲的。


    到了明末,你可以說大明朝的總兵不值錢了,但你不能說大明朝的爵位不值錢。


    大明朝的爵位,哪怕是到末期,一樣值錢。


    想要的人很多,但能得到的人很少。


    許多文官,一直仇視勳貴,其實這也是原因之一。


    他們想要個爵位,那是千難萬難。


    十年的寒窗苦讀,當官了,還得小心翼翼,稍微不注意,一旦被貶,再想起複就不可能了。


    勳貴子弟,別人出身就是富貴。


    特別是在衛所製度逐漸荒廢的時候,皇帝要想整頓一下軍備,就得用勳貴子弟。


    你看像朱輔,隨隨便便就能混個中軍都督,再被皇帝委以重任,鎮守南方。


    一個正兒八經的正一品朝廷大員。


    像文官,累死累活,巴結上級,還給送錢這些,能混到個正三品的吏部侍郎,那基本上都是到頭了。


    別看大明朝有六部尚書,但某部尚書這玩意兒,都是有數的。


    能混上某部尚書的,也就那麽一群人,許多時候,尚書一職甚至是有過不短時間的空缺。


    ……


    提刑按察使魯明泉聽了孫宏博的話,不禁看了他一眼,卻是沒說什麽,知道這家夥羨慕。


    隨後魯明泉又看了一眼顧守義道:“顧大人,想來如今貴公子能揪出來了,恭喜,恭喜呀!”


    魯明泉說著不禁扭頭看向顧守義輕笑著說道。


    顧守義聞言臉上露出一抹笑容道:“這一切全賴常大人指揮有方,擊敗韃子。


    如此才能救出犬子,否則本官真要白發人送黑發人了。”


    顧守義說著,心裏有些黯然。


    魯明泉聞言笑了笑,看了看站在前麵的紀勻,魯明泉卻是沒有說接下來的話。


    這個時候顧守義看著紀勻道:“公公,如今徹底擊敗韃子鑲藍旗,想來這慶功宴,該開了。


    依本官看,不若今晚便召開如何?”


    這話讓紀勻有些詫異的扭頭看向顧守義。


    他沒想到顧守義會主動提出今晚召開慶功宴。


    看著紀勻的臉色,顧守義解釋道:“如此大勝,我認為當犒賞三軍。


    此事本該由常大人決斷,不過我等負責後勤,也當做好這些準備事宜。”


    紀勻聞言不置可否,隻是迴過頭說道:“既然顧大人如此說,那便由顧大人負責吧!


    雜家隻是個沒了根兒的人,對山東當地事宜也不甚了解、。”


    紀勻說完後便轉身不管了。


    而顧守義與魯明泉對視一眼,隨後兩人便一同離開了城門樓上。


    兩人下了城門樓後,魯明泉便一把按住顧守義。


    “哲文,你…”


    哲文是顧守義的字,隻是他還沒說完,顧守義便對他微微搖頭道:“我們迴衙門再說。”


    等他們迴了布政使衙門後,顧守義才看著他說道:“紀勻這人有想法。”


    這話讓魯明泉一愣,皺眉道:“哲文,我是想說,你為何主動提慶功宴一事?”


    顧守義聞言斟酌一二後才問道:“博聞,你對當前天下時局如何看?”


    這話就有點微妙了,魯明泉聞言眉宇皺的更深。


    不過沉思片刻後還是說道:“天下大亂,內有闖賊,外有韃子。


    可謂內憂外患,天災不斷,糧食欠收,兩京十三省,能平穩者,不過湖廣、浙江、江西、廣東、福建等地。


    而目前能為朝廷大量錢糧稅收的地方,重點在於湖廣、浙江、江西等寥寥數省之地。


    其餘,哪怕是號稱天府之國的四川,近些年也是災情嚴重,糧食大麵積欠收。


    四川之糧隻能維持自身,卻無法輸出外省。


    我山東,號千乘之國,但近些年糧食欠收太過嚴重,各府災情嚴重,連維持我們自身的糧食都不夠。


    廣東、福建等地,多山地,能上繳糧食有限。


    若能見商稅收上來,那麽必能為朝廷分憂。


    奈何商賈逃稅嚴重,加上這些地方為東林黨所乘,可以說是無法為朝廷分憂解難。


    在此狀況下,陛下又太過心急,不斷加征農稅,隻是北方百姓民不聊生。


    失了民心,卻征不到稅收,如此難以為繼。”


    大廈將傾的跡象,但凡有能力的,都能看出這個問題。


    魯明泉他們這些地方上的大佬,早就看出這個問題了。


    朝廷不斷的加征田賦,但其實沒用。


    崇禎明知道這後麵東林黨不是啥好玩意兒,卻又不對他們下手。


    原因就在於這裏,現在朝廷就靠著東林黨給錢,給糧維持了。


    每年江南地區為朝廷提供六百萬兩白銀左右,還有數十萬石的糧食等。


    這些東西讓崇禎不得不低頭。


    其實崇禎不知,如果正常收稅,江南和東南沿海的商稅,海關稅等,一年收個上億白銀的稅收,都不是什麽問題。


    明末時期的商業之發達,超出了許多人的想象。


    千帆出港的景象在明末的江南,東南沿海,絕不是什麽玩笑話。


    就像是荷蘭人記錄的那樣,明末的東方海上貿易盛況,遠超西方。


    他們都隻能做個中間商賺差價,賺的最多的,就是明末的這些商賈。


    像明末的鄭芝龍,他的投降,其實很多人不理解。


    其實換個角度,如果鄭芝龍是一群財團資本控製的傀儡。


    南明的皇帝和一些官員,想要從這些商賈身上得到利益。


    甚至是以禁海威逼。


    而清廷開出允許他們做壟斷買賣,比如說後來的廣州十三行。


    那麽鄭芝龍的投降是不是就能理解了?


    不是他想投降,而是他不得不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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